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好慢,三日彷彿需要等三年。
鐵木真隨博爾術、妥脫爾以及也河蘇視察了一下城牆工事的進展情況,一切倒還順利,只是重要的機巧防禦類的工事需要上乘品質的鐵材料才能打造而成。比如,城牆設計厚達兩米,內設弓箭暗器,射程目標為八百米,這就需要從宋人那裡秘密購得“虎象筋”,所需弓箭之材也需自行探採。如此設計,只為某一日外敵兵臨城下,憑此打他一個出其不意。
虎象筋,顧名思義,它是由西雙版納白虎筋和南方蠻夷之國河象筋纏繞而成,經大江之水浸泡六十四天除其腥,然後在泰山之巔烈日曝曬四十九天蘊其性,捆於黃山大松三載固其勁,方可繃弦於弓。而能經得起如此勁道彈射的箭,必須為極黑而白的玄重鐵經九九八十一道工序錘鍛而成。
為了保證工事的順利進行,鐵木真安排妥脫爾前去漢域告訴少王爺私購虎象筋之事,要求他及早置辦、多多益善。至於上乘材質的玄重鐵,倒是聽獨眼龍赤崗提及一二,他們的祖先曾為草原之神打造過一把排名第一的滅世之弓——定局,還有他們的鎮族之器——暗箭神殤,其錘鍛之材皆是取自曾經險些喪身狼群的地方——黑石崖!
日息萬變的大草原,唯有奪得先機,才不會受制於人。時間寶貴,接下來兩三天的時間,鐵木真決定帶著博爾忽等一小隊人馬,再闖黑石崖!此地之兇險,鐵木真早已有體驗,但什麼困難都擋不住一顆“我主沉浮”的決心!
一行人備好武器和吃的,立即出發了。
為了避免上次進去之後反被狼群抄了後路的危險情況再次發生,鐵木真一行人先是把馬匹留在之前的那片白楊林裡,然後徒步前往。而趕至黑石崖,已是傍晚時分。他們悄悄地在周圍潛伏檢視了一番,之後迅速轉移至黑石崖谷腳下,躲進旁邊一塊怪石遮成的淺洞裡。
“現在,大家跟緊我的腳步,副將薩戮爾斷後。這黑石崖倒也不小,但咱們人少,又沒有這裡的詳細地圖,那就一起行動。崖底危險,這次咱們攀石上去,要多注意腳下異常之石,及時發現及時報告。拿好武器,走!”鐵木真低聲吩咐道,並行於隊伍的最前面。
鐵木真不知道的是,在天城地圖鋪的地洞裡,那幅所謂的“空白”地圖,其實並不是沒有內容,而是需要在上面撒一些灰塵才會顯現出來。鐵木真走後,其所留腳印上的細塵隨著太陽光線的攜帶偏移而慢慢飄落在那幅忘記捲起來的空白地圖上,最終竟然神奇的繪出兩座相視而立、似象牙彎曲的山峰——黑石崖!地圖上細細標出了黑石崖的新老岩層分佈情況,以及最有可能集中出現鐵礦石的位置。重要的是,還標出了一條馬蹄形的線,那正是由狼群在黑石崖經常出沒的地點所連,好似要把東來之人圍困在內。
且說鐵木真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爬著怪石。對此地略知一二的牧原白碧當然也來了,她緊跟在鐵木真身後,接著是博爾忽以及硬要跟隨前來的七里雪兆,再後是七八個百裡挑一、身手敏捷的副官。正當往上爬著,七里雪兆一個沒拉緊博爾忽的手,腳下驚險的滑了一下,還好僅是滾下了一小塊石頭。
黑石崖,其實是遍地紅極發黑的石頭。當初遭到獨眼龍一幫人打劫的時候,博爾術他們就被綁到了腳下這一面石崖上。鐵木真打算先找到那個地方,重新規劃一下路線。畢竟夜色降臨,什麼都看不大清了。
一行人爬了將近一個時辰,卻發現距離地面僅才二十米高差。奇峰怪石時而瘦骨嶙峋,時而犬牙交錯,著實費力。兩個弱女子實在是爬不動了,不得不在一處略微可以停腳的地方暫停下來歇一歇。鐵木真也找了一處略平坦的石塊,正要吹吹上面的灰塵坐下時,卻猛然發現有兩個像是剛踩上去的狼的腳印!
“大家注意,此處有狼出沒,一定要萬分小心!我們休息片刻,趕快離開這裡。”鐵木真壓低聲音,擔心的警告道。
夜空懸掛起半輪月亮,好像只要爬到崖頂就能把它摘下來。眾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時而站起、時而彎腰、時而匍匐、時而輕跳,卻像在上演著宋人的皮影戲。
走了不知多久,終於,面前出現一段平坦的羊腸般貼崖小道,走過去應該就是那山洞了!鐵木真摘下水袋喝一口,就在轉身要遞給牧原白碧的一瞬間,突然一隻張著大嘴、又滿是口水的狼從頭頂石崖上跳下來。“小心!”說時遲那時快,鐵木真一個本能躲閃,緊貼在了崖壁上,只是那水袋被狼咬住一併掉下黑石崖了。聽得一聲悶響和慘叫,瞬間又恢復了安靜。
殊不知,狼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月光傾瀉在谷底,似時間在腳下流淌,生存或死亡就在這明暗瞬息之間搖盪。鐵木真和眾人背靠背,各自盯緊一個方向。遠遠望去,一行人手中的彎刀猶如狼眼一樣在月下反著森冷的光。
“快點向山洞轉移,狼群不敢進入那裡!”鐵木真催促道。此時,分明看到對面幾乎每一個碎石崖上都站著一兩隻齜牙咧嘴、凶煞至極的餓狼。在自己這一側,雖然不敢有稍微大一點的肢體動作,哪怕是抬頭望上一望,也知道肯定是和對面一樣!
