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接到張玟的電話,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趕往明遠集團。
上午9點30分,張彬在大廳等候著許飛。見到許飛走進來,張彬遞給他一根錄音筆,說道,“飛哥,張總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許飛接過錄音筆,順手放入內兜,並詢問,“張總還有別的指示嗎?”
“沒有,只是提醒你說話時多留個心眼。”
“小事一樁。”許飛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會議室。
他推開會議室的門,只見周嚴和高樂坐在會議桌旁。周嚴看著許飛精神煥發的樣子,心中微微一震,說道,“坐吧,這裡你比我們更熟悉。”
“有什麼事需要兩位警官親自出馬,我直接去刑警隊不就得了。”許飛坐在周嚴和高樂對面,語氣輕鬆。
“如果我們讓你直接去刑警隊,那可能真有大問題了。怎麼?你那麼期待審訊室?”周嚴一臉嚴肅。
“沒有,您說的對。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許飛回答得從容不迫。
“我們在現場發現,李輝的屍體被水泥灌注在汽油桶裡。調查中我們得知,在案發前,你嚮明遠集團多要了幾袋水泥。你能解釋一下這些水泥的用途和去向嗎?”周嚴提問。
許飛詳細敘述了獲取水泥的全過程。
周嚴接著問,“案發時,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那晚,我正好在明遠礦山和兄弟們喝酒,他們都能作證。明遠礦山門口有監控攝像頭,你們可以查證。”許飛語氣堅定。
“你確定你當時就在明遠礦山?”周嚴追問。
“我記得大約晚上八點左右,我到了明遠礦山。張凱提議我們幾個去平白河飯店喝酒,後來……”許飛回憶。
“後來怎麼了?”
“我們喝多了,我本打算回家睡覺,但想到我家離礦山太遠,到家肯定很晚了。我妻子睡眠淺,我不想吵醒她,所以決定直接在礦山過夜,反正那晚我也輪值夜班。”
“你還記得喝完酒後,有人送你回去嗎?”
“計程車司機把我送到礦山門口。我喝多了,沒忍住,在門口的草叢裡吐了。張凱送我回來的,之後他就回家了。”
“回來的路上,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可疑的情況?”
“計程車經過礦山前的土路時,我坐在後排,頭靠著車窗,因為顛簸醒了過來,司機說:‘這土路上怎麼還有個女人?’我睜開眼,看到一個女人一閃而過,再一看,她已經在車尾燈後面了。我看了一眼,那女人扎著馬尾辮,穿著白色長袖衫和牛仔褲。”
“你確定嗎?”
“我確定!雖然喝多了,但那個印象很深刻。明遠礦山附近都是荒地,周圍沒有住戶,那個時間不可能有女人出現。”
“張凱沒看到那個女人嗎?”
“他在車上睡得跟死豬似的,沒看到。”
“計程車的車牌號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是哪家計程車公司,你還能想起來嗎?”
“應該是運騰,他們的車是藍白相間的,和其他公司的不一樣。”
“你當晚抵達礦山的時間是幾點?”
“大約12點30分,張凱送我進礦山時,我看了一眼手錶。”
“你不是說張凱睡得跟死豬似的嗎?他怎麼還能送你進礦山?”
這個問題讓許飛愣了幾秒,然後他笑著說,“你們別這麼緊張,搞得好像我害死了李輝似的。”
“這是命案,沒人跟你開玩笑。”
“我本來打算讓司機直接送張凱回家,但他喝酒時說,‘公司檔案忘帶了,第二天要交給李總,喝完酒得回礦山取。’”
周嚴繼續問,“有誰知道你家正在裝修?”
“我平時不太注意這些,估計全集團的人都知道我家在裝修。”許飛微笑著回答。
“你和李輝的關係怎麼樣?”周嚴繼續追問。
許飛不緊不慢地講述了他與李輝的相識過程以及李輝對他的恩情,周嚴和高樂都沒有發現許飛有任何異常。
問話結束後,張玟和周嚴、高樂寒暄幾句,說道,“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們會全力配合,您儘管調查。”
周嚴和高樂站在一樓大廳門口,周嚴說,“行,那我們先回去了,張總留步。”
張玟送走了周嚴和高樂,見兩人走遠,走到許飛旁邊,說道,“一會兒把錄音筆放到我的辦公桌上。”
“好的,張總。”許飛回答。
周嚴坐在副駕駛,對高樂說,“明遠集團大院裡,你有沒有發現異樣?”
