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江昀。”
兩人在車上安靜許久，眼看著快要到家了，柯頌方才開口告訴對方自已的計劃，但也不是向柯勝隅徵求同意。
他一開始就想著要是柯勝隅說什麼反對的話，他就自已打車去江昀家。
“等會兒我送你，別給別人添麻煩。”
柯頌已經做好了被 教育的打算，但聽到這句話還是不禁一愣後“嗯”了一聲。
他沒想到柯勝隅會這麼爽快。
剛開啟家門油餅就衝了出來，柯頌換好鞋子就把它抱了起來，胡亂揉了一通。
“回來了啊。”
老婦人拄著柺杖顫顫巍巍朝他走過來，柯頌立馬放下油餅，迎了上去，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怎麼不坐輪椅？”
老婦人摸了摸他的手背：“醫生說讓我沒事兒走會兒，而且我一天天坐那兒也受不了啊。”
“行吧。”
奶奶是去年開始身體不適的，出去遛狗的時候總是走幾步休息一會兒，說是腿難受。
直到有一次早上起來的時候，腿一軟直接摔在了床邊，保姆才把她送去了醫院，最後一檢查是風溼導致的關節炎，無法治癒只能用藥物緩解。
最開始她還想瞞著，還是柯頌自已發現了家裡的藥，才知道奶奶的病並不像她說的那麼輕鬆。
老人一旦經歷病痛似乎就老得特別快，僅僅半年時間，老太太連下床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也就是那會兒開始，柯頌就很少出門了，想著能留在奶奶身邊，多待一會是一會兒。
對於老年人而言，多活一天就是少活一天。
但老太太實在是不忍心讓自已的孫子天天圍著自已轉而影響到正常的社交生活，所以每次都告訴他沒事的，讓他多多專注自已的生活。
自那之後，柯頌也就只會和江昀約出去見面。
柯頌攙著老太太在客廳溜達了幾圈，直到奶奶說累了將才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和老人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日常，待對方累了回到房間了，柯頌才回房間換下了校服，讓柯勝隅送他去江昀家。
“別給別人添麻煩，結束了打電話我來接你。”
柯頌下車剛走了幾步，柯勝隅就搖下車窗再次叮囑他。
“知道了。”柯頌說。
今天的柯勝隅倒是真新鮮，不教育他就不說了，這麼關心他倒是讓柯頌覺得渾身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附近開了一個新的酒吧？”江昀說，“我聽說，未成年也能混進去。”
江昀的表情過於狡黠，柯頌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他擰著眉道：“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見江昀點了點頭，他站起身就想走，江昀急忙拽住他：“別急啊！我有好幾個同學都去過，他們都說裡面環境特別好。”
“酒吧能好到哪兒去啊？”柯頌被他按著又坐了下來，“我可不去這些地方，我要是一身菸酒氣回去，我爸媽可有得唸了。”
不怕念，但煩。
“豆兒，你就陪我去，行不？”江昀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是別人邀請我一起去的，說是組局。”
話說到這份上，柯頌算是懂了，拉他當電燈泡唄。
前陣子，江昀跟他說學校有個女生在追他，長得特別好看，就是不怎麼愛學習。柯頌隨即就懟了他，還好意思說別人不愛學習。
“組局？”柯頌眨了眨眼，“都是未成年，在酒吧組局不好吧？”
“我知道。”江昀的聲音忽而低了下來，“但是我覺得她不是什麼特別壞的人。”
“哦。”
柯頌看著兄弟逐愛，也不想掃他的興，好與不好只有他自已知道。
柯頌：“那就去吧，欠我一個人情啊。”
這個酒吧就開在社群大門附近，表面上只有一扇小小的門，兩人到達的時候，門口只擺了一張桌子，有個長相有些兇，但是看起來又和他們差不多大的人坐在桌旁。
王文掃了一眼面前呆站著的兩人，全然乖乖學生的樣子，一看就是未成年，“有約嗎？”
王文的語氣不算友善，在這似乎“顧客就是上帝”不太生效。
江昀先是被對方嚇得愣了一會，立馬掏出手機給朋友發訊息，嘴裡還不停回應道：“有……有的……”
