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自然知道路小佳心中的顧慮,但他並沒有揭穿。

“你若是不想參與,那便走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意。

傅紅雪低著眸,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黑刀。

他的臉色格外的蒼白,白得透明,就像遠古雪山之上永不融化的冰雪。

但——

他的眼睛卻似在燃燒。

忽然之間,他抬眸看向路小佳。

他的眼睛已經盯在路小佳的臉上。

路小佳亦是對上傅紅雪的眼睛,冷冷一笑:

“莫非,我若是不參與,你便要殺了我?”

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傅紅雪亦是握住了手中的刀。

“你若不參與,走便是了!”

傅紅雪的聲音很淡,很冷。

他的眼睛繼續低了下去,眼神之中露出一絲冷漠。

殺機也在這片刻之間消失——

長街無痕。

小樓之中突然亮起一點燈光。

蕭別離眯著眼睛,緩緩關上窗戶。

飲下杯中的酒水,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突然這時,樓下傳來洗骨牌的聲音。

他的嘴角突然露出神秘的苦笑,彷彿知道自已一定會聽到這個聲音一般。

他拄著柺杖緩緩走了下去。

樓下的燈,不知道是何時亮起的。

一個人坐在燈下。

正將一個個骨牌翻起。

“你是誰?”

蕭別離的聲音之中充滿詫異,他原以為來的人會是葉開。

但沒有想到,並不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並不姓蕭。”

沈七淡淡一笑,頭也沒回地說道。

“一個人的姓,也不是他自已可以選擇的,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蕭別離嘆氣道。

“是嗎?”

沈七淡淡一笑,目光透過燈光看向黑暗之中。

葉開的身影緩緩而至。

蕭別離看著葉開,遲疑片刻,終是開口說道:

“因為你們根本不姓西門,也體會不到我的痛苦。”

“西門?西門春?”

葉開看著他,眼神之中露出一絲驚訝。

“你早已經猜到了?”

蕭別離看著他。

“馬空群死的那天,我就猜到你有問題,加上三娘告訴我。”

“梅花庵大戰那天,白前輩認出幾人,手下留情。”

“因此——”

“我猜,那天也有你一份。”

“是啊,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的刀能砍斷我的腿。”

蕭別離沒有回答,反而苦笑著說道:

“每個走錯路的人,都有種種的原因。”

“那你的原因是什麼?”

葉開凝視著他。

“我走這條路,也許並不是我自已選擇的。”

蕭別離的眼眸之中露出迷惘之色,面色痛苦,

“也許有些人生下來就已經在這條路上,所以他根本沒有別的路可走。”

“連我自已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葉開沉默了。

“別人都以為我是千面人的弟子,其實——”

“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無論誰都不能承認,先父是武林之中的一代奇才,他的武功淵博和神奇之處,直追當年的千面公子王憐花。”

“他一生忽男忽女,忽正忽邪,誰也不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他將生平所學都傳給了我,但也給了我一個擔子。”

蕭別離說到這裡,幽幽嘆息一聲。

“什麼擔子?”

葉開問道。

“仇恨!”

這兩個字彷彿是蕭別理耗盡全部的力氣,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

“直到現在,江湖中的人都以為他沒死。”

“其實,他早已經死了!”

葉開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

“怎麼死的?”

“死在刀下!”

“誰的刀?”

“你應該知道是誰的刀?這世上能殺他的人沒有幾個,更何況是用刀的高手。”

葉開沉默,他自然知道那是誰的刀。

因為那柄刀的主人已經到了。

窄門大開,風貫入。

傅紅雪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蒼白的臉,蒼白的手。

漆黑的眸子,漆黑的刀。

“小心他的暗器!”

葉開輕聲說道。

傅紅雪朝他微微頷首,眸子看向蕭別離。

他的手微微握緊了刀。

嗖嗖嗖——

蕭別離的身子突然躍起,以左手的鐵柺為中心,將自已右手中的鐵柺橫掃而出。

一股狂風襲來——

只見,鐵柺裡爆射出無數道寒光。

斷腸針!

他的斷腸針原來藏在鐵柺之中。

傅紅雪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刀便已經拔出。

刀光如虹,頃刻而至。

寒光閃爍,撞上無數的斷腸針。

橫掃千軍如卷席。

蕭別離還沒有看到傅紅雪的刀,卻看到了他的刀光。

刀歸鞘,血花落。

蕭別離死了——

風吹著木葉,晨霧剛剛升起。

冷霧,曉風,殘月。

霧是冷的,

人是冷的,

刀是冷的,

心也是冷的。

傅紅雪的目光冰冷至極。

白雲山莊。

傅紅雪手裡緊緊抓著他的刀,緩緩走入廣闊的大廳之中。

大廳裡原本擁擠的人群,突然感受到一股極致如刀鋒般的殺氣。

他們的目光齊齊朝著傅紅雪看去,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人。

傅紅雪的目光如刀鋒一般鋒利。

蒼白的臉,漆黑的刀。

他的內心似乎也是黑與白交織,充滿矛盾和衝突。

他緩緩穿越人群,走了過去。

大廳的盡頭,掛著一張很大的囍字。

金色的字,鮮紅的綢。

紅代表著吉祥,象徵著喜氣。

但——

血也是紅的。

“是你——”

馬芳玲的衣服雖然是鮮紅色的,但她的臉卻是蒼白的可怕。

傅紅雪冷冷地看著她,好像沒有看到他一般。

他的目光盯著一個老人。

一個很有威儀的老人。

他穿著極為考究,眉宇之間盡顯威儀之色,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瞪著傅紅雪。

“你便是袁秋雲?”

“正是!”

老人沉聲道。

“我可能要殺了你!”

傅紅雪的話很慢,很穩。

亦很冷。

袁秋雲怔了怔,突然大笑起來。

他笑。

是因為內心害怕。

“你說你可能要殺了我?你竟然敢在白雲山莊說這種話?”

“我已經說過,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

“你可以問。”

“十九年前,一個大雪之夜,你是不是也在落霞山下的梅花庵外?”

話音落下,袁秋雲的笑聲頓住。

他的目光之中露出驚駭之色,一張嚴肅的臉更是扭曲變形:

“你——”

“你是——”

“你與白天羽是什麼關係?”

他知道這件事。

這句話就足以說明一切。

傅紅雪的手在顫抖,蒼白的臉正在發紅。

“我就是他的兒子!”

他從嘴裡蹦出一句話,這也是袁秋雲最後能聽到的話。

傅紅雪的刀已經出鞘。

他殺人絕不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