高樂一邊開車一邊說,“我轉了一圈,沒有什麼可疑的。不過,我剛進辦公樓時,看到張玟在打電話,沒聽清楚說什麼,可能是在給許飛打電話。張玟沒看到我時,看起來很憂慮,但見到我後就放鬆了許多。”
“今天下午,你跟我去平白河飯店和運騰計程車公司調查一下。”周嚴對高樂說。
“老大,你覺得許飛說的線索可信嗎?”
“李輝的死亡時間在夜間1點至1點30分之間,許飛在計程車上看到女人的時間是12點30分,時間上說不通。另外,明遠礦山附近的出警現場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拋屍地點。兇手從殺人到處理屍體,最快也要30分鐘,算上4個小時左右的水泥終凝時間,兇手拋屍的時間大概在夜間4點30分到5點30分之間。從這些情況來看,那個女人是兇手的可能性很低。”周嚴冷靜地分析。
周嚴的手機響了,邢全打來電話,“周隊,我去紅塵網咖調查過了,當晚張騰確實在網咖。”
“好,那就放了張騰。”周嚴結束通話電話。
“老大,我們直接去東山烈士陵園?”
“好,前面找個超市停一下,買點祭品再去。”周嚴點了根菸,開啟車窗。
周嚴心裡明白,從目前的線索來看,按照正常的邏輯推理,基本上可以排除許飛的作案嫌疑。但讓周嚴不解的是,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如果兇手不是明遠集團的人,怎麼會知道許飛正在裝修?而且知道許飛家裡裝修的人數太多,如果挨個排查,不僅增加偵查時間,也不會有預期效果。
周嚴意識到,這樣的邏輯推演,很可能是兇手希望看到的,因為這是正常人的邏輯思維。
周嚴和高樂來到東山烈士陵園,陵園附近一片荒涼,工作日很少有人來掃墓。周嚴拎著瓶二鍋頭,高樂左手捧著菊花,右手拎著點心,走上山去。兩人來到周鼎的墓碑前,周嚴記得很清楚這條路。
高樂打掃著墓碑,小心翼翼地放上一捧菊花。周嚴擰開二鍋頭,對著墓碑說,“老周,我和高樂來看你了。別人都說你是因意外因公殉職,但我不信。你放心,我會查清楚,你安心等我訊息。”
這時,陵園門口有人走來,周嚴遠遠看到,一個戴著墨鏡、披著深色大衣的男人,他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哥哥趙現。
周嚴對高樂說,“你先去車裡等我。”
“好。”高樂從另一側臺階走下去。
趙現手裡拿著柿子餅和桂花糕,放在墓碑前,這是周鼎生前最愛吃的點心。
“還以為你忘了周鼎的忌日呢?”周嚴和趙現並排站著說。
“以前每次來都是陰天,今天也不例外。”趙現語氣沉重。
“最近聽說‘9.28李輝水泥拋屍案’了吧。”周嚴不緊不慢地說。
“聽說了。李輝平時做事太絕,難免有人盯上他。怎麼?你們還沒有進展嗎?”
“兇手沒有留下太多線索。”周嚴說。
趙現沒有再追問,“那你們要抓緊了,再拖時間對你們不利。”
“為什麼這麼說?”
“李輝是西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社會關係複雜。如果有人想讓李輝消失,也就意味著有人想顛覆西海市房地產的壟斷地位,你這調查難度可不小。”
“你的意思是弘道集團有很大嫌疑?”周嚴順著趙現的話問。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前幾年是兩個集團競爭最激烈的時候,也是房地產最紅火的時候。如果弘道集團的楊爍想除掉李輝,前幾年就動手了。現在房地產紅利期逐漸過去,未來房企只有轉型才能活下來,楊爍的嫌疑小了很多。”趙現說。
雖然周嚴不懂經濟,也不信專家的高談闊論,但趙現的話確實給了他新的思路。
“你最近在忙什麼?路過你家時,晚上怎麼都不見你家開燈。”周嚴故意不經意地問。
“我還是老樣子,只是市裡又要舉辦圍棋大賽,最近住在學校裡。周鼎的案子,你還在暗中調查嗎?”
“最近我在查李輝的案子,那個案子還是原來的線索,沒什麼進展。怎麼,你有新線索?”
“和你一樣,沒有。時間不早了,我回學校了。”趙現說完,扭頭就走。
“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周嚴看著趙現的背影說。
趙現擺出了打電話的手勢,走下山去。
周嚴停留片刻,看著趙現離開陵園,然後和高樂匯合,前往下一個調查地點。
那一日,天陰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