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人民公安局。

這天早上,進來略顯清閒的警局顯得格外忙碌,連平時警局一樓等候廳一向這時候泡咖啡打瞌睡的輔警都不是緊張地整理檔案,就是“啪啪啪”地坐在電腦前打字,裡外進出的工作人員更是面色凝重,無不是如臨大敵的態勢。

離省裡領導檢查不足兩天,可就在今天清晨,局裡死了人!

這是何等的大事,公安局裡死了人!早上剛接到簡訊的劉正也不信。公安局是什麼地方,不管民事案件還是刑事案件,無論輕重,就算是嫌疑人再可惡,只要到了這裡,至少在法院一錘定音之前,總能讓你安穩待著。可現在呢,尤其是上級檢查的這個敏感時期,風聲鶴唳的局裡居然莫名死了個人!

收到訊息的劉正不敢半點疏忽,接到電話就第一時間趕到單位,因為死亡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他小組負責的鹹峰一案的嫌疑人,昨天下午方來自首的姜婆。

穿過迂迴的過道,劉正徑直來到了事發地。

這個點還沒到上班時間,所以局裡除了值班人員外就是廳裡夜裡產生糾紛的幾個年輕男女,唧唧歪歪地講述著事件經過,從協調的女警表情看估計是鬧得頭都大了。

劉正看了他們一眼後便馬上低著頭匆匆朝裡走去,雖然那個女警正是她的女朋友何小雯,不過當下他可沒有心思顧慮這幾個小鬼那莫名的雞毛蒜皮之事,拉低帽簷,在女友求助前趕緊三兩步進了去。

不大的房間外已經站了些人,清潔工,保安,和幾個膽子大的輔警,有兩個輔警遠遠認出了劉正,便趕緊讓開條道來。

這是間靠牆的單人羈押室,兩面鐵門兩面圍牆,從一扇鐵門上的布條看,這應該就是死者上吊處。室內已經有三個人,一個法醫,另兩個是他隊長跟同事小陸。

“來了啊,接下小陸的工作先。”看到劉正的身影,彎腰勘察的王隊抬了下頭說道。

王隊所說的小陸叫陸雪琪,正是現場拍照的女警,她是劉正後一批進入警隊的,算是師妹。今晚恰巧值夜班,本來小姑娘好不容易撐到清晨晨眼看天亮了就要交接班了,萬萬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既然發生在夜班時間內,只得硬著頭皮頂了上去,所幸隊長來的快。

聽到王隊的指示,正在拍照的陸雪琪抬頭看到劉正就像見到了救星,趕緊拍拍褲腿起身跑來,轉交相機。

“辛苦了,小陸,早上吃過了嗎?”劉正還是友好地問候。

“呃----”伴隨一陣作嘔的聲音,陸雪琪將相繼塞到劉正懷裡後便馬上捂著嘴,奪門而出。

怎麼回事?見到我怎麼會是這個反應?我只是關心下問候下啊!看到陸雪琪小時在門口的身影劉正一時摸不著頭腦,幾乎同時,看到遠遠躲在門口觀望的兩個女輔警一臉嗔怒地盯著她,似乎在告訴他,不應該說出剛才的話。

“喂,愣什麼呢!趕緊把現場都拍下來!”王隊在一邊催促道。

“哦,來了。”

應了聲後便馬上靠了過去。

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劉正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地上的人很熟悉,就是姜婆。此時的她已經被平放置地上,脖頸處有明顯的勒痕,整個臉部都極度扭曲著,舌頭脫出口腔有一段,灰濛的眼眶裡眼球外凸,渾濁而沒有焦點。臃腫的老婦人就這麼猙獰地躺著,臂膀腹部下垂的脂肪就像裝滿的麻油袋子,軟軟而油膩,這些終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變黑,化為一灘屍水。

