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涼接過伏黑甚爾備用的新牙刷和新毛巾洗漱完,再回到房間裡,對著僅鋪了一張褥墊的情況犯了難。

雖然說親吻是她主動的,但是第一次見面就發展到睡一張床的情況……是不是有點兒太超過了?

雖說在野外訓練的時候,和一眾小隊的同期們相互警戒換班休息,倒也沒那麼講究——可問題是,伏黑甚爾和那些哨兵們的情況完全不同。

似乎是看出來了槐涼的猶豫,面對穿著自已寬大衣裳的少女,伏黑甚爾早就把那些稍顯羞澀的情緒拋到了腦後。

他勾了勾唇角,促狹道:“怎麼辦啊,大小姐,我這裡只有一張褥墊。”

從身後靠近過來的少年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溼漉漉的水汽,槐涼偏了偏頭:“哦?櫥櫃裡沒有備上換洗的褥子嗎?”

不待對方回應,她率先一步搶佔了先機,整個人像條魚一般‘嗖’地滑進了柔軟的褥墊裡。

將薄被往肚腹上一蓋,槐涼衝著站在原地的伏黑甚爾眨了眨眼睛,“想必甚爾應該不會讓女朋友睡地板的吧?”

伏黑甚爾低低的笑了:“大小姐……該不會是怕了吧?”

“唔,看來涼醬你捨得讓自已的男朋友睡地板咯?”

槐涼再一次意識到了‘新鮮出爐’的男朋友的難纏之處,跟她預料中的情況再度出現了偏差——

不是,這人之前表現出來的害羞、失落的之類的一系列情緒……該不會都是演出來的吧?

可真會給自已加戲。

槐涼眼珠子一轉:“可是我的睡相特別不好,睡著了可能會打人。”

伏黑甚爾緩緩走近,半跪在了槐涼身前。

伸手摸了摸她散開的如緞匹般的漆黑長髮:“哦?沒有關係,我可以把你的手腳都緊緊困住。”

“這樣就不會打到我了。”

鼻端縈繞著一股清新的澡豆的香氣,隨著對方的靠近,連空氣中都似乎縈繞著源自少年胸膛蒸騰的熱氣。

槐涼眨了眨眼,順著敞開的衣領往下,便是絕佳的風景。

她嚥了口唾沫,十分唾棄自已的意志力不夠堅定,一個照面就被美色所俘獲了:“可是,可是……”

伏黑甚爾又笑了。

低啞的輕笑聲從他寬闊的胸膛處震顫而出,他瞧著少女百般推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覺得有意思極了。

“騙你的。”

在愛憐與慾望交織的分界線前,伏黑甚爾的思緒剋制地往後撤了一小步,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垂下了頭顱,在少女光潔的前額上,落下了一個羽毛般的吻。

他旋即起身,從櫥櫃中搬出了一條新的被褥和薄毯。

儘管抵抗住了和心上人同床共枕的誘惑,但他到底也沒能完全控制得了想要靠近對方的自然反應——

不過一分鐘,他便在緊挨著對方褥墊的位置鋪好了屬於自已的‘床位’。

“呼。”

搖曳的燭火被他吹滅,整個室內只剩下從窗外小心探進來的,朦朧的月光。

槐涼摁了摁胸腔處狂跳的心臟,她有理由懷疑……自已被撩了。

她從未有過這般陌生的情緒,像蘸滿了蜜糖的毒藥,危險,卻又讓她忍不住去探究,回味。

“嘿,你剛剛是故意逗我呢?”

槐涼一向善於模仿並總結自已並不擅長的,有關於‘感情’方面的領域,此刻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對方為何先是‘咄咄逼人’,卻在她明明‘敗退’至難以應付的前提下,又主動選擇了退讓。

黑暗是一層最佳的保護色。

處在靠近牆壁角落位置的伏黑甚爾,此刻也並沒有那麼遊刃有餘。

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個不到十六歲的少年,過往所經歷的一切幾乎都是荒蕪,那個穿著巫女服飾,宛若神明般突然降臨的少女,才是他黑白人生裡唯一的一抹亮色。

而此時此刻,他的‘神明’就靜靜地躺在他的身側,只隔著半個手臂的距離,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輕易將其攬在懷中。

他一向擅長忍耐,不想暴露其過於炙熱且……陰暗的念頭,當然得萬事謹慎,不能惹了對方厭煩。

“當然不是。”

伏黑甚爾極力去忽視掉心頭不斷湧起的鼓譟,和喉嚨裡泛起的癢意,“只是不想那麼快。”

槐涼:“……”

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是我沒有別的證據。

“‘快’是什麼意思?”

她選擇直接直球進攻,“是怕表現不好的‘快’?”

伏黑甚爾:“……”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已不要順著對方的思路往下想,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了起來。

“不是那個!”

伏黑甚爾幾乎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我的意思是,我們戀人的關係……可以慢慢地去體會,不是隻有身體上的那點兒事情。”

“就比如,等我離開禪院家之後,我們可以先租一間帶著院子的房子,可以一起曬太陽、養花,寵物就算了——”

槐涼再度追問:“為什麼算了?我還從來沒有養過小貓小狗的了。”

“因為我會吃醋。”

伏黑甚爾輕咳了聲,黑暗給了他勇氣。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對方對於他堪堪釋放出的一小部分的獨佔欲,能有多高的包容度。

所以,原本會顯得軟弱,甚至是可憐的話語,也從他一貫要強的嘴裡吐露了出來。

他知道,她一向吃軟不吃硬。

“噢……那你繼續。”

槐涼摁了摁胸腔,又儘量剋制著平緩地呼吸,不讓對方察覺出她心律過快的異常反應。

她忍不住在腦子裡默默低咒著,胸腔裡那顆不爭氣的玩意兒,趕緊消停一點兒啊!

“繼續說‘吃醋’?喔,因為我想涼醬的眼睛裡只有我,也最好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見涼醬。”

說到這兒,似乎察覺到了自已的失言,伏黑甚爾緊張地嚥了口唾沫。

立刻找補道,“因為涼醬的詛咒……不是隻能靠精神力抵消麼?下一次見面可能又要等很久。”

“所以,想在涼醬出現的時候,我能多看你一些時間就好了。”

不是,哥們兒你簡直犯規啊!

槐涼腳趾都快擰成麻花了,被他人強烈需求並渴望著的情況,在她過往的十幾年裡,從未有過。

她像一株雜草,風將草種吹落到了孤兒院,她也便在那處貧瘠地土地上紮根發芽,野蠻生長。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如此直白地向她表示過……她是被需要的。

“唔,我是讓你接著說前面的,‘養花’、‘曬太陽’,還有呢?”

伏黑甚爾努力回想著,從《戀愛的108個小技巧》中汲取到的知識,但很快又將那些公式化的套路拋到了腦後。

他選擇了遵循本心,緩緩開口:“或許可以看一部好看的電影,一起去吃好吃的料理,還可以在落日的海邊散步……”

他一向不是個多有浪漫細胞的人,是完全的結果導向的務實派。

可是當他嘗試著構想脫離禪院家後,和槐涼將要共度的未來後,那些被他壓印在腦海深處角落裡的念想紛至沓來——

幾乎不用停頓,他可以一連說出上百件想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情。

或許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喂,你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

槐涼不安分的指尖越過了那條‘三八線’,觸控到光潔絲滑的被面後,又戳了戳對方裹在被子裡的結實手臂。

伏黑甚爾依言照做:“幹嘛?”

下一瞬,他感覺到手掌被一片幼嫩的溫熱覆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