此事難道和幽宮有關聯嗎?

陳不語雖是幽宮出身,但不意味著他對幽宮有多少歸屬感,這些修士組織本質並無區別。

無論正派邪派都不缺乏草菅人命之輩,魔道不一定全是壞人,正道也不一定全是好人。

所謂正邪之分,只是手段能否被大部分人所理解而已。

劉管家連忙轉移話題,聊起二人來意:“張仙長此刻應該還在洞府裡,需要小人去為您請來?”

陳不語不打算輕舉妄動:“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吧。”

“小人一定知無不言。”

陳不語回想了一下,這一路來所看見的景象,稍作思考,便問起了原因:“我看你們這村子挺大的啊,怎麼一路上,都沒遇見幾個人啊?街道空空如也。”

他故意沒說從路口處瘸腿男子那得知的,村子裡在拉壯丁種藥田的事。

“仙長有所不知,最近有一白髮妖女,是魔門中人,肆意襲擊我們這些百姓,擾的我們家家戶戶整日不得安寧,所以大家才都閉門不出啊。”

“還有這事?”陳不語故作驚訝,追問道:“張嘯天師兄沒有出手管這事?”

劉管家滿臉愁容,看上去真的像是個被魔修欺負的老百姓。

他一邊嘆息,一邊解釋道:“仙長在我石橋村駐守三十餘年,我們村託仙長的福,才有如今這樣的好日子。

“但是三十多年過去了,仙長壽元將盡,實力大退,前些日子又被那白髮妖女重創。”

“面對那魔門妖女,仙長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這倒也說得過去。

陳不語知道劉管家的話裡面三分真,七分假,但不得不說,能在那麼短時間內編出一個這樣的理由也確實厲害。

然而姜苗卻是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抬眼看向陳不語,似乎是想出手相助。

單純的小姜苗呀,這你都信了?

還在組織語言的陳不語一頓,沒想到姜苗竟然當真了。

陳不語扯開話題,暫且略過此事:“這樣吧,我們還是先去看一看張嘯天師兄吧。如果確有其事,我們肯定會出手相助剷除妖邪的。”

“那就多謝二位仙家了。”劉管家鞠了一躬。

劉管家向兩人表示感激後,準備離開。

然而他腳還未踏出府邸大門,陳不語便感受到一位修士的到來的氣息。

來者大約築基境,氣息不穩,但功法的運轉方式讓陳不語有些熟悉!

“陳師弟難得過來,怎麼好意思讓您來找我。因為有事情耽誤了一下,若劉管家招待不周,還請師弟不要怪罪。”

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庭外響起,來人正是張嘯天。

他看上去很是年輕,但氣息衰弱,外強中乾,很符合壽元將盡的修士的特徵。

“師兄,好久不見啊。”陳不語起身招呼道。

“上次見面,還是在宗門大比上,師弟的劍術讓我印象深刻啊。只可惜我們是同盟,不然當時有機會,真想和師弟較量一番。”

之所以說是老熟人,就因為前面陳不語參與宗門大比的時候,和張嘯天一起代表清墟道宗出戰。

陳不語可惜的說道:“唉,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咯。我現在被委任做這個勞什子典獄長,怕是沒機會再參加宗門大比了。”

“哦,對了,這位是姜苗,我的副官。”

張嘯天這才注意到陳不語身邊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少女。

姜苗的氣息內斂,像是一座不起眼的冰山一角。

他很快意識到,來者不善。尤其是在陳不語成為典獄長的這個節骨眼上,還帶了他極可能不是對手的幫手。

“先恭喜師弟了,這江南典獄長可是個前途無量的位置啊。”張嘯天眯著眼,裝作沒有意識到問題。

“師兄,我們此次前來,也是公務在身,就不多廢話了。”陳不語直切正題:“我聽說你正在命人去種植藥田,可有此事?”

張嘯天下意識就想應下,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抓人去種植藥田,雖然不太道德,但是八大宗也不會插手去管這種小事,直接承認也沒什麼大問題。

但問題就在於,這個藉口能騙普通人,騙不到陳不語和姜苗。

“哈哈,陳師弟在說什麼笑呢?我這窮鄉僻壤要是能有藥田,還至於那麼窮嗎?”

“那師兄抓那麼多的壯年男子,是為了做什麼呢?總該不會是拿去修煉吧?”陳不語眯了眯眼笑著打趣道。

陳不語盯住張嘯天,後者的神情顯然有些慌了。

劉管家想要開口幫忙解圍,卻遭到一旁的姜苗神識威壓震懾,無法開口。

兩人相處不久,但互相之間已經有了一些小默契,姜苗正在慢慢適應陳不語的行事方式。

“咳咳,師弟這是遭到了村裡那些愚民的矇騙啊。最近有些村民受到了魔門中人的蠱惑,四處散播關於我的謠言,沒想到還驚動了典獄司。

“待我一會找到那個魔門中人,我定會親自將她押送給師弟。”張嘯天義憤填膺。

張嘯天繼續開編,但由於缺乏與劉管家溝通,對不了資訊,導致兩人說出來的資訊出現了一些紕漏。

陳不語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嘯天:“倒不必那麼麻煩了,兩件事一起解決吧。作為典獄司的典獄長,我有權利進入你的洞府檢視,不知道師兄能否配合一下呢?”