於是,鐵木真他們站成一排,都緊貼著崖壁往前一點點挪動。這掉下去摔死還好,要是摔不死,那就麻煩大了——飢餓的狼群定會蜂擁而上,一口一口撕咬著**而活活疼死。
正此時,遠處那座半月垂懸的崖頂上,狼王引頸一聲驚破天地的嚎叫。只見那些本來一直在各個石崖上緊盯人群的餓狼立刻瘋狂地跑起來。奇怪的是,對面石崖的狼群往這面石崖上跑,這面石崖上的狼群往對面跑。若是能來個高高俯瞰,一定會吃驚地發現他們的奔跑軌跡正是呈現出一個馬蹄形!再看谷底,黑壓壓的狼群地毯般攆來,已經佔領半個黑石崖谷。崖壁上的小碎石塊被狼群的跑動聲震得嘩啦啦的往下落。
一行人咬著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著,不敢抬頭,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接滿滿一臉夾雜著碎石塊的落土。地上的狼群都在望著羊腸小道上緩緩挪動的人類,石崖上不知疲憊奔跑的狼群開始慢慢圍上來。
“不要害怕,閉上眼睛往前挪,這一腳之地,它們不會輕易跳過來的!”鐵木真一邊前挪,一邊穩住大家開始波動的內心。
狼王再次出現在崖頂,更加響徹、渾厚的一聲嚎叫,隨之而來的是——地上的狼群拼了命的往石崖上爬,石崖上的狼群爭先恐後的向著鐵木真等人跳咬,彷彿是做著生命最後的絕唱!然而,崖壁實在過陡,跳出去,基本上相當於墜崖。
然而總有意外發生——上邊的碎石塊有的正好落在這小道上,導致倒數第二個副官硌到了腳,身體由此失去平衡而向外仰去,因拒絕抓住薩戮爾伸出的手,直接掉到了崖底,沒來得及傳出一聲慘叫,就消失在狼群中。剩下的人都有驚無險的抵達山洞,而外面的狼群也暫時停止了瘋狂地舉動。
“還有誰受傷了嗎?”鐵木真一邊擔心地問道,又一邊為失去一位忠義的副官而十分懊惱。見眾人相安無事,才慢慢舒了一口氣,“還望大家冷靜,我們一定會找到玄重鐵礦的線索!”
“這山洞雖說不大,佈局也挺簡陋,為什麼狼群就不敢進來呢?” 驚魂未定的博爾忽雖已是第二次到此地,卻依然好奇地問道,“我只知道狼怕火,所以為了防止它們萬一進來,我們還是點支火把吧,畢竟這裡黑見鬼。”
“噗~”一聲,洞裡亮起來了。鐵木真正想誇誇博爾忽,卻發現他手中的這燈臺竟是由那極黑而白的玄重鐵石磨雕而成,小小之物,刀工竟如此了得,卻不知是什麼年代的能工巧匠的傑作。於是轉而問道:“這燈臺本是在什麼位置?”
“我也忘了啊,這麼黑,剛才也是亂摸摸到的。”博爾忽有些不解鐵木真奇怪的反應。
正在此時,一隻體型碩大、不怒而威的狼站在了洞門口,直直的望著洞中的闖入者。
“狼王!大家小心,它貌似要準備進來了!”鐵木真低聲警告道。
“狼王?你不是說狼不會進來嗎?”是七里雪兆,躲在博爾忽身後害怕的問道。
“快閃開!”副官薩戮爾一把推開身旁的牧原白碧,自己也順勢後撤兩步,卻不小心蹭到了什麼東西,只聽“嗒”的一聲清脆響,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鐵木真側頭看看,原來竟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燈臺!
洞中,正是狼王的這一撲,把眾人撲散開來。而它又好像感應到什麼,慌忙四下望著洞頂,嘴裡還發出“嗷嗚”的悲傷叫聲……
“不好,洞要塌了!”鐵木真一下子回過神來,急忙喊道,“快躲到石壁腳下,把火滅掉!”
只見,先是偶爾兩三塊兒碎石片掉下,緊接著,速度越來越快,掉落的也越來越多,粉塵瀰漫,越來越濃。整個山體也開始晃動起來了,外面的狼緊緊守著洞口,著急的原地打轉。眾人發現,那狼王正奮不顧身的往洞裡面跑,叫聲更加悽慘。
“唔~”,竟是一隻小狼,在落石中對著那狼王抬頭稚嫩的叫著。正在此時,“嘭”的一聲悶響,一塊厚厚的大石片重重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