雖然打量別人不太好，但是柯頌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面前這個人幾眼，長到幾乎要遮住眼睛的劉海，吊兒郎當的氣質，看上去就不好惹。
注意到他的視線，王文抬起頭朝他揚了揚下巴，語氣還是不友善：“看什麼？小孩。”
柯頌沒想到對方會直接這樣問他，一時間還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哥，我覺得你的氣質很特別。”
還沒等王文再說什麼，小門就被從裡往外開啟了，一個穿著短裙的女生走了出來，臉上厚重的妝也沒能遮住她的稚氣。
“這是我朋友。”祁琪笑著走上前挽住江昀的胳膊，還沒等王文說什麼，江昀就被她直接拽了進去，只剩柯頌還愣在原地。
“怎麼？想站在這兒給我作伴？”
直到王文說話他才反應過來，朝對方笑了笑立馬跟了進去。
王文看著關上的門，從左口袋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吸了一口，又立馬掐滅了。
他心想，生意遲早有一天要被祁琪弄黃。
柯頌跟著兩人走了進去，這是他第一次來這種人特別多的地方，酒吧裡面的場景以前頂多也就只是在電視裡看到過。
還真像電視裡的一樣——吵得要死。
這是一間地下酒吧，還挺大的，最左邊有一個不算太大的臺子，現在上面有幾個DJ正在打碟，舞臺正前方是一片空地，不少人正跟著音樂節奏蹦躂著。
舞臺左右兩側靠牆放著沙發和桌椅，大概有十幾二十個隔間，最右側是一個吧檯，前方放著幾張椅子。
他們來的時間還算早，此時裡面人還不是特別多。
剛走進去祁琪就想拽著江昀去跳舞。
柯頌看著江昀可憐的表情，他可不想毀了兄弟的幸福生活，只點了點頭，就朝吧檯走去了。
這會兒吧檯沒有服務生，柯頌只好轉了轉椅子，面向舞臺方向，他看著江昀和祁琪在人群中舞動著，江昀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
好玩的地方，其實對他來說有點無聊，但是為了兄弟，忍了。
在心裡默默記下，江昀於2017年11月30日欠柯頌一個大大的人情。
“你好，需要些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男性低沉的聲音，嚇得柯頌忽然一激靈，他緩緩轉過椅子：“給我一杯橙汁。”
餘光看到吧檯裡的服務生明顯一頓，柯頌心想，對方該不會以為他有病吧，來酒吧喝橙汁。他清了清嗓子，學著電視裡的樣子：“給我一杯你最拿手的特調。”
吧檯裡的人晃了晃，沒再說什麼，只是往後方櫥櫃走去，柯頌以為對方要去給他調酒，自然也就轉了回去，開啟手機想把江昀的傻樣錄下來。
“先生，你的飲料。”
手機都還沒對上焦，身後聲音再次響起。
特調這麼快？
柯頌轉過身去，看到面前的橙汁愣了一下。
“未\/成\/年不能飲酒。”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
柯頌疑惑對方怎麼知道自已是未成年，但抬起頭和眼前人對上視線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學……學委？”
“我有名字。”夏猶清給橙汁里加了兩塊冰，聽不出情緒，“還是說，你不知道我叫什麼？”
“啊不不不！”柯頌連忙擺手，“夏猶清，夏猶清，不知道誰也不能不知道你。”
他和夏猶清這一學期除了交作業和上次的奶茶事件之外，根本沒說上幾句話，所以一開始光聽聲音也沒有反應過來是他。
夏猶清微微眯了下眼睛，柯頌立馬解釋道：“就……你成績好，長得又帥，而且同班同學……你很有名……哈哈哈……”
說這麼多幹什麼？
柯頌說完就覺得自已過於囉嗦，他盯著夏猶清的臉，看到對方唇角不經意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才鬆了一口氣。
夏猶清把橙汁推到他面前，“這杯我請了，無限續。”
說完他就走了，柯頌這才注意到，店裡的人多了起來。
所以剛剛夏猶清是笑了嗎？
柯頌緩緩捧起桌上那杯橙汁，猛喝了一口。
這酒吧暖氣開太足了，他覺得有些熱。
接下來的時間，夏猶清一直在忙，江昀也忙著和祁琪玩，根本無暇顧及柯頌。他覺得有些無聊，就開始四處打量這家店面，最後目光落在了吧檯另一頭忙碌的身影上。
