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隨著最後一份圈中的試卷被揀出來,本屆會試的閱卷工作宣告完成。

一共三百六十五人將會金榜題名,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個數量與往屆差不多,基本屬於定額的。

“拆卷查名,記錄上榜.”

主考官張元功有點疲倦地說道,他是翰林大學士,不但清貴,而且握有實權。

有小道訊息說,其將入內閣。

只要邁了進去,將成為五大員之一。

很快,一份份被封卷糊名的卷子被拆掉封條,露出了考生的具體資訊。

“張大人,你看此卷.”

一名書記官拿著宗卷遞了過來。

張元功目光一掃,看到了名字,以及籍貫所在:“竟被他真考中了,倒是個稀罕事.”

書記官猶豫了一下,低聲問:“可需調整?”

張元功目光一瞪:“說甚糊塗話?如實記錄便是,上面自有安排.”

“是.”

書記官退了下去。

張元功目光閃爍,但很快平靜下來:區區一名新晉進士,算得什麼?只不過這樣的事情違背常理,不符合規矩,務必要聖上撥亂反正,訂下新規,不能讓人再鑽空子…………今日,京城轟動,皆因中山國與伏猛國的使者抵京,兩隊人馬合而為一,浩浩蕩蕩地從西門入城。

兩大藩國藉此向朝廷表明立場,他們早已聯盟,同進共退。

藩國儀仗與中原不同,著裝髮飾,充滿了神秘而狂野的異邦風格。

一名名彪悍的護衛騎在高頭大馬上,中山國的披狼皮,伏猛國的披虎皮……眾多京城百姓聞訊而至,駐足觀望,不禁發出了陣陣驚歎聲:“譁,那是什麼馬?竟長著兩支角,像牛一般!”

“那是鐵角馬,據說有妖族血脈.”

“嘖嘖,藩國的人長得好生高大,真跟鐵塔似的.”

“這算什麼?據說他們還會變身呢.”

“妖怪,有妖怪!”

一些膽小的孩童甚至當場嚇得哭了。

……紫寧府。

砰!這是被摔爛的第三個青瓷了。

鬍子寧仍是怒氣衝衝。

老嬤嬤苦苦相勸:“公子,你仔細想想,不管是你親自出手,還是讓老奴們去,只要照面,立刻便會現出形藏,根本隱瞞不住的.”

鬍子寧冷然道:“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反出京城去.”

老嬤嬤忙道:“公子慎言!那樣的話,老國主之仇該如何?”

提到“老國主”,鬍子寧忽然冷靜了下來。

“公子,此事牽扯重大,無需動輒魚死網破地去賭.”

鬍子寧問:“你有什麼辦法?”

老嬤嬤回答:“首先,朝廷與藩國之間的矛盾沉積已久,非一朝一夕的事,怎麼可能碰面談幾句話就會解決了的?”

鬍子寧坐下來:“有些道理,然後呢?”

老嬤嬤接著說:“其次,想阻撓和談,挑撥開戰的絕不僅僅我們,還有他們。

他們一直在活動,在佈局,豈會袖手旁觀?咱們按捺不住搶著跳出去,反而是給別人當了馬前卒.”

鬍子寧知道“他們”是誰,沉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等?”

“不錯,等是最適合的,只要等到了時機,再適當添一把火,即可隔岸觀火.”

頓一頓,老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今時不同往日,咱們的處境可不能衝動,感情用事了.”

“那好吧.”

鬍子寧悶悶地道,忽問:“你上次說陳學長出城而去,可回來了?”

老嬤嬤搖頭:“沒有.”

鬍子寧哼一聲:“他這時候去外面搞什麼?莫非與齊見霞約好,兩人去私會了?”

這個懷疑不無道理,畢竟兩人出城是前後腳的事。

老嬤嬤哭笑不得:“齊見霞已經離開京城,回齊雲山了.”

鬍子寧嘴一撇:“我才不信她會走得那麼幹脆.”

……齊見霞確實是離開了壽安,準備返回齊雲山的。

然而還沒有走出多遠,又接到了師門傳訊,看過之後,她略一猶豫,終於掉頭,重返京城,徑直來到外城中的一座客棧。

“師妹好,我們又見面了.”

早住在這裡的張向陽笑道。

“張師兄好!羅師兄好!”

羅雲道:“小生那廝還不見人,拖拖拉拉的,等他來了,要罰.”

“罰什麼呀?”

粗獷的喊聲,身穿道袍、虯鬚如刺的赤陽生走了進來。

羅雲哂笑道:“還以為你怕死,不敢來了呢?”

赤陽生反唇相譏:“是你怕死,生怕我不來幫忙吧.”

齊見霞懶得聽他們鬥嘴:“我們走在一起,招搖過市,我倒怕一會神甲軍就把這包圍住了.”

張向陽道:“那倒不至於,我們又沒做什麼事.”

齊見霞問:“這次的事,由張師兄牽頭,究竟要怎麼做?”

張向陽好整以暇地道:“不急,天師法旨的意思,是讓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等.”

“等什麼?”

“等和議結果.”

赤陽生一皺眉:“老張,現在的形勢,兩大藩國既然願意低頭,主動派使者進京議和,而朝廷方面估計也不想開戰,豈不是一拍即合?”

張向陽道:“如果沒有意外,大概如此.”

齊見霞哼一聲:“什麼叫‘如果沒有意外’?我們的任務,不就是要製造出意外嗎?”

赤陽生附和道:“正是,有什麼好等的?趁早下手,提前攪黃了,豈不更好?”

“無需操之過急,在我們之前,不管朝野上,還是市井間,已經有很多人開始做事了.”

張向陽目光悠遠:“此事關涉重大,乃百年佈局,牽一髮動全身,不做則已,要做的話就得畢其功於一役。

因為一旦失手,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只得出海一條路了.”

其他三人多少都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默然。

過了一會,齊見霞開口:“既然是等,不一定非要全部在這裡等吧?”

“當然,在此期間,大家可自由行事,注意點就行.”

“好,那我走了.”

齊見霞說道,乾脆利索地轉身離開。

張向陽本想問句“你去哪裡”,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有些事情,問得多了,徒增厭煩而已。

赤陽生說道:“那我也走了.”

羅雲疑問:“你又去幹什麼?”

赤陽生笑笑:“你們可還記得我那位師弟.”

“哪一個?”

“在海岱郡的那個,我聽說他赴京趕考了,不知能否考中.”

羅雲驚詫地道:“有這樣的事?”

“可不是嗎?我也沒想到,所以趁機找他好好聊一聊.”

張向陽與羅雲對視一眼,倒沒想太多,要不是赤陽生提起,兩人都記不起陳有鳥這個人了。

不過在籍道者來考科舉,倒是個稀罕事,如果被他考上,那就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