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陣仗?那我可要仔細瞧瞧,咱們這位七姑娘的真本事了!盯好了聽禪齋。”

“哎!”尋枝也興奮得緊。

深宅生活,枯燥無比。每每發生新鮮事,就像是往死水裡放了一條魚,能攪得整潭水都活泛起來。

聽禪齋裡。

尤氏意有所指地看向傅婧容:

“狀元宴後,人人都說咱們七姑娘聰明。我還覺得此話過了。舉家上下,誰人不知,七姑娘是最老實不過的?

“如今看來,竟是我眼瞎了!這些年都沒看清她的本性!”

傅婧容淡笑著問:“二伯孃這話是什麼意思?”

尤氏譏諷道:

“你頭天說要請護衛,後一天咱們家就遭了賊!婆母,這些事,您也是知曉的啊!

“哼,你這護衛,請得真值啊!”

傅婧容疑惑道:“聽二伯孃的意思,是懷疑賊匪入府,乃容兒自導自演?”

尤氏將身子扭向柳氏,眼睛卻盯著傅婧容:

“婆母,我聽說,京中有些武館為了招攬生意,抬高身價,便會演上這麼一出。

“七姑娘許是年紀輕,遭人矇蔽,這才做了有損傅家顏面的決定。但畢竟是釀成了大禍,必須懲戒,以儆效尤。”

孟氏怒極反笑:“那二夫人想如何懲治容兒?”

“容兒既已知錯,又是女兒身。畢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動家法,難免落了疤,不好看。

“不若送往清河老家祠堂,反省一年半載,待她真心悔過,再接回來。只是往後,容兒萬萬要謹言慎行。”

孟氏的配合,讓尤氏輕鬆了不少。

傅婧容到底是個小孩子。她昨夜說的那些話,不過一時意氣。

還說什麼“吃軟不吃硬”,做什麼都只憑“一時意氣”,還要“做一輩子的姑子”?

呵呵,紙老虎!

今日孟氏在,她怎麼不叫囂了?

說到底,她傅婧容,再蠻橫,不還是得聽她母親的安排?

孟氏就算再糊塗,也不可能允許女兒一輩子不出嫁。

柳氏勃然作色,重重拍向案几:

“孟氏,你瞧瞧,你女兒乾的都是什麼事兒?你養的好女兒啊!選個護衛,也能折騰出這麼多名堂!奸商嘴臉!”

“祖母最後這句‘奸商嘴臉’,說的難道是我們大房?”傅婧容面無表情,眼裡漆黑一片,直勾勾地盯著柳氏。

昨夜的記憶翻湧上來,恐懼再次襲來。

尤氏頓了頓:“老太太說的,自然是那武館的人。你急什麼?”

柳氏也意識到自已的言辭過了些,只哼了一聲,算是預設了尤氏的說法。

“二伯母莫不是以為,將我的這些護衛趕出去,便無人知曉八妹妹昨夜偷情之事了?”

傅婧容張口即來,絲毫沒打算隱瞞。

柳氏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問:“什麼?儀兒,儀兒如何了?她說的,可是真的?尤氏!”

尤氏沒料到,傅婧容竟然真的不管不顧地說出了口。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張口閉口竟是這等汙言穢語!你也不害臊?”尤氏惱羞成怒。

傅婧容咄咄相逼:

“哼,我只是說出口,二伯母便聽不得了?八妹妹與她那情郎被發現時,二人還疊在一處呢!

“八妹妹的肩頭有多白嫩,二伯母不是瞧得清清楚楚,也沒見你發這麼大的火啊?”

柳氏心神大動,嘟囔著:“疊在,一處?什麼?還,還,露著肩膀?我的老天爺……”

似有一股熱流直衝上她的後腦勺,柳氏扶著頭無力地呻吟著。

趙嬤嬤上前輕輕幫柳氏順著背,抿緊了嘴巴。

這種時候,即便是她這樣得臉的下人,也不能插一句嘴。否則就是滅頂之災。降低存在感,才是正法。

尤氏火冒三丈,站起身,指著傅婧容:“把嘴放乾淨點!事情已經查清,那人根本與儀兒無關!”

傅婧容亦站起身,向前逼近:

“二伯母可查清楚他是如何入府的?

“後宅隱秘,即便他是二伯的門生,也從未來過。他又是如何準確地找到八妹妹的院落的呢?

“又是誰給他開的門?府內可有下人與其勾結?可有人指使?

“這些,二伯母可都全查清楚了?”

尤氏靈機一動:若全推到護衛身上,必能將她們趕出去!往後行事,就便宜多了。

“杜衡已經招了,正是你那護衛與他勾結。他們提前商量好了,一夥人到西邊院子搶劫,杜衡則到東苑壞我儀兒名節!歹毒至極!”

“二伯母這話當真?那杜衡真是這麼說的?

“既然杜衡交代了,那請問他勾結的是哪一位?接頭的是誰?給了什麼條件?為他開門的又是誰?”

傅婧容寸步不讓。

尤氏也有幾分急智,想起了昨夜護著傅婧容的女護衛的身形:

“他是收錢辦事,接頭人自不會讓他知曉自已的身份。但他記得分明,那女子塊頭很大,讓人印象深刻。”

傅婧容點點頭:“塊頭大的女子?看來,杜衡說的是,大師姐萬美美。”

尤氏沒把話說死:

“興許就是她!至於條件……一旦他得手,我們便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往肚子裡吞,認下他是我們家的姑爺。

“儀兒是我們夫妻倆最小的孩子。官人和我,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嬌寵了整整十六年!

“我們又怎能忍心看她吃苦?自會扶持他們!無本萬利的買賣,杜衡怎會不同意?”

說到最後,她竟落了淚,好似遭人算計,受盡了委屈。

大師姐怒不可遏,強壓著怒意,回駁道:

“既如此,我有嘴都說不清了!煩請二夫人將杜衡拉出來,我們當面對質。

“看看他勾結的到底是誰?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是公堂,我萬美美也上得!”

“只有上公堂,才能辨明真相了!若事實真如二伯母所說,容兒絕不會包庇徇私。”傅婧容大義凜然。

“上什麼公堂?還嫌不夠丟人嗎?”柳氏把桌子拍得“嘭嘭”響。

柳氏與尤氏打了多年交道,自然不會輕易被矇蔽。

大房窩囊了一輩子,嘴巴子打在臉上了,他們都不覺得是欺負,怎麼可能幹出尤氏所說之事?

事實多半是:儀兒與她父親的門生有了情,私下交往卻被意外撞破。

儀兒是她最喜愛的孫女,也是長得同她最像的,她怎麼能看著儀兒身敗名裂?

她心一橫:不行,必須把這事捂死在傅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