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赫納福斯鎮。

遠離城市的夜空星光閃爍,靜謐的村子幽暗祥和。

夜幕降落之初,缺乏休閒娛樂活動的村民便早早的回家就寢。

順著黃泥土路看去,僅有幾間稍顯高大的房屋亮著幾盞煤油燈。

黑幕,籠罩了村子。

一幢白牆圍起來的屋子裡面,煤油燈底下佝僂著一個男人。

凌亂的桌面擺滿手稿,他匍匐在一堆報紙中,手上的鋼筆沙沙的在報紙上寫寫畫畫。

這時,書房的門開啟,女僕安娜端著咖啡上前。

“親愛的列夫,您還是早點睡吧,克努岑先生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她把咖啡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

安娜知道,面前的男人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上次她費了好大功夫才將檔案整理歸類,誰料列夫看到後勃然大怒,不客氣的駁斥了她一番。

雖然事後也冷靜的道歉,可砍在樹幹上的刀痕不會消失。

列夫看了眼手錶,晚上11時21分。

“看來康德拉有事兒耽擱了,咖啡我就不喝了,您拿去趁熱喝吧。”列夫端起咖啡杯遞給安娜,隨後迅速又放回了桌上。

“很抱歉安娜,恐怕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安娜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屋外的小道上傳來馬鈴鐺清脆的響聲。

一匹棕褐色的老馬正沿著小道前進,馬伕趕著老馬來到屋前,列夫早已雙手交疊端正的在大門處佇立。

“嘿,親愛的康德拉,你莫非是迷路鑽到哪位公爵夫人的裙底下了,怎麼這會兒才到?”

康德拉剛一下車就聽到好友的調侃,氣憤的用手杖重重的杵了幾下。

“夠了,列夫·托洛茨基!”

“我對您無禮的行為表示嚴正抗議,另外我遲到完全是因為你的事情才耽擱的,你應該向我道歉!”

康德拉從懷裡取出一份電報,躲過托洛茨基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塞回兜裡。

幼稚鬼!

托洛茨基心裡吐槽,笑嘻嘻伸出手。

“小小的玩笑,康德拉你該不會以為我在嘲諷你吧,天吶,我最好的朋友竟然這樣小氣,我發誓一定是我今天沒有睡醒。”

“夠了夠了!”康德拉的心情不算美麗。

臨時加班也就算了,還得為了老朋友的事兒到處折騰,到頭來還有臉笑嘻嘻的調侃。

他當初認識的托洛茨基才不是這樣呢!

“你整天搞社會調查有什麼進展嗎,法國的工人暴動有頭緒了?人家隔三差五的發訊息詢問,你讓我怎麼回答?”

“今天還有西班牙傳來的電報,你能想象我大老遠跑去領件,人家告訴我是到付嗎!”

康德拉越想越氣,他就不該和托洛茨基做朋友。

這麼多年自大的脾氣半點沒改,還喜歡嘴碎。

好像嘴上佔點便宜,就能把過去失去的權勢奪回來似的。

“拿去!”康德拉遞過電報,進屋脫衣躺下一氣呵成。

還不等他進入夢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吵醒。

“懷……啊不對,康德拉我知道你還沒睡,我進來了!”托洛茨基開啟門,一掃之前的頹廢和喪氣,煞白的臉頰上多了些許紅暈,手舞足蹈的衝進臥室一把將對方從床上薅起來。

“有什麼不能明天早上再說,非要擾人清夢!”康德拉嚴正抗議。

托洛茨基不解,拉著好友來到書房,指著那封電報解釋道:“革命的大好青春怎麼能浪費在睡眠上,你應該將寶貴的精力用來造福人類。”

“造福你個小喇叭!”康德拉哀嚎一聲,痛苦的拿起電報。

發報人:卡爾·伯恩哈多維奇·拉狄克 地址:西班牙電信大樓

收報人:康德拉·克努岑

時間:1936年7月11日

親愛的克努岑議員閣下,請務必將電報交給我的老師,這關乎整個無產階級命運的走向,您的拉狄克同志向您致敬。

……

……

呵,小年輕就喜歡當標題黨,好像隨便做做夢就能改變世界。

康德拉先是不屑的撇撇嘴,隨後仔細的讀了起來。

幾分鐘後,他神色凝重的放下電報。

“若是這人早出生幾十年,你把他收入囊中,或許不會輸的那麼慘。”

“天真,極度的天真!”托洛茨基一拍桌子,手指在空中點了幾下,“你真以為我鬥不過斯大林?”

“笑話!如果不是為了新生的蘇維埃政權不至於受到嚴重動亂,我說什麼也要讓他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你等著看吧,時間會證明一切,全世界的人民會認清獨裁者的真面目,而我……”

“得了吧,而你說不定會死在內務部手中。”康德拉打斷了好友的意淫。

明明輸的都要當褲衩了,還在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也不知道前段時間是誰走在路上看到個俄國人就連忙躲避,生怕斯大林發現他躲在挪威的小村子裡。

“少來,我已經想明白了,東躲西藏是沒有意義的。”托洛茨基嘆了口氣,指節敲擊桌面道:“一旦涉足政治,只有死亡才能從泥沼中解脫。”

康德拉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托洛茨基的目光緩緩看向電報,一個驚人而又大膽的計劃正在腦中醞釀。

“第三國際已經淪為獨裁者的工具,我得號召全世界的無產階級成立第四國際,全力支援西班牙走真正的社會主義道路。”

而且計劃必須成功!

蘇聯大清洗死的人太多了!

如果不能迅速成立暴力集團分庭抗禮,他,他身邊的親人,朋友,最終都會死在冷酷的屠刀下。

“你打算怎麼做?”康德拉站起身問道。

“先去巴黎組織工人暴動,建立屬於無產階級的武裝力量,然後……”托洛茨基又拿起電報看了一遍,沉聲道:“我想我得去西班牙看看,同樣是半工業半農村社會,俄國可以走的路,西班牙為什麼不行呢?”

“可是那邊正在打仗。”康德拉皺起眉頭。

太危險了!

托洛茨基卻笑道:“革命孕育在暴動中,唯有鐵與血才能鑄造真正的革命,為了蘇維埃……我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