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末年,東陽王朝的統治者腐朽無能,整日沉迷於煉製長生不老丹藥,宦臣趁機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打壓異已,大行腐敗之道。朝中許多官員,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屈服之,偶有不願同流合汙者,輕者遠放,重者滿門抄斬。

幸而朝中尚有鎮國公蕭老太爺坐鎮朝堂,與之對衡。可饒是如此,東陽百姓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生活苦不堪言。

東漢國,辰溪鎮。

今日巧好是一年一次的祈神節,大街小巷張燈結綵,街頭巷尾人山人海,兩街旁多了許多的糖果和茶水的攤鋪,難得熱鬧的景象。今日的客棧,賓客格外的多,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臉,畢竟祈神節對於大家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開心的節日,每個人都想要向神祈願,希望來年能是個平安順遂的年頭。

即使是往日招人白眼的臭乞丐,在這當天,也可以得到幾個乾淨新鮮的饅頭,更有甚者還能得到幾塊肉碎。

此時客棧門口,正蹲著一群乞丐,他們見有人從客棧出來,便蜂擁而至,想要討得一點施捨,畢竟能住得起客棧的,那指縫留點油,也夠一個乞丐飽餐一頓了。

此時客棧走出來一大一小兩名男子。年齡稍大的這位男人面容嚴肅、身材高大健碩,身後揹著一把粗布條裹著的寬刀,面對圍上來的乞丐,他往前一站,如一道堅不可摧的石門,將同行的少年與乞丐隔絕開,乞丐們一時間被中年男人的氣勢所逼,竟不自覺的退開一條道路。

一頭頂破帽,衣服打滿補丁,體型瘦弱矮小的乞丐,也不知從何處牽來兩匹馬。

小乞丐灰頭土臉的,卻有著一雙黑溜溜的葡萄似的大眼睛,眼眸中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機靈,小乞丐將馬繩交給中年男子,態度亦不卑不亢,

“大人,你的馬匹,我剛剛已經餵它吃飽了,儘可放心上路,願你天神保佑你一路平安。”

中年男子接過馬繩,滿意的拍了拍自已的愛駒,眼都不抬的扔了一小塊碎銀子賞給了小乞丐。

其他乞丐看見,頓時眼紅不已,紛紛想上去搶奪,因忌憚中年男子,暫時不敢輕舉妄動,打算等這兩人走了以後再動手。

小乞丐拿著碎銀,作揖感謝,隨後步伐矯健的穿梭在茫茫人群中,從遠處看去,不急不慢,可一眨眼的功夫卻沒了蹤影,只剩下那一堆乞丐傻傻的愣在原地。

也不知是誰反應過來,大聲喊道“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對對對,抓住他,不能讓他跑了。小兔崽子,敢在九爺地盤上搶飯吃,活膩了吧!”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朝著沈葉消失的地方追去。

“這小乞丐不簡單。”

說話的正是被中年男人護在身後的少年,少年約摸十七八歲,氣如銀槍、貌若冠玉,劍眉星目,是個不可多得的俊俏少年郎。話語之間,少年矯健的翻身上馬,利落的身姿加上不俗的容貌,惹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

“如果俺沒看過,此子用的居然是南周派的仙人遊。”

中年男子眼中有些意外,沒想到居然能在一個乞丐身上看到失傳已久的步法。

看著早已消失不見的小乞丐,少年唇角微揚,目光中帶著玩味:“虎叔,我們還需多久能到天星宗?”雖然說小乞丐引起了自已的好奇心,但是少年也沒有忘記此次出來的目的。

“不出意外,兩天左右。”

辰溪鎮城門外,沈葉將追自已的那群乞丐甩掉獨自來到茶鋪,要了一碗茶水和十個饅頭,慢悠悠的吃了起來。看著城門外這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不免有些感傷。

從今以後,不論什麼節日,都將是一個人度過。再也無人會給她做最愛的月兒粑,也無人會給她買喜愛的酥糖。想到這裡,她的心中滿是悲憤和無奈,緊緊握住母親臨終時交給自已的玉佩,心中暗暗發誓一定找出殺害自已父母的兇手,血仇定要用血來洗滌。

陡然間,王虎二人騎著馬從沈葉眼前經過,她吃驚的發現,少年腰間居然掛著的的玉佩和自已一模一樣。

難道,這兩人也是去天星宗的?

