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縷縷嗆人的青煙升騰,洞口截面的黑色汽泡不斷翻湧,發出“嗤嗤”的微響。

落地前的0.1秒,如搖晃的水床般柔軟的史萊姆外形的咒靈鋪展開來,接住了墜落的二人。

一股數倍於之前祓除的“長舌咒靈”的恐怖威壓,緩緩降臨。

醫院裡竟然還潛藏著一隻特級咒靈!

不過槐涼已經無暇它想。

由於夏油傑突然召喚出的史萊姆咒靈,擾亂了她對落地點的判斷——

混亂間,她竟然親上了他的嘴唇!

更見鬼的是,腦子裡竟如同電影般播放起了畫面:

那是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黑色的丸子髮髻束在腦後,前額垂下的一縷劉海,隨著背後熊熊燃燒的火光搖曳。

他如玉般冷淡的臉側,凝固了星星點點的血痕。

低垂的眉眼被月影模糊,隱約有些憔悴,看不分明。

他似乎是在笑,薄削的唇緩緩勾起,帶著不屑、冷嘲、還有洶湧的憤怒。

“可惡的……猴子。”

山澗的風助長了火勢,張牙舞爪的火苗把整片天際都染上了猩紅。

夜空如此明亮,可槐涼卻感覺——

他似乎被粘稠而沉重的黑暗,翻湧吞噬了。

意識迴歸的瞬間,槐涼迅速起身,目光鎖定住那道浮在半空中的蒼白人形身影。

它並不能被稱為人,雖然已經進化出了四肢。

但頭頂上的兩對眼睛和帶著蹼的四肢都表明了它的非人身份。

來不及詢問系統剛剛播放的古怪畫面,她壓低了聲音:“夏油君,之前遇見過這種咒靈嗎?”

“嗯?”

下一瞬,他便為自已的晃神而感到自責,這般重大的失誤若是在戰鬥中發生,足夠他死好幾次。

他直起身,手掌摁了摁胸腔裡不斷狂跳的心臟,深深吐了一口氣:“沒有,它應該是特級咒靈。”

“砰——”

又是一道巨響,伴隨著漆黑的毒液襲來的,還有咒靈破空的拳擊。

二人閃身躲過,神情中多了幾分凝重。

“它的攻擊和閃躲速度,比剛才那隻要快十倍不止。”

“砰、砰、砰!”

又是緊密的一連串襲擊,牆體石塊不斷因衝擊而剝落,揚起的塵土也令視線受阻。

巨大的虹龍升騰而起,在半空中咆哮著與之撕咬纏鬥作一處。

見夏油傑眉頭緊皺,注意力都放在了精密操控虹龍上,槐涼也咬緊了牙關,死死盯著那道不斷變換位置的慘白身影。

“就是現在!”

銀色巨龍的尾巴呈環狀旋轉,瞬間收縮捆住了人形咒靈。

槐涼如同一顆炮彈般彈射而出,泛著幽幽藍光的匕首深深插入了人形咒靈的後腦。

“嘰——”

咒靈發出尖利的吼叫,身體瘋狂掙扎,竟然掙脫了虹龍的束縛。

“涼桑!”

巨大的衝擊力將槐涼往牆上甩去,一道交錯的幽藍觸手虛影閃現,為她卸去了部分慣性。

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喉頭翻湧著腥甜的血氣,槐涼心一橫,再度加重了力氣。

幽藍的匕刃直透前額而出,掙扎哀嚎中的人形咒靈頃刻卸力,失去了動作。

巨大的塵煙間,夏油傑飛奔而至,一把將咒靈推開,攥住了她的手腕:“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害怕觸碰到她的傷勢,他只敢虛虛地將人攬在懷裡,“我馬上帶你去找硝子。”

槐涼被塵煙嗆得咳了聲,扯了扯對方的袖子,示意鬆開。

她一手撐著牆面,慢慢站了起來。

晃了晃腦袋,聲線仍舊習慣性的拖長:“我沒事,只是被撞了下,最多後背破了點皮。”

伸腿踢了踢人形咒靈半死不活的軀體,“這個,你有用的吧,快收了。”

夏油傑仔細檢視對方的表情,見當真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強光閃過,人形咒靈已經變成了一團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球體。

手指頓了頓,他將它扔進了褲兜裡。

“說真的,我有點理解五條君的想法了。”

“什麼?”

槐涼抬起臉,皮笑肉不笑道:“那些爛橘子,在其位就得謀其事,連簡單的任務資訊都能搞錯,還留著幹什麼?”

“要不是我反應快,就危險了。”

眼瞧那幾個“試膽探險”的小鬼都已經暈了過去,她開始了持續輸出。

“像這種突發情況也沒有什麼應對措施,連聯絡外界增援都做不到,可見幹這行風險有多大。”

夏油傑點頭,一臉鄭重:“如果今天不是涼桑在的話,我也要吃不少苦頭。”

“他們幾個……也都活不了。”

聽他提起那幾個小鬼,槐涼沒好氣道:“我覺得你這人的道德底線有待降低,應該多跟五條君學學。”

她的確有些意外,明明這人外表像個桀驁不馴的不良少年,接觸下來卻意外發現是個內心溫柔,且善於包容的人。

拍了拍袖口的灰塵,她徑直往外走:“拒絕內耗,指責他人。生活會輕鬆很多。”

夏油傑輕笑出聲:“嗯,受教了。”

“其實要說多難過也沒有,因為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咒靈,所以以前在同學們眼中對著空氣比劃,又或者自顧自說話的行為的確有些古怪。”

他邁步跟了上去,“所以被叫做‘怪胎’也並不稀奇,那段時間被撕書本,桌面上被塗抹膠水,還有人往我收納櫃的運動鞋裡扔圖釘。”

“這還能忍?”

槐涼的驚訝宛若實質,“剛才那黃毛不會就是當初霸凌你的人之一吧?”

她原本就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自然知曉未經過良好教育的幼年期人類能滋生多少惡念。

夏油傑搖了搖頭:“一開始是朋友,在我被同學找麻煩的時候,隨了大流罷了。

槐涼打了個哈欠,走出了綜合樓:“孬種本性。”

“至於那些跟我‘開玩笑’的同學,都在放學後被我堵巷子裡教訓了。然後他們又轉變為了另一種極端,避我如蛇蠍,當我不存在。”

“我總不能用武力,強行要求人家喜愛我吧?”

經過高強度的打鬥,外面的天色已經逐漸轉陰,槐涼雙手插兜,百無聊賴地踢遠了塊碎石子:“為什麼不能。”

“強扭的瓜不甜?”

她打了個哈欠,“我只知道,苦果亦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