大清早看著到這具微微浮腫的老婦屍體,劉正還是感到胃裡一陣翻湧,難怪剛才陸雪琪的反映會如此巨大。

在場的法醫鑑定很快,窒息死亡。

不過他是怎麼自縊的呢?劉正的目光停留在老夫的下半身。褲管已經褪下一個,再看向一面鐵檻上的布縷,原來如此。

她將褲子撕成布條後系連在一起,然後套在鐵檻上部,爬上去後自盡。

不過對於這麼個胖老婦來說,這一自盡過程可真的著實不易。因為背靠著鐵檻上吊,勢必在窒息末期掙扎時踩到爬上時候所踩的鐵檻橫欄而失敗,所以,若不是親眼所見,劉正也絕不會相信會這種死法。

這正可看出老太的求死之心是有多堅定!

不過問題來了,她若自盡,為何要來到警局自盡呢?若在家自盡不更加便捷?隨便找個房梁或者支撐物,栓上跟繩子便了事,甚至可以是白綾,像電視劇中那樣文藝地離開,也絕不會有人來打擾。

劉正邊拍照,邊想著這一系列隨之而來的問題,他的目光盡力避開老婦的面孔,因為真的,各種死亡相較而言,窒息死亡的面孔絕對是最恐怖的!

等等,這是什麼?

因為焦點都集中在屍體上,法醫起身離開後,他身影背後的盲區處出現一個奇怪的紅色印子,靠近細看,劉正的額頭一陣冷汗。

血紅的嬰兒腳印!

就是半個腳丫子踩在血跡後,再次踩在地板上,二次留下的那種,半個,很清楚,詭異的紅。

劉正立馬想起孫倩房裡的腳印,趕緊朝姜婆的手看去,果然,留著乾涸的血跡。不過異常的是,姜婆手上的血跡是不少,只是大多在指縫間,聯絡鐵檻布條上的血痕跡,這應該是撕扯褲管時候傷的。

趕緊蹲下身,將她手抬起,手掌魚際處沒有血跡!兩隻手都沒有!房間裡又沒有水池供她清洗,總不會自己用口水舔乾淨吧!簡直不可想象。

“隊長,你看下那個!”劉正指著腳印說道。

王隊隨著他的目光看了去,皺了皺眉頭,只留下句“記下來!”

看隊長回頭繼續跟法醫交流了,劉正只得先按隊長指示,將現場拍下來。

暫不和先前的事件聯絡,就現場看,這只是樁單純的自殺案,不過看到這半個嬰兒腳印後,劉正的後背就一直沒暖和過,腦中一再地想起“嬰兒怨”的故事,只是講述故事的人,此刻正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真的有鬼嗎?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存在麼?劉正一再重複著這個問題。

他開始考慮是否要將自己知道的原委告訴隊長,猶豫不決。

以目前警隊的調查資料,鹹峰遇害,姜婆自首,結案!所有的一切都如行雲流水。

此時的劉正著實犯難啊,他的調查顯示,兇手可能另有其人,而那個人現不僅有了精神缺陷逃脫了法網,還有了甘願的替罪羊;再者現在這個腳印,死者既然沒有留下,那還會是誰呢?自己來之前只有法醫,王隊和陸雪琪,哦,對了,還有第一發現人,那個清潔工人?難道他們四個會跟案子有關聯?怎麼跟隊長解釋,真是越想越離譜,越查越離奇。

這個詭異的血腳印究竟如何留下,又是指向何方?

此刻劉正的思緒真是剪不斷,理還亂,還從來沒有如此鬧心地工作過,趕緊完成現場的處理,走到室外,掏出一根菸,點上。

已近早上七點半,等候廳裡的幾個青年尚在,處理的女警拿著文件指手畫腳地解釋協調著。看著一身**警服的女友,那略帶稚氣的臉蛋因為麻煩事兒神情莫變,突然感覺眼前這爭執的一幕竟是如此安逸,平和,緩緩吐出個菸圈,看著它慢慢散去。

他握著手機,笑了笑,躲開女友的視線,離了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