算了,他們去哪裡,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是一面之緣,對方也不會輕易帶一個陌生人一同上路。沈葉將手中最後一口饅頭吃完,摸了摸自已圓鼓鼓的肚子,滿足的將剩下六個饅頭,打包繼續趕路。

拿出地圖,按照地圖指示,再往前行十里,穿過一片竹林,會有一個寺廟,晚上可以借住在那。沈葉腳下施展仙人遊,猶如林間蜂鳥一般,矯健的穿梭在林中。

“嘭——”前方一聲巨響,驚飛了藏在林間飛禽,一時間叫聲四起,讓人心悸。

沈葉也被驚住立在原地,她雖想繞道而行,可去天星宗的路只有這一條,不得已她只好小心翼翼的靠近前方。

“不愧是狂刀王虎,金剛鏡上品的實力,不過縱使你在厲害,今夜也走不掉了。”

竹林中,四個黑衣人呈圍攻勢,中間被圍攻的兩人明顯已有頹勢。為首的黑衣人,氣焰極其囂張的看著王虎,手中的劍十分挑釁的指著擋在少年面前的大個子。

這不是客棧門口給自已碎銀子的兩人嘛?

原來高個子叫王虎啊。

王虎眼底隱隱帶上幾分忌憚,這五人不知是什麼來頭,明明境界皆不高於自已,但自已的攻擊彷彿打在棉花上一般,輕易就被化解。剛剛又經過一番車輪戰,又要保護少年,現下確是寡不敵眾,肩膀上被利器劃開,露出模糊的血肉,鮮血已經浸透大半衣服。

少年身上也出現了多道劍痕,只是和王虎比起來,算是輕傷了。

“你們是何人,指示之人可是林洪那條閹狗?”

回應的他的只有黑衣人更為猛烈的攻擊。

王虎雖說武功不弱,但對陣法確研究不多,心下只覺得這劍陣詭異得厲害,四周劍氣縱橫,凌厲無比,陣內空間彷彿被劍氣割裂成無數碎片,讓人眼花繚亂,難以辨認方向;每當王虎想要突出重圍,陣內層層交織的劍影總如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牢牢困在其中。陣內殺機不絕,劍影之間似乎隱藏著某種玄機,王虎這一時半會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以防禦姿態抵禦黑衣人的攻擊。

“他奶奶的熊,有本事一對一和俺單挑,藏頭露尾真他孃的噁心!”

王虎心中十分憋屈,這幾人身形如同鬼魅,摸不到打不著,自已完全處於被動狀態,現下體力也在不斷地消耗,估計堅持不了多久。陣內四人似乎沒有絲毫的疲憊,劍招越發的急速狠辣。王虎將少年護在身後,只能以攻為守,不斷地揮刀抵擋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劍芒。

葉劍瑤靜悄悄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四人陣法有些熟悉。

“世上有一種四人合擊陣法,名為四象絕殺陣,此陣一結,陣內之人的四方,即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都有危機,青龍速度快,白虎防禦高,朱雀攻擊強,玄武耐力好。四個方位攻擊相輔相成,你退我攻,渾然天成。此陣厲害之處,便是能以陣法之力,跨境斬殺,只是此陣對連陣之人要求頗高,這結陣幾人需要從小生活在一起,不能說話,全靠心意感應溝通,以此來培養彼此間的默契,世上很少有人能練成此陣。”

葉劍歌回憶起父親曾對自已說的話,再看一眼此陣,八九不離十正是四象絕殺陣。

“那這個陣法這麼厲害,入陣之人不是必死無疑?”

“傻孩子,世上陣法有死門必然有生門,生死相依,陰陽平衡,沒有破不了的陣法,無非是當局者迷罷了。”

“那此陣如何破?”

看著王虎二人身處絕境,命懸一線,沈葉不禁眉頭緊皺,思考著自已到底要不要幫忙。片刻不到,沈葉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彷彿找到了心中的答案,深吸一口氣,用力地將當年父親的破陣之法喊出。

“艮三離七,起刀式!”

