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內燈光忽明忽暗，隔著一扇門，門外的嘈雜並未得到阻隔，反而和室內低沉的大提琴背景音融為一體。
“您最近有進入全息遊戲嗎？”
“有。”
“一週幾次？每次大概多久？”
“……這和我的情況有什麼關係？你認為我對我哥哥的記憶，是玩全息遊戲產生的幻覺？”
“溫狸女士，請冷靜一點，否則我們將不得不對您採取一些不太溫和的措施了。”
一門之隔，還有負責她案件的警官在等待，她不能輕舉妄動。
白大褂見她稍微冷靜了一些，將話題再次引入正題：“請您再陳述一遍您與溫晏的故事。”
“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要求我重複敘述了，如果你始終不相信我說的話，那我也沒有重複的必要。”溫狸定定地看著他，“我有一個哥哥叫溫晏，現在他失蹤了。”
一沓顯示溫狸是孤兒並且由社會人士資助長大的資料，被重重摔在辦公桌上。
大提琴音戛然而止，門外腳步聲越來越急，直到敲門聲響起。
“醫生，又有幾例受全息遊戲影響的病例，病人現在呈現了極強的攻擊性……”
醫生臉上的怒容頓時消失，又恢復了剛進入診療室時謙謙如玉的姿態，好像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只是溫狸的又一次幻覺。
“醫生，您等等。”溫狸忽然出聲，“我覺得我好得差不多了，剛剛是我記錯了，把之前玩的遊戲當做現實了，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室內的氣氛愈發詭異。
醫生微微歪著腦袋死死盯著溫狸，嘴角的弧度算不上微笑卻也足夠讓人脊背發涼。
敲門聲再度響起，醫生像是終於回過神來，擰開門把手對著門外等待的警官說：“沒什麼問題，讓她回去多休息幾天就好，可不要嚇著人家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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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幾個醫護人員摁在地上的男子還在掙扎，嘴裡大喊著“我真的見到鬼了”之類的話，激動到抓住了身邊一個小護士的手腕。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你一定會相信我的對吧？我見到鬼了，在現實裡、就在現實裡……！”
他面部表情更加扭曲，手上力道越來越大。
小護士沒有痛呼，反而是用另一隻手輕柔地拍著他的手背，嗓音清澈溫和：“我相信你，能仔細說說都發生了什麼嗎？”
“都是《見鬼實錄》，不要玩《見鬼實錄》！一旦你真的看見了它，它就會到現實世界裡找你！”
“然後呢？”
“然後？哈哈哈哈……然後，就會像我這樣！”
小護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想側身躲開，卻還是被男子口鼻噴湧的鮮血弄髒了護士服。
男子握緊她手腕的那隻手被幾個力氣大的同事掰開，猙獰的青紫色痕跡格外刺眼，有護士拍了拍她的肩。
“看你面生，是新來的吧？別害怕，這樣的場景見多了就習慣了。”
小護士低低“嗯”了一聲，她問：“他說的《見鬼實錄》，是全息遊戲嗎？”
“好像聽過，是首頁那個號稱年度真實感天花板的遊戲吧。”護士姐姐繼續安慰她，“不過你也別太在意，全息遊戲要是有問題早就被封禁了，每年號稱自已玩遊戲玩瘋了的大有人在，說到底是現實生活壓力太大了，要找個宣洩口而已。”
她垂眸看著口鼻出血過多已經暈過去的男人，哪怕僥倖保住了一條命，腦子還能不能正常運轉都是未知數，也許後半生都要在護理床上度過了。
“我去換衣服。”
小護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走了有一會兒了，剛剛和她說話的護士還愣在原地，被同事拍了肩膀才猛然回神。
“發什麼呆呢？”
“嘶，那個新人走錯方向了吧……？”
“什麼新人？咱這兒多久沒招過新了，咦，小梅又躲哪裡偷懶去了？算了，收工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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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換下護士服，拿上屬於吐血男子的遊戲卡，順利溜出醫院，溫狸找了家黑網咖。
哪怕賬號資訊與使用者對不上號，老闆也早就習以為常，收了錢之後便幫溫狸改了原來的資訊認證，還貼心地問要不要修改局內形象。
“是可以自已捏臉的意思嗎？”
老闆聞言看她的眼神多了點探究，又瞟了眼身份證上的年份，語氣帶了點疑問：“剛成年啊，還沒玩過全息遊戲？”
溫狸點點頭。
“小恆，你去教教這姑娘怎麼用遊戲艙。”老闆又轉回來衝著溫狸說，“你跟著他就行了。”
被喚作“小恆”的青年個子偏高，微笑著衝她點了點頭，領著她向網咖深處走。
說是網咖，卻早已不是21世紀初那種電競椅配桌上型電腦的設定，繁冗的裝置統統被一體式的“遊戲艙”代替——外形酷似艙室的整合式全息遊戲裝置。
除了能帶來高度沉浸感，還具備基本的維生功能，不考慮基本生理需求的話，理論上可以供人以最低水平生活三十天。
但網咖不會允許艙內空間被汙染，畢竟這臺裝置還要給下一個客戶用呢。
各色遊戲艙兩排列開，中間形成了一條狹長的過道，穿過外部區域來到內部，則是劃分了功能區的大廳，整個廳內光源都來自那頂水晶吊燈。
“我叫陸之恆，你也叫我小恆就行。”青年指了指大廳角落裡那排機器，“這邊稍微安靜些，看到這臺遊戲艙了嗎？你按這個開關。”
隨著陸之恆的話音和溫狸的指尖落下，被喚醒的遊戲艙先是整體流過藍紫色熒光，又在兩人注視中緩緩抬起了玻璃艙門。
陸之恆接過溫狸手中刷機完成的遊戲卡，插入艙內座椅邊的透明凹槽，幾聲清脆歡快的電子音迭起。
“歡迎回來，玩家5pi156ew。”
這聲電子音非常中性，像是融合了無數人的聲線而組成的和聲，但又缺乏現實和聲那種獨特的力量感。
“被刷機了的賬號是會像這樣變成亂碼暱稱，你等會重新編輯個人資訊的時候改改就好了，不過你放心，遊戲成就啊道具啊什麼肯定還是在的。”
溫狸點點頭，雖然她並不關心原來的資料，但這張遊戲卡畢竟是吐血男昏迷前反覆暗示她帶走的，賬號內的遊戲資料必然另有玄機。
也許……和她正在調查的那條線索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