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妖怪

“真是見鬼了。”村醫存叔聽到再次變大的雨聲，摘下眼鏡看向屋外，看到那遮天蓋地的雨,忍不住輕嘆一聲，“這雨都下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還不見停。再這麼下下去，田裡的稻子今年又要遭殃了。”

聞言，柊景從手機螢幕移開視線，看向院子。

院子因過大的雨勢，早就積了不少水。

存叔站起來，檢視掛在她右側的吊瓶，語氣擔憂，“小景，雨下這麼大，你等下怎麼回去？”

“再者，這麼晚了，要不要，我讓你浩大哥送你回去？”

柊景收回視線，對上存叔擔憂的眼神，輕輕一笑，“沒事的叔，我帶了雨披。”

話音落下，一老一少不由陷入沉默。

良久，存叔再次開口詢問，“你回來當村官這件事和你爸媽說了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柊景只覺得頭疼不已。

正因為父母不同意，所以她才沒告訴他們。

但是柊景不敢和存叔說實話，村裡的叔伯嬸孃總在某些不必要的事情上團結一致。

若是她今晚告訴存叔，明天遠在外省打工的爸媽鐵定當天趕回來。

她揉揉有些疼痛的額頭，“說了，他們同意來著。”

存叔鬆了口氣，“那就好，這事是大事，可不能不和家長說。”

“我還想著，若是你沒說，我明兒給你爸媽打個電話通知一下。”

果然，柊景再次揉了揉額頭，在心裡輕嘆一口氣。

很快，吊瓶掛完，存叔給柊景拔針的時候，雨慢慢的變小了。

存叔邊處理醫療廢棄物邊催促柊景，“趁著雨小，快回去，回到了在村群裡給我發個訊息。”

柊景站起來活動坐麻了的腳，撐著大病未愈的身體向外走去，“知道了，那叔，我先走了，您也早點睡。”

柊景冒雨走到存叔家外牆的棚子裡，熟練的披上雨披往家裡趕去。

農村人本就睡得早，更何況現在都差不多零點了。路上只有柊景一人，偶爾會有如同奶貓大小的老鼠狂奔而過，此外再也沒有其他生物了。

好在這幾年村裡裝有路燈，不然讓柊景一人騎車回家是不敢的。

雨勢雖然變小，但柊景畢竟騎著電車，速度比較快。細小的雨滴拍打在柊景臉上，沒一會兒，她眼前就模糊一片，只能眯著眼睛。

到最後，雨水完全沒進她眼裡，眼睛處傳來點點刺痛感。為了安全著想，柊景不得不停下來，胡亂擦掉臉上的雨水。

好在，再有一段路就到家了。

柊景再次擰動閥門，電車飛快向前駛去。

很快，柊景來到村小學的岔路口。原本若是不下雨，柊景打算走修好的那條路，但是現在下雨，而且雨勢有再次變大的跡象。她著急趕回家，選擇了走靠近後山那條路。

剛上坡，柊景眯著的眼睛就看到車前方不遠處好像站著個人，她嚇得趕緊剎車。緊急剎車的慣性差點沒把她甩出去。

她胡亂擦掉臉上的雨水，定睛看去，原本就青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站在她車前不遠處的赫然是一隻用後腿站立的狐狸。

狐狸身上的毛髮被雨水打溼，緊貼著身體，導致柊景沒注意看，誤以為是個人。

狐狸向前走了兩步，柊景嚇得身體僵在原地，因為過於驚嚇根本說不出一點話。

“你說我像人嗎？”狐狸張口說道：“像嗎？”

柊景心臟一緊，緊接著快速跳動著，原本微涼的身體此時竟然發熱冒汗，定在原地的雙腿更是直接發軟，差點支撐不住車子。

“像嗎？”

“像嗎？”

狐狸看到柊景沒說話，往前走了幾步，繼續問著。

柊景回神，“嗷”的一聲，握著車閥門的手一使勁，電車“嗖”的一下躥出去。

回到家，柊景手軟腿軟的從車上爬下來。她顫抖著手拿著鑰匙要開門，但怎麼樣就是插不進。

“像嗎？”

鬼魅般的聲音在柊景耳邊響起，柊景僵住，眼神顫動著，喉嚨像是被人使勁鉗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到最後整個人再也受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柊景厲聲尖叫著跳起來，“有妖怪啊。”

“快快快，按住景妹子，她手上有針。”渾厚的聲音響起，過來看病的大傢伙合力把柊景按了回去。

“咋回事啊。”負責按住柊景腳的嬸孃面上帶著擔憂，但是眼裡滿是八卦的意味，“怎麼突然人像是魘住了。”