張嘯天面色陰沉,似乎有些不滿。

“我的洞府內,正煉製一枚七品丹藥,暫時不宜接待師弟。還請師弟相信我,待我抓到那個魔門妖女,一定會給師弟一個交代。”

搜查洞府,這是最嚴重的手段,陳不語一開始就不留底線了。

洞府可是九州修士最為私密的地方,也是修士的底線,一旦提出這樣的請求,無異於將對方徹底得罪到死了。

但陳不語此刻大致也猜到了真相,斬釘截鐵的堅持道:“若師兄真是無辜,七品丹藥,我賠你便是!我們典獄司家大業大的對吧?”他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不作理會。

張嘯天想要當場發作,但是姜苗氣息不再內斂,庭院的溫度迅速下降,金丹的強大威勢警告著他,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師弟,你我之間當真沒有商量的餘地?”

陳不語不言,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他看了眼劉管家,隨後無奈妥協道:“既然如此,二位隨我來吧。”

……

張嘯天的洞府設定在了森林的深處,若無人帶路,幾乎不可能找得到這個地方。

這也是修士一貫的作風。

還未抵達洞府,只是靠近,陳不語便已經嗅到了一股腐敗的氣味。

僅憑感受到的魔氣,姜苗便可以直接把張嘯天拿下了。只不過因為陳不語沒有動作,她便只是乖乖跟在陳不語身後。

三人彼此心知肚明,陳不語只是陪著自已這位師兄,走完這人生中的最後一程路。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陳不語真正看見這恐怖的現場的時候,他還是陷入了沉默。

眼前的景象,完全顛覆了他對修行世界的認知。

一把把腐朽的長劍從頭頂貫穿,紮在了陣法的一個個節點之上,鮮血化作了引線,構築成了一個複雜的陣法。

石橋村失蹤的幾十號人,全在這裡了。

“師兄,這值得嗎......”

張嘯天轉身,陣法已經開動,但他仍然耐心的跟陳不語解釋:

“在南陵城周圍數百個村子裡,我所在的石橋村的發展是最好的,只要有我在,他們來年還能豐收,不必擔心流寇的威脅,能吃飽喝足,能生存繁衍。現在,他們只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子孫後代就還能享福。”

“這難道不值得嗎?”

陳不語直接點出張嘯天的真實目的:“利用這些人的生命,你又能多活幾天呢?”

“青年的能為我提供一個月的壽元,暮年的大概十幾天?”張嘯天滿不在乎的說道。

在他的身後,一個黑色的圓球正在凝結,像是某個怪物的眼球。纏繞在上邊的絲線,和劍上屍體連線,像是一根根神經。

他陶醉的撫摸著這個黑球,像撫摸愛人的臉一般,喃喃道:“我已悟得真正的道,只有偉大祟神,才是我們修士的救贖。只有它,才能引領我們長生,證得大道!”

“他正在轉變成魔物,已經沒救了。”

姜苗處理這類入魔修士的經驗豐富,很快就看穿了張嘯天現在的情況。

長生……長生!

哈哈哈哈!!!!

這個修仙界人人嚮往的東西,引得多少修士墮落。

“要走嗎?事態有些失控,我們可以回去申調更多的人手。”姜苗提議道。

張嘯天雖仍是築基境界,但此刻渾身魔氣沖天,已不是姜苗隨手便可秒殺的存在了。

有一些棘手,但這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想走?師弟啊,你太傲慢了,你明知我有問題,又怎敢進入我的洞府。你真以為帶著金丹幫手,就已經天下無敵了嗎?”

陣法轟鳴,中央的腐朽長劍自動飛出,直直向兩人襲來。

不知何時,姜苗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質地晶瑩的寶劍,有些吃力的擋住了這一劍。

在魔氣和陣法的加持下,這柄擁有一定自我意識的長劍竟然有金丹境界的戰鬥力。

“不用麻煩了,你專心這應對陣法即可。”陳不語否決了姜苗的提議。

“是。”

陳不語做出決斷後,姜苗便運轉功法。

厚厚的冰霜在她的劍上炸開,化作遮天蔽日的細細冰霧,將鏽劍封鎖在其中。

姜苗分割戰場,陳不語便要直面這個入魔的築基境修士。

既然敢闖這龍潭虎穴,他自然不是頭鐵。

不過,同為清墟道宗的弟子,陳不語和張嘯天所學的劍法師出同門,對方比自已高一個境界,儘管陣法的壓力主要在姜苗那邊。

這一戰,仍然不太好打。

張嘯天面色凝重,洞府中的寶劍飛出,那是一柄五品寶器,已經摸到了地級境界的法器。

而陳不語手中無劍。

張嘯天本以為陳不語會像以前宗門大比他見到的那樣,用精巧且迅速的劍法和他一較高下。

但誰知下一刻陳不語劃破掌心,恐怖而血腥的力量在他眼前匯聚。

“幽宮……血劍?”張嘯天第一次發現,眼前的師弟,變得有些陌生了。

陳不語握著血劍,笑道:“師兄吶,你苦苦修煉的魔道功法,師弟我也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