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松進自己家門時已經是半夜,肚子早就餓了,他自己熱了些剩飯吃了便上床。

被吵醒的焦連枝問:“老東西,你哪裡去了?一整天都不見你,還知道回來?”

“今天高興,我專門我收拾人去了.”

他吃飽了肚子卻沒了瞌睡,有些興奮地說。

“收拾哪個?女人?”

焦連枝一翻爬起來瞪著他。

“哈哈哈,女人,現在你讓我去收拾我也沒那力氣了。

這次你真錯了,我這次收拾的是個男人,是個假洋鬼子,被我一拳打倒在田裡,痛快!”

張道松把今天打了康宏這事毫無保留地說給了焦連枝聽。

他原以為焦連枝又要為他替王惠貞出頭而吃醋的,沒想到焦連枝豎起大拇指說:“張老頭兒,你這事做得——象條漢子!真是我的好男人.”

“難得你在跟王惠貞有關的事上表揚我一次,我要獎勵你,來來來,按豬.”

他朝她按了過去……焦連枝滿意地說:“你真象一頭老公豬!唉,跟你說件正事,咱家那兩頭公豬的生意還真好,今天就有三家人牽著母豬來配種,讓公豬高高興興地費力氣,讓母豬快快樂樂地懷豬崽,讓我輕輕鬆鬆地掙錢,這主意只有你這壞老頭得出來。

是不是再多養兩頭?”

張道松得意地說:“我早就說了,人總要吃肉,要吃肉就得養豬,要養豬就得有母豬下仔,要母豬下仔就得有良種公豬,我這輩子騸掉了無數的小公豬,現在得養豬把贖罪回來,這也是行善積德的好事.”

自從包產到戶允許個體經營後,張道松帶著子女在村裡第一個辦起了家庭羊豬場,賣肥豬賣小豬還弄良種豬配種,豬場辦得紅紅火火,成了村裡最先富起來的一批人。

第二天早上十點過,鄰村有人牽來一頭母豬要配種,張道松把母豬往自家的公豬圈裡趕,可今天不知怎麼了,這母豬死活不肯進去,把他倒弄出一頭汗。

他笑著說:“捆綁不成夫妻,先歇歇吧.”

於是向母豬主人發了煙,兩人蹲在屋簷下抽菸聊天。

焦連枝從外面回來,看著母豬在院子中閒逛,就問張道松:“你怎麼不給人家趕進去?”

張道松說:“醜媳婦怕見男人,它不進去,我趕了半天,沒用,你試試.”

焦連枝拿了竹竿把這母豬往裡趕,這豬也不進去,她說:“媳婦不進門,就讓女婿來上門,我進去把這騷東西趕出來.”

“哈哈哈,你進去了,它肯定出來.”

張道鬆開心地笑著說。

焦連枝拿著竹竿進了公豬圈。

張道松剛抽了兩口煙,突然聽見公豬圈內轟隆隆一陣響,公豬似乎在怒吼,隨即就傳來“啊——”一聲,是焦連枝的尖叫。

張道松跳起來就往公豬圈裡跑,剛跑到圈門口,公豬突然象頭魔獸般衝了過來,他一閃身躲開,進圈裡一看,焦連枝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肯定是被髮狂的公豬撞倒了。

張道松趕緊叫來子女,一家人七手八腳地把焦連枝弄上一輛手扶拖拉機,直奔縣醫院而去。

焦連枝撿回了一條命,可是,因為頭部受到撞擊影響到顱內神經,她癱瘓了,去了省城大醫院也沒用,張道松只能把她弄回家來。

他把家裡家外的事全交給子女,自己全心全意地照顧焦連枝。

餵飯喂湯,洗臉擦身,照顧大小便,張道松象照顧嬰兒似地悉心照顧著這位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妻子。

焦連枝雖然一天天瘦下去,可她的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好,臉上總是掛著幸福的微笑。

一天,張道松喂完她的飯後,她輕輕撫摸著張道松的手,深情地看著他說:“我現在是你的女人了.”

張道松鼻子一酸,拍她臉一下說:“你個傻婆娘,你一直都是我的女人.”

他說這話時,眼裡淚光閃爍。

焦連枝的飲食一天不如一天,這讓張道松憂心忡忡。

一天,張道松喂她飯時,她突然說:“我想見一個人,你一定要答應我.”

“誰?”

張道松不解地問。

“王惠貞.”

她說,目光直直地盯著他。

“你——?還想沒事找事?”

張道松臉一沉,把碗放下。

焦連枝開心地笑了笑,說:“瞧把你嚇得,我知道原來幾次都是我不對,是我亂吃醋,我不找事了,我有事求她,你去幫我把她請來好嗎?求你了.”

焦連枝用溫柔而請求的眼神看著他。

“你有事求她?你會求她,我不信.”

張道松質疑看著她一會兒,又問,“真有事?什麼事?”

焦連枝:“現在不告訴你,你把她請來了你就知道了,去,現在就去請她.”

“唉——好吧,我去,你吃了這些飯我就去.”

張道松重新端起飯碗給她餵飯。

張道松向王惠貞家走去,自從他當年騸了胡仁奎,坐了半年牢回來後,他這是第一次獨自去王惠貞家。

他還記得當年他出獄回到村口時,焦連枝帶著子女和一些親戚在村口放鞭炮,又為他掛紅為他驅除穢氣。

焦連枝在把一條紅布往他身上披戴時,曾悄悄對他說:“這一丈二紅布是王惠貞送來的,她讓我代她對你說聲謝謝!”

也許從那個時候,焦連枝改變了對王惠貞的態度,這些年雖然沒聽焦連枝說過王惠貞的好話,可也沒說過壞話,倒是他,更加註意,刻意迴避著,避免跟王惠貞單獨見面。

張道松來到王惠貞家時,王惠貞正要出門去養老院,看他進來,愣愣地看著他。

顯然王惠貞對他的到來也頗感詫異,他趕忙說:“是我婆娘讓我來請你,說是有事要求你.”

王惠貞更加詫異地看著他:“她——有事求我?什麼事?”

張道松慼慼地說:“我看她怕是時日不多了,可能是有什麼話想留給你,她不告訴我是什麼事,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惠貞一聽這話,忙說:“走吧,這就去.”

兩人一起匆匆地張道松家走去,單獨與王惠貞走在一起,張道松覺得渾身不自在,就象自己做了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