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境一遊

【嘗試解構禁忌知識……】

【解構失敗】

陳沐站在純白的實驗室內，對著眼前的不明黑色物質一臉苦惱。這是夢境中具象化的［禁忌知識］。

他對這個害他得［魔鱗病］的罪魁禍首無從下手。

那麼一點物質中所蘊含的知識仿若一片大海，無邊無際，望不到頭。浮於表面的浮沫，每一個泡影都代表著一種知識，陳沐尚能慢慢消化這些知識，但眼前的“海”又何其廣闊，非常人力所能吸收！

他嘗試去解構它，卻被這頑固的凝成一體的知識阻撓。看得到，吃不著。就彷彿有一隻貓爪爪在他心底裡撓。

好在這團東西不知為何安分的很，沒有在他腦子裡亂跑，魔鱗病也沒有發作的跡象。

陳沐隨意撥弄著黑色糰子，飢餓的視線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

啦啦啦……啦啦……

實驗室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

“怎麼會有歌聲？”陳沐沉吟道，“我不記得我在哪裡聽過。”

他開啟了實驗室的門。

只見實驗室外竟是一片草木繁茂的景象。淡紫色的天空之下，巨大的藤蔓匍匐生長，連線著無數個含苞欲放的花朵，花朵如同綠色海洋裡的小船，隨著稚嫩的歌聲搖曳。

只有在童話裡才能見到的場景在此時此地顯現。

陳沐掐了一下自已，不疼。

很好，還在夢裡，不是被不明幻境偷襲了。

那麼問題來了，陳沐很確定僅憑自已的想象是不會構建這般夢幻的場景的，他的夢境與別人相連線了，那這裡又是誰的夢境呢？

陳沐走出門，踏上如橋樑一般的藤蔓，循著歌聲方向前進。

歌聲漸近，從獨唱慢慢變成合聲，好像有小孩子們在花苞裡開唱詩班一樣。

陳沐走進離他最近的花苞，好奇地往裡張望——原來是一群小蘿蔔精在這裡載歌載舞呢！

它們頭頂像帽子一樣大大的葉片，葉片頂端還有小小的樹葉，可以快速旋轉，帶著它們渺小的身軀懸停在空中；它們每個都有不同的顏色，跟溫帶樹木隨著季節和溫度的變化會呈現出變化的顏色一樣；它們有著似孩童的簡筆畫般的“二官”，是可愛的笑臉。

它們是專門為童話和美好的夢境而生的小精靈——［蘭那羅］。

陳沐曾看過流傳於須彌的民間傳說，在孩子間廣為流傳的就是關於蘭那羅的童話，只有純潔的孩子才能看見森林的小精靈，蘭那羅陪伴著他們度過快樂的童年，直到他們長大之後將蘭納羅忘記。

陳沐饒有興致地聽著蘭那羅們的歌聲，溫柔且夢幻的旋律確實令人身心愉悅，連帶著剛剛研究禁忌知識的煩躁感全部都消失了。

沒想到啊，他都十九歲了，還能看到蘭那羅嗎？

不管他見到這些可愛的小精靈是不是意外，反正蘭那羅們對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表現得十分驚慌。

“是那菈！”

有小蘭那羅發現了站在角落裡的人，尖叫一聲瞬間遁地，其它小蘭那羅也發現了他，跟著躲了起來。

歌聲戛然而止，現場鳥飛獸散。

陳沐：“啊，看來還是不受歡迎呢。”

然後他發現不是所有蘭那羅都躲得嚴嚴實實的，還有些躲在繁花綠葉之中，露出頭頂端小小的葉片，有一些甚至大膽地露頭偷看。

陳沐輕咳一聲，又發現它們剛露出來的頭膽怯地縮了回去。

“朋友們，我只是一個誤入此處的普通人，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黑色那菈身上有［無留陀］的味道，我們很害怕……一些高大的、黑色的東西是無留陀選中的使徒，它們會傷害我們。”

