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或利,盡煙消。

傅紅雪收刀入鞘,目光看向葉開,他沒有說話。

徑直朝著萬馬堂走去。

剛踏入大廳,傅紅雪就看到了那三個比人還高的大字——

萬馬堂。

龍飛鳳舞,鐵畫銀鉤。

一張白木長桌擺在大廳的中央。

長桌的盡頭,一張寬大的交椅上,坐著一個白衣人。

這便是他此行的目標——

馬空群。

屠殺白家滿門的幕後真兇。

但他此時還不能出手,只因他要藉著馬空群的手,引出那深藏在黑暗之中那幾人。

馬空群似乎感受到傅紅雪的注視,他緩緩轉過身來。

傅紅雪的臉色在燈光下看起來更加蒼白,蒼白的幾近透明。

但他的一雙眸子卻是漆黑如墨,就像是無邊無際的黑夜。

還未等馬空群說話,一個白衣人已經攔住了傅紅雪的身前。

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手中的刀。

傅紅雪也低首看著自已的刀,在他的眼中,彷彿只有他的刀。

“沒有人可以帶劍進入萬馬堂,刀也不行!”

傅紅雪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從來沒有人?”

“沒有!”

“你呢?你不是人?”

傅紅雪緩緩點頭,他的目光從自已刀移到對方腰間的長劍上。

“好!”

“說得好!”

慕容明珠忽然撫掌大笑,他剛才一進來就被對方解了長劍,現在傅紅雪的話,讓他解氣了一下。

白衣人看了一眼傅紅雪,突然一道劍光飛出。

寒光閃爍之間。

長桌上幾枚金盃被他一劍削成三截。

劍刃散發著森冷的寒氣。

“你若是可以做到這樣,自然可以帶刀進來。”

“我沒有!”

“我的刀,從來不是用來砍酒杯的。”

傅紅雪突然抬頭,看了一眼白衣人,目光之中充滿不屑與輕蔑。

隨即——

他轉身離開。

“你要走?”

白衣人大喝一聲。

“我也不是來看人削酒杯的。”

傅紅雪頭也不回。

“你既然來了,就留下你的刀,要走,也要留下你的刀來。”

傅紅雪的腳步頓下,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沉默一會,才慢慢說道:

“這話是誰說的?”

“我這柄劍!”

白衣人冷冷一笑。

“我這柄刀說得卻不一樣!”

傅紅雪揚了揚手中的黑刀。

“它說的是什麼?”

白衣人面色一變,厲聲道。

“有刀就要有人,有人就要有刀。”

傅紅雪一字一頓道。

“我若是一定要留下你的刀呢?”

“刀在人在,刀留人亡。”

“好!”

白衣人大喝一聲,手中劍光已經飛出,疾如驚鴻,朝著傅紅雪握刀的手斬下。

傅紅雪聽到風聲,人未動,刀未動。

手亦未動。

眼看著這一劍就要斬斷他的手。

突然一聲大喝響起:

“住手!”

但——

傅紅雪卻並未留手。

刀如飛虹,眨眼而至。

寒光閃爍,快如驚雷。

收刀,入鞘。

白衣人的手臂齊肩而落。

葉開的瞳孔微縮,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目光看向馬空群。

卻見馬空群面露怒容,連連大笑:

“好!好!好!”

“果然有勇氣,有膽量,竟然敢在我萬馬堂傷我的人。”

“閣下就是花場主三請不來的傅公子?”

“果然好大的性子。”

夜深沉。

邊城小樓。

一道靚麗的身影悄然而立,她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沈七。

沈七的眸子中亦是閃過一絲驚訝。

他沒有想到兩人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

“你——”

林詩音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容,她看著沈七那一如二十年前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

“我回來了!”

沈七嘴角微微上揚,上前一步攬住了林詩音纖細的腰身。

“你還似當年模樣,我卻已經老了。”

林詩音微微搖頭。

“不,你只是更加成熟了。”

沈七微微搖頭。

昆字訣,如行雲流水。

其中滋味,更與何人說。

次日。

天微亮。

林詩音看了一眼沈七,她終於確定昨夜那不是一場夢。

“你要將我們的兒子找回來!”

林詩音一開口,就讓沈七面色一驚。

“我們的兒子?”

林詩音微微頷首,將其中緣由一一道來:

“二十年前,你與表哥一戰,掉入山崖。”

“我們都沒有找到你。”

“後來,我懷孕之後,表哥想要接我回興雲莊,但被我拒絕了。”

“於是——”

“他將我託付給他的好友,神刀堂白天羽。”

“那白天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到處留情不說,竟然還以白家刀法想要勾搭我。”

“被我教訓了一頓後,就再也沒來。”

“後來——我生下兒子之後。”

“我生下兒子那天,發現孩子被人偷偷換走。”

“那人用一個棄嬰換走了我們的兒子。我本來想要去找白天羽幫忙的,不想他被人滅門了。”

......

沈七的眸子閃動,心中卻是開始沉思起來。

這麼說來,葉開豈不是我兒子。

想到葉開那懶散的模樣,好像真的跟自已有點像。

“那傅紅雪——”

沈七看向林詩音。

“傅紅雪是白天羽的幼子,是我從雪地裡救回來的。”

與此同時。

萬馬堂。

“閣下的刀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馬空群的臉色雖然很平靜,但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裡,都彷彿藏著一種深沉的殺機。

令人不寒而慄。

“二十年前,武林中只知有神刀堂,不知有萬馬堂。”

葉開淡淡一笑,接話道:

“但二十年後,武林中只知萬馬堂,不知神刀堂。”

馬空群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

“那隻因神刀堂的人,已在十六年前死得乾乾淨淨。”

葉開的眸子盯著他,追問道:

“卻不知道神刀堂的人,又是如何死的?”

馬空群的目光豁然看向傅紅雪,看向他手中的刀:

“死在刀下。”

話音落下,他揚起那隻被人一刀斬去四指的手,冷冷一笑:

“神刀堂的人,都是我萬馬堂的兄弟,每個人都被人一刀斬斷了腦袋,死在冰天雪地裡。”

“這一筆血債,十八年來,萬馬堂的兄弟未曾一日忘卻。”

傅紅雪沉默不語,他的目光只看著手中的刀。

葉開卻是直視馬空群的目光,神色坦然:

“十八年來,堂主難道沒有查出真兇是誰?”

“之前沒有,不過現在——”

馬空群冷冷看著傅紅雪。

“堂主認出了那柄刀,卻認不出那個人?”

葉開笑了。

“刀無法用黑巾蒙面。”

馬空群冷笑一聲。

“不錯,若是刀以黑巾矇住,可就無法殺人了。”

葉開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