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芳菲從小父母離異,媽媽在外地,爸爸的工作極度繁忙,甚至在女兒出獄的第一天,也要被迫加班。
夜幕下,遲芳菲帶著嚴歆璇穿過高樓林立的小區,邁進一個寬敞卻無比凌亂的公寓裡。
遲芳菲撫摸著熟悉又陌生的牆壁,悵然感慨道:“二十年前,這是爸媽的婚房,他們都是外地人,相親認識後,媽媽說只要爸爸有房子,她就同意結婚,於是爸爸搖了兩年號,從外環搖到郊區,又貸了一輩子款,才買下這裡。
小時候常聽他講,等以後有錢了,就換個離市區近一點的地方,可是……可是如今媽媽離開了,我們卻還在原地.”
梳洗過後,嚴歆璇主動和遲芳菲一起整理家務,遲芳菲完全依賴“2036版”掃地機器人,而嚴歆璇則對這個閃閃發光的白色圓球很不信任,很多事情仍親力親為。
擦拭鋼琴時,嚴歆璇撫摸著深沉的琴身,突然感到一陣奇異的觸動,於是她神往地問道:“芳菲,你會彈嗎?”
遲芳菲搖了搖頭:“鋼琴是爸爸的最愛,但好久沒見他彈了.”
嚴歆璇掀開琴蓋,劃過滿是灰塵的琴鍵。
在按下第一個純白鍵子的瞬間,她不禁全身一顫,那種不可名狀的錯覺再次襲來。
這份錯覺如此美好,如此浪漫,又如此遙遠。
嚴歆璇端坐在琴椅上,回憶起十年前本應和詹馳度過的聖誕節,隨著心靈的指引,她用升c大調彈出了最膾炙人口的聖誕歌曲——《jingelbells》,本是活潑歡快的旋律,卻在嚴歆璇指尖的舒緩流淌下,變得如水晶般潔淨純粹,宛轉悠揚。
柔美的身體隨著音樂慢慢起伏,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彈鋼琴。
冰清玉潔的旋律像一串密碼,讓她再次看到了那個神秘的小女孩。
漫天飛雪的夜晚,路燈昏黃的光線擁抱著萬家燈火,瑰麗的冰晶摺疊在窗前,繪製著北方小城銀裝素裹的夢境。
父母帶著五歲的她,一同走進琳琅滿目的禮品店,小女孩對紅豔的聖誕帽愛不釋手,媽媽溫柔地將她抱起:“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什麼,媽媽都給你.”
小女孩無比開心地將聖誕帽戴在頭上,粉嫩的可愛臉龐,像一個天真無邪的精靈,直到睡前,也不願將帽子摘下。
媽媽將賀卡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邊,坐下來輕輕對她說:“今天在西方文化中,有位天神也過生日,所以你看,全世界都在慶祝,和我們共同快樂著.”
小女孩開心地拍著媽媽的手心,稚氣未脫地講著:“這位天神也喜歡聖誕帽嗎?”
窗外,繁星在夜空中眨著眼睛,媽媽愛撫著孩子的臉頰:“寶貝,媽媽告訴你個秘密,其實這天誕生的,不是天神,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後來他做了很多不平凡的事情,人們才想永遠銘記他.”
嚴歆璇陶醉地彈著鋼琴,與這個瑩亮溫馨的世界融為一體,她彷彿聽到小女孩在說:“我長大以後也想做出不平凡的事情,我也要被大家記住.”
左手低沉的節拍是踏過積雪的迴音,平行時空中,嚴歆璇看到了賀卡上的字跡,五彩的紙片上端莊地寫著:“獻給我最愛的女兒——武小臺,你是上天賜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琴聲戛然而止,那一刻,嚴歆璇終於知道了小女孩的姓名。
她將十指平放在琴鍵上,心裡悄悄想著:武小臺呀武小臺,你今年多大,現在人在何方,和我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牽絆,你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呢。
突然,開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遲芳菲興奮地喊了一聲“爸爸!”
,然後便向外跑去。
遲記者名叫遲雲,他身材高大,腰背卻明顯有著同歲月抗衡的印記,但他的眼神依然犀利,疲憊的眼鏡下,仍時刻洞察著不為人知的塵封秘史。
遲芳菲用“生死之交”向父親介紹嚴歆璇,而遲雲更是仗義,當即喚醒西北漢子的豪爽,說要把嚴歆璇作為乾女兒看待。
這天夜晚,三人坐在客廳聊天,遲芳菲開啟碩大的3d螢幕,隨著一道亮光閃現,地板、牆壁和屋頂瞬間融為一體,共同組成伊瓜蘇大瀑布雄偉壯闊的景象。
嘩啦啦的湍流在腳下奔湧,一望無際的白色水柱從天邊瀉下,廣袤的熱帶雨林野蠻生長在四周,彷彿南美大地的心跳律動伸手即可觸控。
遲雲悠閒地靠在一把古董般的電競椅上,寒暄過後,便講起了自己未競的事業。
他悠悠地說:“你們知道任一行嗎?乒乓球名將,也是咱西北人,上個奧運會還拿過冠軍,是當時最大的黑馬.”
