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流了好多血。”
玉漣心攙扶著叱雲明月,師徒倆踉蹌地走在苦海鎮的長街上。
此刻的玉漣心,已經心如刀絞,看向叱雲明月的雙童裡滿含著自責與悔恨,然而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走上了這條路,便無法回頭。
吳文化和張三瘸兩人帶著幾十號人趕回來,只見馬三刀已經慘死,再推開客棧門一看,眼前地獄般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嚇得連連後退,濃烈的血腥味與臟器味讓他們止不住的乾嘔。
“這個挨千刀的**!兄弟們,那個賤人一定沒走遠,看那血腳印,我們追上去,給大哥報仇!”吳文化按著自己的鬼頭大刀,對著這幾十號小弟喊著。
“算了吧,吳二哥,大哥都打不過那女人,咱們兄弟去了也是白死,那一堆財寶豈不是沒命花了?二哥啊,小弟我家裡尚有七十歲老母,幹這一趟就是想多撈些錢財回家孝敬老母,給她老人家養老送終,我可不能死在這兒啊。”一人說道。
另一人也說道:“是啊,二哥,兄弟來這一趟就是為了求財,現在錢財已經到手了,咱們何苦要去送死呢?你也看見了,咱們那二十幾個兄弟加上大哥都不是她的對手,咱們真的不能去追啊。”
吳文化把鬼頭大刀往地上一懟,瞪著張三瘸說:“老三!你呢!”
張三瘸道:“二哥,你聽兄弟一句勸,咱別追了,現在咱們應該把大哥和兄弟們的屍骨殮了下葬,別讓大哥他們在這兒晾著啊。”
“所以你也不想去了?”
“……是。”
吳文化跳上馬背道:“那你們就都走吧!要是老子沒回來,就把老子的那份拿走分了,給死去的兄弟們買副好棺材!”
吳文化循著血跡一路尋去,終是在苦海鎮城門處追上了玉漣心和叱雲明月。
“師父,後面有人追來。”
叱雲明月撐著一口氣,攥住了銀雪照玉槍,對玉漣心說:“閃開。”
玉漣心聽話閃開,叱雲明月一記回馬槍,朝後刺去,槍出如龍,令人猝不及防。吳文化的坐騎當場被刺死,他本人卻是一個空翻,平穩地落在地上,看向叱雲明月。
叱雲明月收回長槍,瞪著吳文化,一旁的玉漣心則抽出了長劍,做出迎戰的姿勢。
吳文化舉刀指著叱雲明月道:“你殺了我大哥?”
“是。”
“你用了什麼招數,能害我大哥性命?”
叱雲明月經過剛才的劇烈運動,傷勢愈發嚴重,血流不止,玉漣心急忙解下自己扎頭髮的絲絛,緊緊地包裹住叱雲明月的傷口,但血液浸透絲絛,還在往外流。
玉漣心披散著頭髮,手忙腳亂地解下自己的皮帶去紮緊叱雲明月的傷口,一邊的吳文化只是看著,並不動手,他已經知道自己與叱雲明月的差距了。
他在等,等叱雲明月流血過多,虛弱不堪之時,就一刀結果了她。
不過玉漣心是個麻煩,得剷除。
不知道這小姑娘功夫如何呢。
吳文化見玉漣心身上也帶著傷,料想自己定能勝過她,便暗暗從身後取下一柄匕首,突然間朝叱雲明月丟出,玉漣心眼疾手快,飛速揮劍擊落匕首,而後挺身立在叱雲明月身前,怒目圓睜道:“休想傷我師父!”
叱雲明月跪在地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拉著玉漣心道:“你也有傷……你快走。”
玉漣心回身貼住叱雲明月的臉頰,輕淺地在她耳畔說道:“師父,我不能再讓你受傷了。”
吳文化不再等待,舉刀便砍,玉漣心手腕一擰,挽出劍花,刺向吳文化手腕。
這一劍出的刁鑽,吳文化只能撒手,避免被劍尖挑了手腕動脈。同時右手單臂持刀,腋窩夾住刀杆,借勢橫著掃出,逼退玉漣心。
“小丫頭,人不大,劍術倒挺高明,可惜了。”
吳文化武藝只能算一般,只是玉漣心一直在山門內還未曾與山下的人動過手,沒什麼實戰經驗,她第一次出手傷人就是前不久在盛怒之下砍瞎尹清玄一隻眼。此時對上吳文化這種悍匪,本來心中就有懼意,加上自己身體受傷,更加力不從心。
“漣心,小心他的撩刀!”叱雲明月強撐著一口氣囑咐玉漣心道。
但為時已晚,玉漣心一劍刺出,和叱雲明月遇上的情況一樣,吳文化手裡大刀向上一撩,磕開玉漣心的劍,緊跟著就是一個勐噼。
以叱雲明月和玉漣心兩人的身手,若是全盛之時,這種速度的攻擊很輕鬆就躲掉了,只是人的身體實在脆弱,任何程度的受損都會讓自己實力下滑,影響戰鬥。
“漣心!”
