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個屁,大早上不睡覺,找削呢!”

二鋪傳來大林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隻拖鞋。

別人都躺著,只有何仙姑坐在鋪尾,拖鞋越過眾人,落在她肩膀上,彈了一下,掉落在地。

這還是她躲了一下,否則還真有可能削她臉上。

隔著十幾個人,居然能準確命中目標,這讓江漁不得不佩服大林的準頭。

何仙姑揉了揉肩膀,下了鋪,撿起那隻拖鞋送了回去,邊走還邊說:“哎呀,是我的不是,擾了我家林的清夢。

鞋放這兒,你接著睡……”“都特麼被你吵醒了,還睡個錘子!”

大林沒好氣地再次打斷她,“你個老妖婆子,再特麼不老實,讓你重新學規矩!”

“不用不用!我老實著呢.”

何仙姑連連擺手,陪著笑臉,“林啊,生氣傷神費力。

人一生氣,這氣脈亂了,氣脈一亂,這……”“滾!”

這一聲是頭鋪上的蘭姐發出的。

何仙姑跟大林對付一套一套的,蘭姐一出聲,她立馬閉上了嘴,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退回了鋪尾。

讓她這一番鬧騰,監室裡的其他人不醒也得醒了。

眼看著也快到五點半了,就算是想睡也睡不了多一會兒,有的人索性起來穿衣服,收拾鋪位。

四零三監室集體早起,提前十幾分鍾就坐得整整齊齊,等待開飯。

因此,還得到了表揚。

……下午放風的時候,江漁去放風場收衣服,一邊翻看著秋衣上的破洞,一邊嘀咕:“怎麼就破了呢?”

隨即她一揚手,把秋衣丟給了王玲:“給你吧.”

王玲抬眼看了她一瞬,默默地將衣服拾了起來。

秋衣是莫代爾的,很薄,也並不算結實,她手嘴並用,幾下就把袖子扯了下來,纏到腳腕上,墊住了鐐子。

“誒?我說你那麼好的衣服,怎麼就讓她給霍霍了呢?”

何仙姑咂舌。

在江漁嘀咕秋衣破了的時候,她就有心想要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衣服已經到了王玲手裡。

雖說她不打人,也不罵人,整天除了提審、吃飯、睡覺、上廁所之外,只剩下坐那兒發呆。

但那平淡到近乎冰冷的眼神,就是讓人看著發怵。

如果換成別人,何仙姑還能跟人要。

可是王玲……她沒敢,只能一路跟著江漁到鋪尾,才小聲抱怨。

當然,這裡所說的別人不包括蘭姐和大林。

蘭姐是真兇,大林那也是個不手軟的主兒。

“那衣服都破了,留著也沒法穿.”

江漁邊疊其他衣服邊說。

“就那麼點兒的一個小口子,咋就不能穿了.”

何仙姑掐著手指比劃著,“穿裡面又看不著。

你們這些年輕人呀,過日子可不能這麼大手大腳的.”

“再說了……”她往王玲那邊瞟了一眼,見人家沒有朝這邊看的意思,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繼續說,“你知道她是什麼人麼,就跟她說話.”

“她是什麼人呀?怎麼還不能說話了呢?”

江漁把衣服放到架子上屬於她的那個小格子,順著這個話茬問道。

“哎喲,小祖宗,你小點兒聲.”

何仙姑扯著她坐到自己旁邊,靠近了低聲問,“你知道她因為啥進來的不?”

“聽別人說了,拐賣孩子。

怎麼了?”

“沒那麼簡單,她有冤親債主纏身.”

江漁以為這個老神婆知道些什麼,沒想到她整出這麼一句來。

不過,她心裡還是打了一個突。

“冤親債主?你看出來的?”

“當然了,你們普通人看不見,但是我能.”

何仙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我跟你說,前年有人找我看事兒,那人才四十出頭,身體不好,那個瘦呀,一米七多的大男人,體重才一百出頭,走幾步就喘得厲害,中醫西醫都看過,偏方也用了不少,就是不見效。

後來別人把他介紹到我這兒來了,我打眼一看,你猜怎麼著?”

不等江漁回答,何仙姑又接著說:“他身上有蛇的虛影,哎呀媽呀,還不止一條.”

她一邊說著,還在胳膊上摸了幾把,象是被麻到一樣:“我就說,你不只是身體不好,晚上還睡不著覺,日子過得也不順當。

那人當時就說,仙姑呀,你真是神了。

我打三十多歲的時候睡眠就不好,尤其是這兩年,整宿整宿睡不著,吃安眠藥都不好使。

這身體越來越差,工作丟了,媳婦也跟我離婚了.”

何仙姑把自己的麻花辮甩到了身後,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我問他,你十幾年前是不是傷過蛇。

他一拍腿說,還真有這麼個事兒。

那年他家翻新老家的宅子,在後屋牆根發現一個蛇窩,裡面盤著條大蛇,還有好幾個蛇蛋。

他一看,這個好呀,在外面打工的時候,就聽人說過蛇肉好吃。

於是呢,蛇打死燉了。

蛇蛋也沒糟蹋,煮著吃了.”

“是蛇來報復他?”

江漁問。

“正是。

蛇是有靈性的動物,千萬不能打。

尤其是入宅的蛇,那是保家的。

把它打死,不僅會壞了運勢,更會遭報應.”

“不是有那句話嘛,見蛇不打三分罪,打若不死七分罪.”

“那是胡說!”

何仙姑輕呲,卻也不說為什麼是胡說,而是接著道,“我跟那條大蛇交涉了好久,總算是平息了它的怒氣。

那人回去後,身上的病都好了。

去年秋天又娶了個新媳婦,如今呀,他的兒子也快出生了.”

“喲,您老不用大仙上身就直接能看事兒,可真有本事.”

江漁說道。

“是有編瞎話的本事吧!”

和蘭姐在放風場吸完煙回來的大林不屑地撇嘴,“我說老妖婆子,你是不是沒記性?自己因為啥進來的?還敢在這兒放毒!”

何仙姑臉臉上的神采頓時消失不見,訕笑道:“哪有呀,我就是跟小江姑娘隨便聊聊.”

大林瞪眼:“聊個屁,廁所掃了嗎?”

做為新人,何仙姑從早上開始就正式接任“所長”一職,替下了本來要被罰一個月的秋秋和大英子。

“中午掃過了,我再去掃一遍.”

何仙姑下鋪穿鞋,一溜煙去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