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人還怪好的誒!

李諾的回答在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不少人回頭好奇的打量。

這年頭住在城裡的人,還有不會寫名字的?

“看什麼看,很稀奇嗎,你們之中難道又有幾個識字超過一百的?舉手讓我看看啊!”檢票員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拿著傳單往桌上一拍,氣勢十足的鎮住場子。

“哼!”她對李諾解釋道:“別理他們,一群自以為是的老爺們兒,我敢打賭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是請人代筆的呢。”

“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

檢票員坐回椅子上,筆尖對準了徵兵表上的空白處。

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李諾一跳,連忙伸手製止。

開玩笑!誰要當兵了?

放著大好年華不過,當勞什子兵?

“頭!他在那!”令人膽顫的聲音響起。

李諾虎軀一顫回頭看去,索爾正帶著幾人朝這邊跑來,身旁還跟了兩個鐵路警察,其中一人正是昨天陷害他的爛人。

呵,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真以為帶了個警察就能抓到他?

他擦了把鼻子不屑的提起鋼筆,老歌裡唱的好,向著法西斯蒂開火!在哪打鬼子不是打?今天這個軍他從定了,天王老子都攔不住。

剛才還不會寫字的李諾,在檢票員小姐姐疑惑的目光中唰唰寫下大名,蓋了個紅章嗖的跳上火車。

動作之快讓人猝不及防,索爾隔著車窗氣的直跳腳,“你小子下來,信不信我弄死你!”

“來啊,你個小癟三,來來來朝這兒開一槍啊,你不開槍是我孫子!”李諾不甘示弱的拉起窗戶,叫囂道:“我堂堂共和軍戰士會怕你個黑社會?等我回來就抄你家!”

“吵什麼吵,再吵趕你下去!”車廂中的軍官惱了。

新來的民兵戰士跟個小喇叭一樣滴滴噠噠,以他從軍十年的經驗來看,這批新兵絕對是他帶過最差的一屆!

等全部新兵上車,安靜的火車裡彷彿裝進了三千隻活鴨,嘎嘎嘎的不曾停歇。

“嘿,兄弟你哪兒人啊,你個外國人咋也來參軍,你想加入西班牙國籍?”

“動了,真動了!我第一回坐火車,這鐵皮疙瘩真拉風啊!”

“噢噢噢!該死的法西斯給我等著吧,你共和軍爺爺來啦!”

聽著耳畔嘈雜的猿聲,軍官痛苦的捂住耳朵。

“有沒有搞錯啊,讓我帶著這樣一群新兵去和敵人打仗,我寧願單槍匹馬!”

火車飛馳過,濃煙順北流。

軍隊的目的地是馬德里西南方的托萊多市,共和政府對國民政府宣戰後,隸屬於西班牙軍隊的將軍們開始站隊。

西海岸的貴族將軍舉起反旗響應了弗朗哥的號召,海外殖民地的外籍軍團也紛紛跳反。

遠了的地方都不說了,讓共和政府沒想到的是,離馬德里七十公里不到的縣級市也有人跳反。

這不收拾收拾都說不過去了!

卡巴列羅總理拍了桌子,“皮爾茲將軍我給你一個師,能不能拿下托萊多?”

“沒問題,我以軍人的榮耀發誓,此戰必勝!”

皮爾茲將軍信誓旦旦的領了軍令,大步流星的走出總統府,不過當他看到火車裡裝著的貨色,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沒事兒沒事兒,就算是民兵也有一萬多頭,托萊多市的軍民加起來才千把人,他能輸?

“下車了,下車了!”

“我跟你講啊,我三姑弟弟的二姥爺的孫女就住在附近,等打完仗我請你去鄉下吃土豆。”

“好好好,吃吃吃!”

李諾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跟著一群人走下火車。

托萊多的火車站不大,眾人鬧哄哄的擠在一起,儘管軍官們扯開了嗓子大喊,依舊阻止不了人們的談論。

皮爾茲將軍走上高臺臉色鐵青,掏出手槍衝著天空連開三槍,怒道:

“夠了,看看你們有半點軍人的樣子嗎?”

“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個個連站都站不好,就你們還想保家衛國了?勞資當兵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你們這麼邋遢的兵!”

“現在!所有人以左低右高的佇列重新排隊,班排連長進入隊伍組織紀律,隊伍中嚴禁交頭接耳,立即執行!”

“是!”

軍官們應了一聲,轉頭去找自已的隊伍。

可民兵民兵,即是民又是兵,連槍桿子都沒拿過的一群人何談紀律?

有矮個兒覺得自已長得高往右走,也有人壯漢埋著頭向左,軍官們竄進隊伍裡試圖組織紀律,結果跟沙丁魚一樣被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找準方向拉住兩個兵,一轉頭又被擠沒了。

鬧哄哄的亂象直到三十分鐘後才平靜下來,李諾站在隊伍中間,先前約飯的老哥也沒了影兒,不知道站到第幾排第幾列。

“好了,以後你們這排就是一五七旅一營二連的戰士了!”

連長騎著馬來到隊伍前方,使著馬鞭朝東邊的郊區一指,道:“排長們負責帶隊,所有人向右轉,目標兩公里外的露營區,現在跑步前進!”

來到露營地,除了一片青草地以外,高地上孤零零的佇立了幾間小木屋,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於露營的工具。

“士兵們,這裡就是今晚露營的地方,大家先原地休息,等後勤物資送來了再搭建營房。”

連長找來幾個排長吩咐了幾句,騎著馬慢悠悠的走了。

“那咱們中午吃什麼?”有人問了一句。

沒人搭理他,剛剛整理好的隊伍像四散的蟻群再度散開。

李諾登上附近的山頭,心裡盤算著怎麼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總不能真為了西班牙去送命吧。

共和軍面對的是什麼,不是兇名赫赫的外籍軍團就是橫掃歐洲做回自已的黨衛軍,以及法西斯同盟不間斷的無限制空襲。

一群臨時組建起來的民兵,能在人家手裡撐三年確實已經盡到了自已的職責,戰爭的失利不應該歸咎於他們。

還是那句話,斯大林和托洛茨基在西班牙的博弈改變了歷史程序,將西歐邊陲的小國人民當做棋子進行了多輪交鋒,直到老託遇刺身亡。

歷史是一個怪圈,小國寡民沒有選擇自由的權力,經歷過王國,共產,資本,獨裁的西班牙。

幾十年後兜兜轉轉又重新擁戴起了國王,無疑不是歷史開的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