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來了?還開著你們羅主任的車?”

急匆匆趕到白馳爾停車的地方,在見到他後,吳迪倩莫名侷促,尤其一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雙眸時,更是手足無措。

其實,二人也只有三四天沒見,但此時此刻,站在大風蕭蕭的江邊,吳迪倩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就準你請假?我就不行?”白馳爾沒好氣地不答反問。

吳迪倩搓了搓手,“你是來找我的嗎?”

“你說呢?”白馳爾還是反問的口氣。

而後,他揚起下巴,向吳迪倩示意,“上來。”

吳迪倩又搓了搓手,隨即繞到副駕的位置,上了車。

“我家就在前面不遠。”

“嗯。”

白馳爾點頭,跟隨她的指引,找到了她的家。

嚴格來說,是她爸爸的家。

坐落在江邊,但要繞好幾個彎才能找到,周圍全是自建房,各種款式造型的小樓都有,要是綠化再做好一些,完全可以媲美錦城郊外的別墅區。

而且靠江,風景極佳。

只是白馳爾現在無心賞景,心裡還憋著一口氣。

在電話裡向魏天藍問明情況後,他才搞清楚吳迪倩突然回老家的原因,又在得知為搶奪熙熙的身份證和他們家的戶口本,吳檀兩家在熙熙父親的靈堂上打起來後,他腦子裡立馬蹦出個頭嬌小的吳迪倩被人群推搡的畫面,哪裡還坐得住,急忙找羅大美借來跑車,再一路飆到這裡。

儘管魏天藍給他發了定位,可這裡又是山又是江,導航根本不給力,無奈之下,他又給吳迪倩打去電話,哪曉得電話那頭居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讓他懵在當場。

好在對方很快亮明瞭身份,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心裡還是有氣,氣吳迪倩不告而別,氣她讓自己擔心了一路!

所以,去往吳家的路上,白馳爾的臉一直繃著。

本來長相就有些高冷的他,這臉一垮,就更加顯得難以靠近,讓坐在副駕上的吳迪倩蹀躞不下。

好幾次想開口解釋,卻又在瞟到他冷峻的側臉時,欲言又止。

“小白!”

直至,車子在吳家停靠,魏天藍帶著李清清迎了過來,白馳爾才勉強和顏悅色地推門下了車。

“嚯!你居然把咱們羅主任的車開來了,不愧是他的乾兒子。”

瞅著羅大美的跑車,魏天藍一臉豔羨。

“白醫生是你們羅主任的乾兒子?”李清清眨了眨眼。

“別聽他胡說。”白馳爾嗔道。

魏天藍笑著解釋:“‘乾兒子’只是一個形容詞。”

隨後,他瞄了一眼跟在白馳爾身後,低頭不語的吳迪倩,以白馳爾需要休息一下為由,拉著李清清回了李家。

等到門口只剩白馳爾和吳迪倩後,後者才開門邀請白馳爾進屋。

“是魏醫生告訴你的吧?”吳迪倩猜測。

“不然呢?指望你親口告訴我嗎?”白馳爾不假辭色地反問道。

吳迪倩抿了抿唇,轉過身來望著他,“我不是想瞞你,而是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我昨晚才聽清清講起的,就決定回來一趟,你知道的,這些年,我一直很在意熙熙的情況。”

“昨天就知道了,然後到今天都不告訴我?”白馳爾冷冷地質問道。

“這不是事發突然嘛……”

吳迪倩撓了撓頭。

嗯?

就在她思索著該如何哄好白馳爾的時候,驀地眼前一黑,就被白馳爾摟進了懷裡。

緊接著,耳邊就響了起他充滿疲憊,又溫柔繾綣的聲音。

“我想你了。”

吳迪倩一怔,當即就融化在他的溫暖懷抱中,於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腰,低喃道:“我也想你。”

傾訴完對彼此的思念後,白馳爾捧起她的臉頰,吻了下去。

這個吻亦如他剛才的話,深情綿綿,讓吳迪倩沉醉其中……

“還在生我的氣嗎?”

等到吳迪倩氣喘吁吁時,白馳爾才意猶未盡地鬆開了她,然後抱起她在旁邊的沙發坐下。

吳迪倩坐在他的腿上,靠著他的胸膛,聆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低語道:“其實,我沒有生氣,只是…只是……”

她有些說不上來。

“只是有些介懷?”白馳爾問。

“算是吧。”吳迪倩嘟嘴點頭。

白馳爾輕撫著她發燙紅潤的臉頰,說道:“我以為這件事會是一個秘密,哪曉得,我媽居然會告訴清清。”

吳迪倩趕緊替劉佳妮解釋道:“興許,她當初只把清清當成一個不會認識的知己,才會把這件事告訴她,這也說明,這件事於她而言,也是一個難以向旁人傾訴的鬱結,所以,你別怪她,她心裡其實也很難受,說不定告訴清清後,鬱結就解開了。”

白馳爾蹙起了眉頭,在得知這件事有可能是吳迪倩從李清清那裡聽來的後,他確實向劉佳妮發了脾氣,可現在聽吳迪倩這麼一說,才意識到,當年的誤診不管是他自己,還是身為母親的劉佳妮,都是受害者。

而劉佳妮所承受的痛苦不見得比他少……

想到這些,白馳爾感到自責,準備回去後就找劉佳妮好好道歉,並告訴她,自己已經走出來了,徹底走出來了。

“當年,我不只是被誤診為自閉症兒童,還是高功能自閉症兒童。”