“嗨，都燒成這樣了，正常。”過來檢視柊景手背針頭歪沒歪的中年漢子說道，“幸好沒歪，不然又要重新打。”

柊景逐漸回神，眨了眨模糊的眼睛打量著周圍，“這是？”

存叔拿著藥走進來，沒好氣的點了點她額頭，“昨晚我說讓你浩大哥送你回去，你偏不肯，人直接暈在家門口。”

“得虧隔壁的六嬸聽到動靜起來看，看到你連人帶車倒在家門口。”

“不然啊，你就等著你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吧。”存叔說著，把藥遞給自家孩子，也就是剛剛過來檢視柊景手背枕頭的漢子，“去，再拿溫度計給你景妹子量量。”

柊景想起昨晚發生的事，心臟狂亂的跳動著，她顫抖著聲音，“存叔，六嬸就看到我，沒看到其他人？”

存叔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低頭和兒子商量著，“要不你辛苦一下，送她上縣醫院看看，順便查查腦子。”

柊景：……

難不成真是她幻覺？

柊景捂著頭，陣陣刺痛傳來，她皺著眉頭再次躺回床上。

旁邊的嬸孃給她倒了杯水，順勢坐在她旁邊，悄聲說道：“小景啊，嬸孃建議你還是去看看，雨天容易碰到某些不乾淨的東西。”

“尤其……”她頓了頓，聲音壓的更低了，“你還走的後山，之前村裡一位老人就是死在後山的。”

柊景抬眼看她，沒說話。

“就是那個華十他媽。”

柊景滿頭霧水，“誰？”

嬸孃有些嫌棄，“你回來當什麼村官，自已村裡人都認不全，就那個柊小玲，你小時候經常跟她玩的那個，小賣部老闆的媽。”

這麼一說，柊景倒是想起來是誰。

“老人家怎麼在那裡……”

嬸孃翹著二郎腿，雙手時不時揉著小腿，“嗨，誰曉得呢。”

她四下看了幾下，湊到柊景面前，小聲說道：“許是兩兒子都不肯養了，自已想不開……”

“他五嫂子。”存叔高聲制止：“前兩天剛和華十女人吵過，現在又來了。”

“別到時候，又被家裡老太太說。”

嬸孃聞言，不大情願的坐到一邊去，“當我怕她，佔了我家不少地，還敢和我吵。她家要不是心裡有鬼，至於我一提人老太太就心虛成那樣。”

“你甭管人家家裡，你不要在我這說這些，不想摻和你們那些破事。”

存叔邊把藥配好邊說道：“而且小輩在這呢，說這些汙糟事，讓他們看笑話。”

柊景聽了一耳朵村裡的事，輕嘆著，難怪村委會的同事都委婉建議她能去縣裡單位上班就去縣裡，果然村裡事也不少。

柊景目前家裡只有她一人，眼看著她打完針要走，嬸孃拉著她，“小景，跟嬸孃回家吃飯唄，你一人怎麼煮啊，不好煮。”

她剛想要拒絕，只聽嬸孃繼續說：“剛好，你大哥沒女朋友，你把你那些大學同學介紹幾個認識認識。”

“……我大學同學都結婚了，都結婚了。”柊景將嬸孃的手拉下去，臉上掛著客套的微笑，“謝謝嬸孃啊。”她扭頭對著存叔揮手，“叔走了啊。”

存叔叼著煙，懶散抬眼，“讓你浩大哥送你回去。”

旁邊的浩大哥晃著車鑰匙，“走吧，剛好讓我出去透透氣。”

徒留嬸孃在背後嘀咕，“剛畢業的大學生怎麼可能就全結婚了，呵，還不是看不起我們鄉下人。”

在回去的路上，柊景一直提著心，但好在一路上沒碰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臨下車前，浩大哥喊住柊景：“沒事，晚上關好門窗，沒事不要出門，村裡不比城市。”

柊景心頭一動，眼神帶著探究看向浩大哥。只見他臉上神色如常，就好像只是隨口叮囑。

“知道了，大哥回去慢慢開車。”柊景目送黑色轎車迎著細碎的雨絲離開，轉身慢慢走回家。

家門口的地坪上還有電車砸出來的痕跡，大門上倒沒有什麼劃痕之類的。

等回到自已房間，撲在柔軟的床上，感受到那熟悉的氣味才安心的鬆了口氣。

“也許是自已的幻覺呢。”柊景小聲說著，原本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後，又累又困，最後她沉沉的睡著了。

一覺睡到半夜，柊景摸黑爬起來準備開燈時，卻發現窗戶外，一雙紅色的眼睛正透過玻璃緊緊的盯著她。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