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費用的問題嗎?
吳迪倩猜測。
畢竟小輝媽媽在引發火災後,他們家賠了不少錢,現在小輝爸爸一個人打兩三份工,把小輝交給了他奶奶在帶,康復訓練也是由奶奶帶著來進行。
據說小輝在家中的干預也是這位奶奶在做,幫小輝爸爸省了不少力。
至於小輝媽媽,好像在被拘留了一段時間後,就被自己的哥哥接走了,小輝爸爸提出了離婚,但她沒同意,也沒再見過小輝了,更沒支付小輝的生活開支和治療費用。
所以,經濟壓力全在小輝爸爸一人身上。
想到此,吳迪倩隨即說:“小輝爸爸,費用不會很高的,院長親自承諾過,對於自閉症患兒,只收取一半學費,學雜費全免。”
聽到這話,小輝爸爸向她如實坦言:“其實,錢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怕小輝又在幼兒園被其他小孩欺負。”
“小輝媽媽雖然有些不太正常,但她確實是關心孩子的,所以對於小輝身上莫名其妙出現的傷,她曾特別留意過,最後發現,幾乎都是來自小孩子的指甲印、掐痕什麼的,顯然就是在幼兒園的時候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為此,她曾找過幼兒園的老師,但老師也是有心無力,因為小孩子的惡意純粹又隨機,老師沒法一直盯著小輝,也沒法處處護著他。”
“思來想去,小輝媽媽才決定讓小輝留在家裡…我知道,這樣也不好,可與其隨時擔憂著孩子在外面遭受欺負,不如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好好保護起來。”
“當然,我知道這並非長久之計,但小輝的情況容不得我再選錯一次!”
吳迪倩沉默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她明知小輝爸爸的想法過於偏激和主觀,可他那句“小孩子的惡意純粹又隨機”讓她沒法反駁……
掛了小輝爸爸的電話,她沒再給其他家長打去電話,而是撐著下巴發起了呆。
小孩子的惡意……
她猛地想到了白馳爾,也是因為特別而遭受過同齡孩子的霸凌。
“你小時候被其他小孩欺負的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是欺負回來?還是不予理會?”
她立馬給白馳爾發去了微信。
白馳爾:“幹嘛突然問這個?揭我傷疤?”
吳迪倩趕緊解釋:“小輝你還記得吧,我剛給他的爸爸打去電話,邀請他參加啟明幼兒園關於融合教育的交流講解會,但他卻婉拒了,害怕自己的兒子進入幼兒園後,再次遭受同齡人的欺負,他說小孩的惡意純粹又隨機。”
白馳爾:“這話說得好!他能說出這番話,想必是站在兒子的角度感同身受過,他肯定是一位好父親。”
吳迪倩問:“那你當初是怎麼克服或者說怎麼走出被霸凌的陰影的?”
白馳爾:“我把他們揍了一頓。”
吳迪倩回了一串省略號,“以暴制暴不太好吧?”
白馳爾:“你沒被那些熊孩子欺負過,當然會這麼說,要是有群熊孩子總像蒼蠅似的圍著你飛,還老啄你,難道你就不想找個蒼蠅拍把他們一個個拍死?”
“我告訴你,收拾小孩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一頓,打得他們心服口服,以後才不敢隨意去霸凌別人,要是他們沒有及時受到最嚴厲的教訓,依舊會純粹而隨機地對他人產生惡意。”
“就是要打得他們連欺負人的想法都不敢再有,才能停手。”
吳迪倩:“呃…你小時候打架很兇?”
白馳爾:“不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那回我和那幾個小孩都進了醫院,我還住了一週的院,我媽又難過又生氣,找我大舅告了那些小孩的家長,幫我討回了公道。”
吳迪倩抽了抽麵皮,“不是你先動手的嗎?還能告贏?”
白馳爾:“誰說是我先動的手?我挑釁他們讓他們先打我,我再還手的。再生氣也不能失去理智啊,五帝錢同學!”
吳迪倩又發去了一串省略號,“你果然從小就腹黑!”
白馳爾回了一個得意的表情,“但經過那次的事,讓我意識到,除了智慧,還得有力氣,所以我出院以後就開始鍛鍊身體,並讓我媽送我去學跆拳道,就是想著再遇到這種事,我能打得他們叫爸爸,但自己卻不傷分毫。”
“只可惜,後來再沒人敢欺負我了,我空有一身本事,無處發洩啊!”
看到這兩條訊息,吳迪倩愣了半天,才回道:“原來你是這樣的白馳爾!”
“難怪你的肌肉那麼發達,原來是從小練出來的。”
“那你說,小輝能像你一樣,克服被霸凌的陰影,重新融入幼兒園的生活嗎?”
白馳爾客觀分析:“首先,小輝的情況和我並不一樣,我沒記錯的話,他的孤獨症特別嚴重,智力還有些低下,而且感統功能也嚴重失調,所以,在遭受霸凌後,會讓他的症狀加劇,不單單是在心裡留下陰影;其次,小輝爸爸的過度保護也不利於他主動走出陰影,因為家長的過度保護就像一個屏障,利弊兼有,在保護孩子不受到傷害的同時,也讓孩子產生了依賴心理,從而不願走出這個屏障去直面一些東西,當初我媽知道我被人欺負後,她沒有選擇讓我回避,而是在暗中觀察我的行為狀態,再發現我把人給打了後,及時善後,才讓我建立起了強大自信。”
吳迪倩促狹打趣:“因為你知道有人給你擦屁股。”
白馳爾:“對於小孩子來說,知道有人給擦屁股不是一件好事嗎?就像學走路的小孩,知道有大人在身後隨時護著自己,才敢大膽往前走。放手和牽手都需要適時,才有助於孩子的成長。”
“回到小輝的問題上,他爸爸現在就該試著放一放手了,畢竟他已經進行過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不再是最初那個面對火災都無動於衷的自閉症嚴重患兒了。”
放手……
吳迪倩覺得白馳爾說的有道理。
“可要怎麼說服小輝爸爸呢?他是有些心動的,我能感覺得到,但顧慮卻遠大於心動。”
白馳爾提議:“讓我去和他聊聊吧,我給他講講我的經歷。”
吳迪倩蹙了蹙眉,“你這段經歷真的適合分享給其他人嗎?”
白馳爾:“不正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嗎?”
“放心吧,我已經徹底走出來了,我希望可以用我這段經歷來幫助你那些患兒和他們的家長,才能讓他們少走彎路。”
吳迪倩展顏而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