一個蘭那羅將信將疑地探出腦袋，聲音發顫地說道。

陳沐問：“無留陀是什麼？”

“無留陀是‘死’，它的力量就是令一切走向死，它會不停向大地、向沙恆灌注蛇毒，直到一切青翠的都枯黃，所有花朵都凋零，溪水散發出腐臭的氣味。直到萬物死去。”*

蘭那羅的描述與［死域］造成的環境汙染完全一致，所以［無留陀］就是［死域］。

陳沐摩挲著手臂上不太明顯的灰黑色鱗片，因為他被禁忌知識感染，患上了魔鱗病，身體產生了無法消弭的影響。

而被禁忌知識汙染的“蕈獸”死後會化作死域瘤，這也就解釋得通了，他被蘭那羅們害怕的原因。

“我不是無留陀的使徒。”陳沐向它們解釋道，“我只是生病了。”他將手臂上的鱗片展示給他們看。

蘭那羅們猶猶豫豫地走了出來，圍著陳沐觀看。

“黑色那菈真可憐。”

“無留陀很可怕。”

“會死的。”

“我們要幫他嗎？”

蘭那羅們嘰嘰喳喳地說著。

一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褐色蘭那羅走了出來，對陳沐說：“依老身所見，黑色那菈的病不是不能治療的，只要用‘惟耶之實’就可以驅散黑色那菈身體裡的壞東西。”

“可以一起過無憂節了嗎？”

“應該吧，黑色那菈也需要幫助。”

“上一次過無憂節是什麼時候呢？”

陳沐看著小蘿蔔精們熱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擺手道：“謝謝你們願意提供幫助，但我暫時不需要驅散壞東西，我可以消化它。”

“真是奇怪的那菈。”成熟的蘭那羅說，“森林畏懼無留陀，你卻不怕它。記憶帶來力量，能戰勝危難，卻無法改變那菈的想法。老身看到了，你要踏上的路會很艱難。”

陳沐笑道：“我連‘死’都不怕，更何況是困難？”

“老身明白了。”褐色蘭那羅搖晃著身子，說道：“黑色那菈是一位勇士，要靠自已戰勝可怕的無留陀。無論故事的結局是否美好，老身和大家就在此祝你成功吧。”

說著，蘭那羅們手拉著手，蹦蹦跳跳地一圈圈圍住黑色那菈，它們重新唱起了大夢的曲調，悠遠動聽。

森林的孩子們為新朋友獻上了祝福。

被圍住的青年靜靜地聆聽著小精靈們的歌聲，一陣睏意襲來，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那麼，下次再見，黑色那菈。”

感覺一陣溫和的風充盈了他的胸腔，將他推入一片漆黑的海洋，那海洋寧靜又安詳，他如一葉扁舟般隨波飄蕩。

孩子們的歌聲漸漸遠去，喧鬧聲接踵而至。

陳沐聽到了風拂過樹葉的聲響、溪流在林間淌過的聲音，有人在交談、有人在歡笑。他感受到了炙熱的溫度，來自赤沙國度的人赤足行走在柔軟的草甸上；他聞到花的香氣，甜膩勝過玫瑰，幽深勝過薰衣，隨著一人的起舞，風貪婪地帶走了餘香；他看到一位白髮綠衣的麗人，為原本貧瘠的土地帶來甘露與生命，草木生長間，那人的笑容在葉影下若隱若現。

誰人的記憶，誰人的夢境浮現於他的腦海，陳沐已從一片夢境墜入另一片夢境之中。

緩慢的墜落感傳來，他恍惚間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銀白色的光芒。

他於一棵發光的參天巨樹前從樹的根部緩緩墜向茂盛的樹冠，如同逆飛的流星。

巨樹的枝椏溫柔地接住了這顆流星，接觸的那一刻，陳沐聽見了祂的嘆息——

【……白鴉……】

【……世界……遺忘……】

——！

躺在床上睡覺的青年呼吸急促地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