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若也是心情複雜,但還保持著理智:“娘,大姐,別說了!等五弟來,就全清楚了。別叫外人看了笑話!”

顧芳若睨著聽荷,想維持不存在的體面。

聽荷不以為意,只掛著那張客套的笑臉,步履優雅地走出院子。

過了垂花門,筱竹才緊了兩步,走到聽荷旁邊,眼睛亮晶晶地說:

“你剛才好威風呀!太解氣了!方才她們實在太欺負人了!還真把自已當盤菜了!哼!在咱們家叫囂!”

“這沒什麼。我畢竟比你大四歲,經的事兒也多些。只是以後要注意了,莫要再把這些人的話聽進耳朵裡。他們不值得你上心。”

聽荷像教導妹妹一般,語氣溫柔。

筱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嗯嗯,我以後也要跟你一樣,面不改色,任由她們氣得直跳腳!對了,真是姑娘叫你來的?”

“是啊!姑娘說,你年紀小,擔心她們為難你,你應付不來。方才我若是不及時趕到,你是不是要說那件事兒?”

“我又不是瞎說。當年若不是咱們姜老太爺抬舉,他傅家還在清河橋下賣柴呢!

“他傅觀南就是明明白白的入贅!這是事實!也就是咱們姜家良善,才不提過往。

“如今咱們姜家嫡出的姑娘反倒受了排擠,簡直,簡直是倒反天罡!”

聽荷左右看了看,提醒道:

“悄聲些!你不要命啦?忘了你父母為何被罰去莊子了?你若是也被她們送走,咱們姑娘不就又少了一個可用之人?

“說這些,除了嘴痛快些,有什麼用?若傅老爺是入贅,便考不得科舉,傅家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滅九族的!

“姜老太爺也是為大局著想!你啊,跟你爹孃一樣的直性子,學不乖!”

雖是責備之語,語氣卻溫和。

“可是,葛伯伯沉穩話少,不也被排擠去種花了嗎?這宅子裡,如今還有幾個姜家老人,你數過嗎?”

筱竹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痛。

“如今,咱們能幫上姑娘,便有翻身的可能。若是連咱們都不在了,姑娘和夫人還能有活路嗎?到那時,姜家才是徹底沒了……”

二人俱是靜默不語,而後長長地嘆了一聲。

驚鴻苑裡,傅婧容已換了家居常服,正臥在美人榻上看一張香湯方子。

這方子是程大掌櫃意外收得的,到手後就立即送到了她房中。

程大掌櫃此舉,一是想讓她幫忙確定方子真偽。

二是想聽聽她的意見。若按此方製作沐浴香粉,能否博得京中貴女的青眼。

賣方子的自稱家裡老祖宗是前朝宮女,專事宮妃沐浴,宮變時趁亂逃了出來。

因是宮香,為了不暴露身份,再被抓去做奴,老祖宗就沒賣,一直藏在家中。

臨終之際,老人才把這張方子,以及來由告知孫兒。

去歲冬日,小麥遭了凍,四月的收成不佳。

家中米糧難以為繼,孫兒才將方子拿了出來。

此方名為豆蔻香湯,乃前朝宮妃趙婕妤研製。

根據此方配製香湯沐浴,可讓身體自然地散發出清新的體香。

紙是老紙,舊得泛黃。

墨跡也已自然褪色,細看還有擴散的細微痕跡。

可這方子中,豆蔻的分量過高,讓傅婧容產生了一絲懷疑。

書中確實有關於趙婕妤用豆蔻沐浴的記載。

可書中同樣說了,趙婕妤用的並非尋常浴桶,而是皇帝特意為她用藍田玉砌成的玉池。

玉和木,性質天差地別。換句話說,即便這方子是真的,離了玉池,是否還能發揮奇效,也未可知。

若將藍田玉磨成粉加入方子呢?

傅婧容專心思索著對策,又自已一一推翻,心中不免有些煩躁。

這時,聽荷和筱竹推了門進來。

筱竹的情緒已經平復,將顧家人的表現詳細稟明。

傅婧容聽完,緩緩抬起頭,微微扯動一側嘴角,滿臉戾氣。

那雙眼烏黑深邃,像是千年寒冰,令人毛骨悚然。

“如今,傅婧儀名聲壞了,選擇不多。嫁給新科狀元,也算是個好歸宿。

“可若是讓他們就這麼順利地走到一處,咱們還有什麼樂子可看?”

傅婧容想了想,吩咐聽荷:“府裡那些婆子聯絡得如何了?”

聽荷福身應答:“回姑娘的話,聽荷都仔細處著呢!今兒中午用飯,我還自掏腰包給她們加了肉菜。”

傅婧容頷首道:

“嗯,很好。等顧修霖同她們說過話,估摸著她們就會在傅家借住下來。

“打聽清楚尤氏把她們安頓在哪個院子。然後讓送飯食的婆子閒聊時,不經意地把訊息透給顧修霖的母親和大姐。”

“要傳什麼訊息?”聽荷問道。

傅婧容起身,將手中的香方鄭重地放在桌子上。

“一個是傅家八姑娘與情郎夜間私會被抓。

“另一個嘛,就說顧修霖在安平縣主府留了一夜。多說說安平縣主是皇親貴胄,富貴無極,咱們小門小戶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嗯,還有,安平縣主為了顧修霖特意辦了宴的事兒,也說道說道。”

聽荷福身退出裡屋:“好的,姑娘。”

“見識過大富之家,再感受一下大貴之人的以禮相待。筱竹,你若是顧家人,會如何選擇?”

筱竹想了想,亦覺難以抉擇:

“如今在她們看來,八姑娘嫁妝豐厚,二老爺還能幫扶顧狀元,確實是極好的選擇。

“可若是知曉了八姑娘失了清白,顧狀元堂堂八尺男兒,多半是忍不了的吧?

“縣主一片冰心,痴心於顧狀元。選她的話,顧狀元也算是成了半個皇親國戚。可他的青雲之路,便就此斷了……”

傅婧容笑得人畜無害,萬分純良:

“不論選哪個,只要日後稍有不順心,他便會厭惡枕邊人,想起另一個的好來!

“一輩子不得安生啊!這可是他辜負女子真心的福報呢!”

筱竹眼裡也放著光,像只跟在大灰狼後頭偷吃葡萄的小狐狸,捂嘴竊喜:“姑娘此計攻心,妙哉妙哉!”

傅婧容將香方攤平,另取出一張花箋,仔細抄錄起來。

加藍田玉粉的和不加的,各自試一試,不就知道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