此時王虎聽見,當下也來不及猶豫,依著沈葉所說去攻擊,王虎起身向前,刀劍再度交鋒,劍光閃爍,王虎側身一閃,劍鋒貼臉而過,王虎驚險的躲過了攻擊,順勢一刀砍向來者,赫然,這名黑衣人手臂上多了一道狹長刀口。

場上的黑衣人看著那道傷口,皆呆愣在原地,迄今為止,這是他們四人合擊第一次有人受傷。不等黑衣人反應,那道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

“震五坤三,磨刀式!”

見有效果,這一次,王虎出刀更加迅速,整個人躍向半空,左手挑劍磨刀,腕出一朵絢麗的刀花,硬生生將對方的手臂絞斷。

“啊——”

感受到肩膀傳來的疼痛,黑衣人忍不住驚叫起來,王虎抓住機會,全力一腳朝黑衣人胸口踢去,黑衣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將竹林橫掃出一片。剩下四個黑衣人循聲找去,想將沈葉找出,可合擊之陣已破,其餘四人又哪是王虎對手。

這次不用葉劍瑤提醒,王虎知道現下陣已破,當下施展身法,身形猶如夜間鬼魅一般,快到讓人看不清楚,剛剛被圍攻的憋屈,這一刻化為手中索命的刀,刀刀狠辣,刀鋒每每從詭異角度閃現,便有一個黑衣人應聲倒下,眨眼之間,四個黑衣人全部一命嗚呼,剩下那名斷手黑衣人,見同伴都死了,毫不猶豫咬碎了藏在牙齒間的毒藥,口吐鮮血而死。葉劍瑤見狀,緩緩走出,而此時的王虎,卻再也堅持不住了,應聲倒下。

“虎叔!”

少年顧不上自已的傷勢,著急向王虎跑去,將倒在血泊中的王虎扶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迅速喂王虎吃下,因是藥效發揮了作用,王虎那枯木死灰的面容,慢慢有了一絲生機。沈葉蹲在旁邊看著少年將一顆又一顆的藥丸喂進王虎嘴中,心中咂舌,這藥放在外面,一顆可值千金,甚者有價無市,這傢伙把這救命的靈藥當糖丸一樣喂,葉劍瑤忍不住開口道“九轉續命丹再有奇效,可照你這麼個喂法,怕是他會被噎死。”

聞言,少年動作一緩,停了下來“你是何人?”

“我覺得現在不是回答問題的時候,我們還是抓緊離開,要是有第二波殺手追來,只怕我們三人小命都得交代在這裡。”

少年低頭看了看昏迷的王虎,短暫的思考了一下,起身想將王虎扶起,奈何自已受傷太重,王虎身形又高他許多,腳下一個踉蹌,竟有些站不穩。沈葉見狀,急忙將王虎的另一隻胳膊靠著自已的肩膀,一同扶起。

“多謝!”少年心中大驚,沒想到出手相助之人居然是白天遇見的小乞丐,臉色有些不自然,好在天色已晚,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侷促。

而之前的兩匹馬,早在打鬥之間就跑的無影無蹤,現下二人只得攙扶著王虎一步一步前行。

為了躲避殺手,三人放棄了前面的寺廟,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休息。山洞中,黑暗冰冷夜晚被火堆散發火光暈染開來,將身上的寒意驅趕,整個人溫暖了許多。葉劍瑤用竹子做了三個杯子,放在洞口,不一會山泉就滴滿了竹杯,加熱以後喝下,竹子特有的清香,在口中散開,疲憊、寒冷在這一刻舒展。滿足的放下竹杯,將身上的饅頭拿出來,分出三份,和水一起遞給了少年。面對少年的發愣,葉劍瑤無奈說“現下能有饅頭吃已經很不錯了,難道你想餓肚子?!”

“你到底是何人?”

此人看上去樣子約摸十五六歲,但行事卻比自已沉穩老練許多。還有這九轉續命丹,此丹乃是百丹堂五級丹藥,尋常老百姓更本不可能知道,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說出此丹的名字,還能那勞什子陣法的破除之法,可謂是不簡單。

“這些重要嗎?就現在目前看來,我對你們並無惡意!”