這時,嚴歆璇突然想起了那條奧運冠軍被殺的新聞。
遲雲繪聲繪色地講著,但語氣卻越來越沉重:“新聞上說,隊友殺他,是嫉恨他的榮譽,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遲芳菲疑惑地坐起身:“你又發現了什麼?”
遲雲沉思了片刻:“起初我只是例行調查,採訪一些知情人,他們雖然吞吞吐吐,但故事基本捋得通。
可是,”遲雲激動地拍著大腿,“不到半年時間,這些知情人竟然全出事了!還都是意外死亡,你麼說,世間會有這樣的巧合嗎!”
聽到這,遲芳菲連忙說道:“爸,要真是這樣的話,你不能再查這個案子了,千萬別被捲進去呀!”
遲雲堅定地擺了擺手,傷感地說:“我這輩子快看到頭了,我就是一個勢單力薄的小記者,但我總想在退休前做出點事情,哪怕不被社會認可,也算沒白活這一趟.”
遲雲清了清嗓子,勞累地靠在椅子上:“我,快找到突破口了,菲兒,你還記得小胖嗎?”
此時,一隻美洲豹猛地從棕櫚樹下竄出,黃色的眼睛裡佈滿了恐嚇與威脅,那野獸對著他們露出長牙大吼了一聲,隨後便消失在叢林裡。
遲芳菲錯愕地點了點頭:“當然記得,我高中同桌,每天上課都睡覺,醒了就吹噓家裡多有錢,只是......只是那人實在太聰明瞭,高三上了兩週補習班,一下子就開竅了,從此什麼難題都會,怎麼考都是第一。
校長還誇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你怎麼問起他了?”
遲雲拉著女兒的手,講出了一個令人後怕的故事:“我調查發現,任一行最初球打得也不好,連省隊都沒進,可突然有一天,他的技巧大爆發,很快就成了國家隊主力。
我曾採訪過他的教練,老爺子說他的進步很奇怪,因為他並不具備和球技匹配的身體素質。
後來我又試著走訪他的家人,卻一直沒有結果,只是聽說他媽媽是某個礦業集團的董事長.”
虛幻的藍天下,嚴歆璇立刻領悟了背後的深意,她試探著問道:“叔叔,你是說這兩個故事有關聯,他們都花巨資‘買’到了某種能力,並且,用的是相似手段?”
遲雲鄭重的回應著:“就是這樣!並且我調查推斷,殺死知情人的,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職業刺客,曾有被害人傳過一段錄音,說這些殺手身上都有一塊相似的標記,他們真正要掩蓋的,不是任一行的死因,而是任一行獲得能力的秘密.”
明媚的陽光漸漸照亮闊葉的暗面,嚴歆璇頓覺心頭一驚,回想起十年前詹馳的摩托車技術,還有自己的紋身和搏擊實力,她生怕自己和這命案有著不可描述的聯結。
遲芳菲站起身,她一邊徘徊在清澈的水流裡,一邊仔細地分析著:“這麼說來,上海存在著一個神秘組織,在各個領域都可以把人的能力提升到頂尖水平?這個組織偷偷和富商合作,還養了一群神出鬼沒的殺手負責滅口?說不定這些暗影殺手就是他們如此培育出來的!”
嚴歆璇竭盡全力控制著心跳,不讓自己的表情有任何變化,這時,她故作鎮定地問遲雲:“叔叔,關於這個神秘組織,您的調查有進展嗎?”
緊張之下,嚴歆璇無意間把“你”換成了“您”。
望著頭頂的山峰,遲雲緩緩說道:“我這還沒有,但我發現,有一群人正和我尋找著相同的目標,他們那邊已經有眉目了.”
遲雲敲打著電競椅,彷彿憶起了自己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只見他長舒一口氣,對女孩子們說:“他們是陸壓地產的兩位總監,我們約好明天在上海中心大廈見面,你們也一起來吧,多見見世面,總是好的.”
那晚,嚴歆璇躺在沙發上久久難眠,望著窗外遙遠的星空,她在心裡悄悄地對武小臺說:“小臺,我的好姐妹,你能聽到我嗎?這十年來詹馳真的變壞了嗎?”
她輕輕撫摸著肩頭的紋身,接著默唸道:“我總覺得陸壓地產的水很深,但他們似乎又和詹馳有著某些聯絡,所以我必須去一探究竟。
我有種預感,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哎,真相,真相,尋之焦慮,破之恐懼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