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光的學業比起祝嬈要重上許多,他平日裡都是住在何歸青的院子裡,每隔五日方能休息一天,到了休息的時候才能回一趟家。

祝文光從未離家如此長時間,再回祝家時,直直衝進屋裡撲進劉新月的懷裡。

“孃親,文光好想孃親。”

祝家孩子撒起嬌來都是一把好手。

劉新月輕輕點了下祝文光的鼻頭,將他抱到自已腿上,也沒說什麼男子漢不能嬌氣之類的話,孩子從未離開她這麼長時間,她也想念他。

倒是祝松山,調笑了他一句不知羞。

祝文光哼哼唧唧地埋在劉新月懷裡也沒反駁他爹爹說的話。

這晚飯桌上的菜色非常豐盛,足有五道菜,還有兩道肉菜,這在這樣偏遠的村子裡是難得的好菜了。

祝文光和祝嬈吃得香噴噴,一邊吃一邊誇讚祝雨姑姑手藝好,情緒價值給得夠夠的。

這一桌菜都是祝雨操持的,她愛好不算多,做飯算是一個,她也有些天賦,之前家裡拮据,吃的都是些清湯寡水的,如今家裡有了些盈餘,食材也多了些,她有了發揮的空間,這段時間變著花樣地做出了許多新鮮菜式。

祝嬈能長胖一些也多是她的功勞。

這天早上,減稅的訊息終於傳到了廣平村,與訊息一同來的,是收稅糧的官兵。

村長讓人挨家挨戶通知村民拿著該交的稅糧數量去到村頭。

長州國對農戶的收稅標準按照每家糧田的品級和麵積劃分了不同的標準,祝家的糧田少,品級也是中等,算不上好,因而交的是最低那檔稅。

因著稅糧不多,祝松山一個人就扛著糧食去了村頭。

這時村頭簇擁著不少村民,已經站定的村民腳邊都放著糧食,還有不少人扛著糧食走過來。

“松山。”村長看祝松山走了過來,主動打了個招呼,同時對身邊的官兵引薦道:“就是這小子的爹提醒我要下雨的,這家老小都是有本事的,前不久還在後山發現了些新奇東西,都是能吃的。”

官兵有了些興趣。

他們這一路徵稅走來,即使減稅了,也沒幾個村子能交夠稅糧,多的是絕收的農戶,他看多了愁雲慘淡的人,進這村子之後看著正常生活的村民反而覺著稀奇,就單獨問了村長几句。

從村長口裡聽來了是村子裡的一戶村民猜到了可能要下雨的事情,同村長說了之後組織著村民們都提前收了糧。

話說到此,祝松山正好到來。

“你爹有觀天象的能力?”官兵問祝松山道。

祝松山並沒有露怯,大大方方地回道:“觀天象說不上,但他在地裡刨食了一輩子,靠天吃飯,見得多了,能察覺到一絲異象,這才碰巧猜對了下雨的時間。”

說著,祝松山還長長嘆了一口氣:“可惜還是太晚了,村裡還是有不少糧食爛在了地裡。”

祝松山說話的聲音並不小,不少村民聽到他的話都悄悄紅了眼眶。

多好的麥子啊,真的可惜了。

官兵一路走來看到不少人間慘劇,多得是因為交不上糧稅被抓去做徭役的人,也見過不少吃不上飯而賣兒賣女的,他也跟著嘆了口氣,神情還要悲切些。

他有官職不愁吃喝沒錯,但他做不到像那些老爺一樣草菅人命,他也有兒女,他每回看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孩子都心頭揪痛。

可他沒辦法,他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官兵想起村長說起祝松山一家找到了能吃的新東西,問了一句能不能帶他去看一眼。

祝松山連忙應下。

官兵做主讓他插了個隊,把稅糧登記好後兩人走向祝家的田地邊。

如今正是養地的時候,村裡大多農田都光禿禿的,一片荒蕪,看上去有些蕭瑟,倒是祝家的幾塊田地,種滿了綠油油的小苗,看上去才種下去不久的樣子。

官兵蹲在田地邊仔細打量土豆葉子,問道:“這是菜種?吃葉子的?”

祝松山搖頭:“我們管這叫土豆,葉子也能吃,但不止葉子能吃,這些才種下去半個多月,我家那邊有快要成熟的,勞煩大人移步。”

兩人又走到了祝家後院那兩畝地邊。

這裡面積不大,但是地裡種著的糧食品類多樣,各個長得鬱鬱蔥蔥,生機勃勃的樣子看得官兵都有些心癢。

這些大都是他沒見過的食物,若是都能吃,那將是大功一件。

官兵手已經有些顫了:“這些都能吃?”

祝松山搖了搖頭,還沒等官兵失望,就見他一指田邊一小塊瘦高的植株:“這種不是吃的,除此之外都能吃。”

剛揪起的心又放下,祝松山看官兵實在感興趣,提議道:“大人,這也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若是大人不介意,還請大人去小人家裡坐坐,這些菜蔬小人家裡都有成熟的,大人可以嚐嚐看。”

官兵連連點頭,跟著祝松山走到了祝家院子前。

院門剛開啟,一股沁涼的風透過院門吹了出來,撫平了燥熱。

官兵打量著院子裡的陳設,看著那棵蔥蔥蘢蘢的大樹,不由嘆道:“老弟,你家中環境真是好。”

他去過不少達官顯貴的大人家裡,見過不少富麗堂皇的裝束,一些大戶人家裡連一棵草木的擺放都是有講究的,他有過震驚,卻從未有過如此舒適愜意的感覺。

祝老爺子見有人來了,還身著官服,趕忙迎了出來。

祝松山將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又囑咐祝雨將這些日子找來的新作物都做成菜,給官爺嚐嚐。

祝雨乾脆地應下,轉身走到廚房裡忙活。

祝文光今日並不在家,祝嬈正無聊,就聽家裡來了客人。

祝嬈跑到堂屋,就見上位處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個陌生男人,她不怕生,跑到自已爹爹旁邊乖乖巧巧地叫了人問了好。

她聽著幾個大人之間說著客套話,她眼睛滴溜溜一轉,轉身跑到庫房裡拿了幾個紅薯土豆跑回堂屋。

紅薯土豆上都還沾著些土,祝嬈人小抱不了那麼多,只能拿衣服兜著。

官兵眼見剛剛還白白淨淨的小孩兒轉眼就變得灰撲撲的了,那小孩兒還用亮晶晶地眼睛看著他,甜甜地說道:“叔叔,我請你吃烤紅薯,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