他緩緩開口,講述起了兒時被誤診的那段往事。

“高功能?”吳迪倩訝然。

因為不管是李清清還是聶小寶,都沒有提到這件事。

身為兒童康復治療師,又專攻自閉症,她當然清楚何為高功能自閉症,這是一種區別於學者症候群,與阿斯伯格綜合徵相似,患者智商通常高於其他自閉症患者,甚至遠超正常人的一種自閉症的特殊表現,但高功能自閉症只佔自閉症的10%。

白馳爾回憶道:“當時我剛讀小學一年級,在文字閱讀和數學加減法上毫無問題,而且成績還挺不錯,但在算術應用題和語文閱讀理解學習上,就表現得很差,因而才被誤認為是高功能自閉症。”

吳迪倩接話:“被誤以為你存在語言障礙。”

“但實際上,我只是純粹討厭這兩項學習內容,加上情緒很低落,抗拒讀書,對不喜歡的事情就更加討厭了,反之,喜歡的事則更加痴迷,這就與高功能自閉症很相像了。”白馳爾說道。

“是…因為你爸爸長期在外工作的緣故吧?”吳迪倩仰頭望著他。

白馳爾點點頭,繼續回憶道:“那會兒我喜歡打球,看著其他小朋友都是爸爸陪伴,我很羨慕,我媽為了不讓我覺得孤單,就想扮演爸爸的角色跟著我在球場跑,結果總是弄得一身傷,我就不再踢球了…也就在那時,那幫原先和我一起踢球的男孩子見我不再和他們一起玩耍了,就開始孤立我,甚至霸凌我,到處傳我沒有爸爸。”

“宸宸……”

聽到這裡,吳迪倩心疼地擁緊了他。

“所以我從那時起,就很討厭小孩子,儘管我也是個小屁孩兒。”白馳爾坦言。

“漸漸地,我從被動孤立,變成了主動孤立,不再和同齡人來往,甚至不願去上學。”

“後來遇到了聶姨和康叔,雖然他們因經驗不足,對我造成了誤診,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康復訓練期間,我慢慢重塑了自我,學會接受自己的獨特。”

“康叔曾對我說,只要活得自在,特立獨行也沒什麼,沒必要為了去迎合大眾而抹掉身上的漂亮顏色。我們可以選擇成為坐在車上看風景的人,也可以選擇成為車窗外的風景,人生而不同,活得自然也不會一樣。”

“他說,白馳爾,你註定是別人眼中的風景,所以,做自己就好。”

“康老師說的真好!”

吳迪倩笑著望向他,“你就是一道風景,一道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白馳爾揚唇,“一朵白蓮花。”

“一朵已經被我染指的白蓮花。”

吳迪倩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抬起頭吻了上去。

窗外,落日熔金,霞光透過窗戶射進,映照在悱惻纏綿的二人身上,宛如一幅浪漫的油畫……

“誒…那你為什麼不研究自閉症呢?卻跑去學肛腸科了?”

熱吻結束,吳迪倩驟然想到這個問題。

如果換做自己有此番經歷,肯定會把自閉症當做畢生研究的課題來攻克。

聞言,白馳爾虛起了眸子,“我記得這個問題你從前問過我,我還回答過。”

“啊?”吳迪倩忘了,真的忘了。

“呵!”

見她一頭霧水,白馳爾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看來,你對我說過的話,並不過心嘛。”

“哪有?”

吳迪倩連忙否認,撓著臉頰說:“可能…可能當時沒太在意吧。”

“是沒在意我說的話,還是不在意我?”白馳爾揪住字眼不放。

“當然是話呢!”吳迪倩忙道。

“我不信!”

白馳爾沉下了臉,“五帝錢,你對我說過的話,我都是牢記在心的,可你呢?”

“我…我笨嘛,不像你,智商那麼高,腦容量也就大,可以記住好多事,我就不行,我連今天周幾都忘了。”吳迪倩囁嚅辯解道。

但白馳爾哪肯輕易放過她,對著她的胳肢窩就撓了起來,癢得她不停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別說是你說的話了,就是你放的屁我也會認真記下…哈哈哈……”

“哼!”

白馳爾還是不依不饒,又把邪惡的雙手移到她的腰部來回撓。

“白馳爾,你別太過分了!”

吳迪倩已經癢得不行了,猛地一掙,就聽得“砰”一聲響,她的額頭撞在了白馳爾的鼻子上。

剎那間,白馳爾鼻血噴湧,嚇得吳迪倩手忙腳亂,立即去找紙巾為他擦拭。

“五帝錢,你這報復人的手段挺兇殘啊!”

白馳爾一動不動,任她鼓搗,但嘴上卻沒閒著。

“誰叫你撓我癢癢,我最怕癢了。”吳迪倩嗔怪道。

“怕癢?那怕疼嗎?”白馳爾不露聲色地問道。

“得看怎麼個疼法,要是割痔瘡不打麻藥,肯定怕。”吳迪倩說道。

“唔……”

白馳爾努著嘴想了想,“應該沒那麼疼。”

“你想幹嘛?撞回來?”

吳迪倩捂住自己的鼻子,又後退了一步。

白馳爾勾了勾唇角,“撞這個詞用得還挺生動。”

吳迪倩不明所以,總感覺白馳爾現在的表情壞壞的,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撞疼你。”

白馳爾突然欺近,一把將她抱起,放到了沙發上。

未待吳迪倩反應過來,白馳爾已經長臂一伸,拉上了窗簾。

窗外的霞光被遮光窗簾擋在外面,屋內一片漆黑,唯有白馳爾那雙炯炯而炙熱的雙眼閃爍著光芒,直抵吳迪倩的內心,讓她激動又安心地去迎接著即將到來的未知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