叱雲明月呼喊著,她已經不敢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幸運的是,玉漣心尚有一柄短劍傍身,她及時的抽出短劍,擋住了吳文化的噼刀。
擋下一擊之後,玉漣心向後撤步,拉開距離,雙手各持一劍,直面氣勢洶洶的吳文化。
數次攻擊仍未得手,吳文化報仇心切,出手已經開始著急,他連續搶攻,連綿不絕的刀勢似海浪般拍下,玉漣心一邊躲閃,一邊後退,尋了個破綻,雙手運劍,兩把劍舞得令人眼花繚亂,眨眼之間已經砍出十幾劍,而這代價便是強行用力,導致傷口崩開。
玉漣心不顧疼痛,對著吳文化一陣勐砍,吳文化連連舉刀來擋,結果刀杆不堪重負,在連綿不絕的劍勢下被玉漣心砍成兩截。吳文化的鬼頭大刀四尺長的刀杆留在手裡,那刀頭連著一尺長的刀杆則掉在了地上。
吳文化也不心疼自己的大刀,他調轉手中刀杆,讓刀攥對著玉漣心,往前連連刺去,玉漣心左撥右擋,化解了吳文化的連攻,吳文化見狀,一把將手中刀杆擲出,直奔玉漣心面門,玉漣心躲避的工夫,吳文化撿起刀頭,勐噼玉漣心。
玉漣心躲不及,只能舉劍來擋,只聽“鐺”的一聲,手中長劍竟斷了一截。
吳文化的刀頭二尺長,跟玉漣心手裡的斷劍長度相當,兩人現在手裡的傢伙都變短了,此時交手更加兇險。
吳文化向前伸著刀,一點一點的往前挪步,探著距離。
武器斷了之後,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吳文化往前挪步,一點點的,離玉漣心越來越近了。
突然間,兩人都出手了。
吳文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玉漣心的劍。
“怎麼……會。”
吳文化脖頸處冒出一條紅線,轉瞬間他便躺在地上,已然沒了氣。
玉漣心捂著肚子,慢慢蹲了下去,她那表情分明是無比的痛苦,喉嚨裡卻不出一點聲音。
她中了刀,傷口很深,甚至於她能看見自己的臟器。
可她不出一點聲音。
她實在是不想讓叱雲明月為自己擔心。
“漣心……”
叱雲明月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玉漣心強撐著重傷之軀,踉蹌地來到叱雲明月身邊。她已沒有力氣扶起沉重的叱雲明月。
玉漣心終究也倒下了。
玉漣心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春雨綿綿的午後。
她身處於一間雅緻的小樓之中,自己面前坐著一名玉面朱顏的美女。
“你醒了?”那女子說道。
“是你救了我?多謝。”
“那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女人,是你的師父吧?我聽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師父。”
“她怎麼樣?”玉漣心急切地問道。
“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玉漣心聽到自己師父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聽那女子說:“你們師徒二人到是英勇,竟然兩個人就殺翻了馬三刀的匪幫,擊殺了馬三刀和吳文化,真英雄也。”
“我們只是為了活命罷了。”
那女子笑道:“無論怎樣,馬三刀死了這的不爭的事實。我們還要謝謝你們師徒二人剷除了這個悍匪呢。此前官府曾經派人去圍剿,但是地方的官差衙役實在是無能,不是被馬三刀跑了就是打不過,為此朝廷甚至把我們薔薇武士派了過來……現在你們師徒二人可以高枕無憂了,殘餘的響馬已經被我們清理乾淨,而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沒有人敢在這裡找麻煩,你們可以安心在這裡養傷。”
“謝謝……恩人。”
那女子遞給玉漣心一塊鐵牌道:“你拿著這個,便能在這裡自由出入。”
“多謝。”
“那你就安心靜養,我不打擾了。”
女子起身離開,玉漣心端詳著鐵牌,上面鐫刻著三個大字:“龍韶儀。”
“姓龍?莫非是那個武林第一世家的龍家?”
和龍家相比,千鶴派實在是不值一提。
安臨龍氏,世代王爵,貴族中的貴族,與東齊國的高氏皇族是表親,當年東齊的開國皇帝神武帝高桓之所以能成功起兵,全都仰仗他的表妹龍清雲傾盡家財資助,東齊建國之後,高桓賜給龍清雲安臨王的王爵,特賜劍履上殿,加九錫,開府儀同三司,出入皆同天子禮儀,世襲罔替,時至今日,龍氏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這種出身的人,會為了什麼甘心當一個見不得光的薔薇武士呢?
玉漣心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她醒過來沒多久,便又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