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裡鴉雀無聲,這種大會小麥總是覺得壓抑。

好在小麥的近視並不嚴重,沒了眼鏡除了看不清老張坐在哪排,差點坐在一個大嬸懷裡,倒沒什麼影響。

盧小良笑嘻嘻的牽著她坐回到座位裡。

小麥還在生氣,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希望能找到那個怪咖。

縣裡大農業戰線的幾個主要幹部都已經到了,農業、畜牧、林業、甚至水利、化工、交通等各個相關埠,可見縣裡對這次大會的重視。

但是縣長和縣委書記據說都有事沒來,而是一個主抓農業工作的副縣長在發表講話。

“我們要響應國家扶貧攻堅的號召,紮實做好農業農村工作,要抓住科技在農業生產中的支撐作用,切實開展好農業技術培訓,破解種植技術、棚膜技術、農資管理等方面的瓶頸,讓廣大農民在種植技術上、發展產業上進一步做大、做強產業規模.”

“都是官話,不能說點實際的麼.”

小麥有些近視,看不清講臺上發言的官員,只是覺得聲音很年輕,估計是來掛職的。

她聽說過一些上邊下來掛職的年輕幹部,幹幾年鍍個金,啥事都瞎折騰,最後啥也幹不成拍拍屁股就走了。

她靜下心來看資料,一會還要負責張教授旱地栽培專案的宣講和交流答疑。

這幾個月跟下來,她已經對專案的全流程操作與優勢好處都瞭如指掌。

當然最主要的核心技術講解會由盧師兄來做,張講授補充。

但小麥還是覺得緊張,有點手心出汗。

主要領導講過話之後,各個專案組開始就自己的技術扶貧專案和目前的進展程度進行了彙報,之後就是廣大農戶代表們的自由交流。

許多種植大戶和農業科技示範戶對這些能給他們帶來增產增收的專案還是表達出了極大的興趣,但是有些人還是心存疑慮。

畢竟這麼多年搞扶貧,推廣來推廣去,今天種蘋果,明天種柑橘,換來換去,花了不少苗錢最終都是一場空。

“希望我們的旱地高效經濟作物覆蓋栽培技術能夠切實的提高旱地經濟作物的整體產量和質量,帶來真正的經濟效益。

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稍後和我們進行交流.”

小麥講完,長出了一口氣,看向自己的團隊,張講授笑著跟著鼓掌,盧小良笑嘻嘻的朝她豎起了兩個大拇指,頗為喜感。

這些內容小麥在就爛熟於心了,看不清檯下的人,反而讓她減少了那種莫名的緊張感。

交流環節,好多示範戶還是非常關注這個專案,畢竟端縣一直是農業大縣,種植業也是端縣農業的重中之重。

“老師,旱地經濟作物有什麼選擇麼?對育種有要求麼?”

“對對,之前總說種這種那都好使啊.”

“小麥選種豫麥25就可以,21號也行,這方面要求不大,”小麥此時笑著,有條不紊的說道,“主要是在小麥拔節期前後,需要在秋季覆膜的壟上,播種配套的經濟作物,比如按照兩行花生、一行棉花或一行菸葉等方式進行套種.”

“之前效果不好就是因為品種不符合咱們端縣的實際,這次我們會對具體的經濟作物,進行專門的選育,選擇或培育最適合端縣物候的品種.”

眾人一陣交頭接耳,盧小良接過話茬介紹起具體的技術環節,給廣大農戶解惑。

小麥擠出人群,想放鬆一下。

這時張教授陪著一位瘦高的年輕官員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小麥抬頭的一瞬間,正好四目相對,她一下就怔住了。

面前這個白淨高挑的男人,正式那天實驗田裡,剛才衛生間門前那個邋里邋遢的怪咖!再見面他彷彿換了一個人的樣子,一件深色的薄款夾克外套,裡邊的白色襯衣熨貼平整,顯得老成持重。

但年輕的臉上,面白無鬚,輪廓如刀砍斧削的雕塑,眼角的那顆淚痣,讓小麥恨得永遠也忘不掉。

那男人也有些意外,但卻表現得十分得體,向小麥點頭示好。

張教授介紹道,“小麥,這位是白縣長,分管端縣的農業工作,對我們的專案非常支援。

這位是我們團隊優秀的成員趙小麥,也是今天專案的主講人.”

“你好,我是白錦月。

分管農業的副縣長,以後請趙老師多多指教.”

小白向小麥伸出手來,停在半空,等待回應。

小麥此前演練了好多次的再次相見的反擊臺詞一下子全忘了,只是恨恨的說道,“白縣長是專家,我們可指教不了.”

老張一愣,在一邊笑著看兩人,目光中彷彿在說,“怎麼,認識?”

小白被懟得有些尷尬,只得對張教授說,“老師,你現在團隊的人都這麼厲害呀?”

“再厲害能有這麼年輕有為,又愛指手畫腳,又愛給人亂扣帽子的領導幹部厲害嘛.”

小麥不依不饒,她的氣可沒消。

小白訕笑,之後嚴肅的說道,“趙小麥同志,我正式向你道歉,那天是我沒有控制好語氣,把你說哭了,請你原諒。

但是你操作違規是事實,這無可辯駁.”

“你……”小麥看他道歉還不忘揶揄自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老張趕緊打圓場,“那個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識,中午在縣招待所吃飯,你們好好辯論一下誰對誰錯.”

“還有,你讓著點你師妹,怎麼還這麼鋼鐵直男呢.”

小麥忽然想起來了什麼,說道,“我的眼鏡是不是在你那裡?”

“哦,對對對,差點忘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

小白趕緊從懷裡掏出了小麥的眼鏡,雙手奉上。

“趙老師請驗收,眼鏡完好無損,也沒有弄髒,我特意給你擦了擦,做到一塵不染,完璧歸趙.”

老張這次真有些詫異了,眼睛都瞪大了起來。

“誒,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老師說來話長啊.”

小白一臉尷尬的笑。

“不長啊,就是得感謝白縣長把我的眼鏡送進男衛生間,又把它給請出來,拜你所賜我差點沒坐到個大嬸的懷裡去.”

“你上臺不發揮的挺好的嘛,那氣質拿捏的死死的,那氣場讓我刮目相看啊,完美呀,”小白笑著打破尷尬的氣氛說道,“我中午請客,咱吃端縣最貴的,給趙老師賠罪行了吧?”

“謝謝您,我可受不起,白縣長.”

小麥刻意把“白縣長”三個字說得特別加重。

兩個男人都笑了起來,小白只能不住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