蕭嶼白轉念一想,自已卻是有點多慮了,對著葉劍瑤拱手一禮:“在下蕭嶼白,多謝小兄弟出手相助。”

少女臉上有些侷促,眼睛清澈明亮,笑起來像彎彎的月牙:“蕭兄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中人應有的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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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裡,出現了兩個戴著鬼面面具的男人,其中一名,體型魁梧,身穿素色僧服,脖子上掛著一串頭骨組成的念珠,胳膊上的肌肉輪廓清晰飽滿,雙手套著鐵拳,堅硬且冷冽,神情戲謔看著同伴:“你熟了。”

“沒用的廢物!”

另一名男子身穿玄衣,氣憤的將腳邊的屍體踹開:“看來四象絕殺陣也沒有傳聞中的厲害。”男子摸出腰間的鐵扇,一邊敲打著手掌,一邊冷聲說:“必須儘快找到他們,不然等他們進入天星宗,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想到任務失敗,面臨的後果,饒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兩人也不禁心生恐懼。

“我記得前方好像有個寺廟?!”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即明白對方心中所想,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經過一夜的休整,王虎的氣息逐漸平穩。葉劍瑤本打算天一亮就離開,儘快趕到天星宗,可看到眼前兩人,心中又有不忍。

這人一看就是金貴的主,眼下他自已也受傷不輕,還有個昏迷的人需要照顧,若是自已一走了之,估計這兩人都要餓肚子。葉劍瑤目光掃了一眼昏迷的王虎,唉~看在那日銀子的份上,我就幫人幫到底吧。

“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葉劍瑤找到一家農戶,用碎銀子換了一些乾淨的衣物和吃食。回來將東西交給了蕭嶼白,自已轉身架火去準備吃的,畢竟傷員最需要的就是食物。

蕭嶼白看著手中的衣服和繃帶,又看了一眼葉劍瑤,眼中閃過一絲看不清的波動。

片刻,少年臉色蒼白的將上衣緩緩脫下,露出左臂扭曲而猙獰的傷口,笨拙的將傷口簡單的包紮,整個過程,除了偶爾緊皺的眉頭以外,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少年身材高挑修長,肌肉線條清晰分明,散發著男性獨有的魅力和力量。

“啊——你.....你......你脫衣服幹嘛!”葉劍歌臉紅如同火燒,一直從臉頰蔓延到耳根。

“......我不脫衣服怎麼換衣服!你這麼激動幹嘛,都是男的,你臉紅什麼。”

其實這也不能怪蕭嶼白,這個時候的葉劍瑤,穿著滿是補丁的乞丐裝,頭髮又是束成男子模樣,整個人灰頭土臉的,誰也看不出她乃是個......女子。

“誰......誰臉紅了!?我這是被火烤的,被火烤的!”

葉劍瑤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火堆,想要證明自已所說的話,可見對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好起身,慌張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

“額......我出去打水!”說完,丟下一臉愕然的蕭嶼白楞在原地,徑直走了出去。

這人什麼毛病,空手去打水!

蕭嶼白不明所以的輕輕搖了搖頭。

葉劍瑤氣惱的揮舞著手中的樹枝,嘴中不停嘀咕著“你臉紅什麼,在乞丐堆裡面多的不是沒穿衣服的人,真丟臉!”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葉劍瑤腦中卻有聲音在說“那堆乞丐能和他比?你看看人家那個身材,你找是個乞丐都沒他好。”

葉劍瑤使勁搖了搖頭,想要阻止自已內心生出的邪惡想法。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定是自已最近逃跑太累了,精神失常了才會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你知道嗎?!天霖寺昨夜被屠寺了,全寺十三口人一個不留,全死了!”

“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啥,村裡王二麻子和他媳婦今天去寺廟還願,剛剛走進大門,就看見裡面血流成河,村正已經上報官府了。”

這時兩個村民從葉劍瑤旁邊經過,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村民。

其中一位牽著牛的村民,神情惋惜的搖著頭:“這天霖寺的和尚平時為人都挺和善,這是招誰惹誰了,居然全寺被屠。”

“兩位大哥,打斷一下,剛剛你們說的寺廟可是要經過一片竹林?”葉劍瑤正色問道。

牽著牛的村民打量了一眼沈葉,點了點頭:“是的,小兄弟,一會官府的人就來了,你可別去湊熱鬧,免得被官府的人看見,給自已招惹麻煩。”

“多謝大哥提醒,小弟知道了。”拜謝對方以後,葉劍瑤怔怔地看著的天空發呆,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世道當真是人如螻蟻、命如草芥,毫無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