夏猶清上半身穿著一件襯衫外面是西裝馬甲，領口繫著一根領帶，合身的衣物將他的寬肩窄腰，好身材盡顯，隨著動作還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肱二頭肌。襯衣的下襬塞進了西裝褲裡，一雙長腿一覽無餘。
這身材是真的羨慕……
注意到視線後，夏猶清回過頭，正好和柯頌四目相對。後者忽然有些慌張，急忙回頭，將面前的飲料一飲而盡。
“需要我給你添嗎？”夏猶清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柯頌把杯子往前一推，點了點頭。
他在心裡罵自已，還真是丟人，盯著別人看被抓個正形。
他抬起眼睛，想看看對方的表情。
夏猶清正低著頭給他到橙汁，柯頌這才發現，夏猶清的頭髮似乎刻意打理過，額前的碎髮被翻了上去，好像還噴了髮膠，這個髮型完美展示了他飽滿的眉骨和額頭，整個人更添了一份成熟的氣質。
“你這樣誰還能看出來你是高中生。”柯頌一不小心就把內心獨白說了出來。
“嗯？”夏猶清抬起頭和他對視，“確實是。”
聽到他的回答，柯頌才意識到自已不小心說了出來，他恨不得扇自已兩巴掌。
今天干得傻逼事夠多了……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柯頌急忙解釋，畢竟和對方不熟，這樣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沒事。”
看到對方仍是一副泰然的表情，柯頌在心裡暗罵自已傻逼一萬遍。
“給我來兩杯你拿手的。”祁琪拉著江昀在柯頌旁邊坐下。
此刻的柯頌看到他倆宛如看到救星，終於不用一個人在這兒尷尬著了。
“自已喝就得了，別帶壞別人。”夏猶清的聲音還是如往常一般冷淡，但好像和祁琪很熟。
祁琪嘖了一聲，笑吟吟道：“什麼意思？合著我壞唄？”
夏猶清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說，你自已體會。
柯頌光注意兩人的互動，完全沒看到自已的發小一直朝他擠眉弄眼，直到江昀踹了他一腳，才反應過來。
柯頌做了個口型，“幹嘛？”
江昀沒有說話，在下面指了指手機。
這是讓他看微信。
柯頌開啟手機，就看到了一分鐘前他發的訊息。
狗子：這帥哥他媽就是夏哥！
他媽？柯頌有些疑惑，不是說是男的嗎，怎麼又是他媽了？
K:？
江昀皺眉又敲起了鍵盤，很快柯頌又收到了新訊息。
狗子：就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新的地頭蛇啊！！！夏哥！
柯頌先是瞳孔地震，抬起頭和江昀交換眼神，慢慢的不可置信。
K：他可是我的學委，不能夠吧？
狗子：我靠，更勁爆了！
柯頌盯著手機陷入了沉思，還真是，他反應還是太遲鈍了，夏猶清都在這個酒吧做服務生了，就已經打破了他一開始的刻板印象了，要真是那什麼夏哥也不出奇了，畢竟他姓夏……
祁琪：“夏哥，就給我兩杯唄。”
好了，這下根本不用糾結了，柯頌和江昀交換了眼神，還真是夏哥。
這一個晚上，他好像發現了不少夏猶清的另一面。
夏猶清懶得和祁琪掰扯，也就順她的意思調了兩杯，調酒的同時，也將吧檯前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
雖然不知道是在幹什麼，但柯頌的表情實在誇張，像是知道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般。
柯頌看著夏猶清嫻熟的手法，還是忍不住開問：“為什麼給他們調，不給我？”
說完之後，有覺得語氣實在奇怪，有點像無理取鬧？好像和對方沒有熟悉到這種可以質問的地步……
夏猶清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是好好喝果汁。”
柯頌沒懂他的眼神，直到江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跟他說喝酒長不高之後，他才覺得有些氣憤。
合著是嘲笑他矮唄？
柯頌氣著將面前的橙汁一飲而盡，半晌才不服氣道：“我還會長的！”
夏猶清先是一愣，後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以為自已覺得他矮。
生氣的樣子有點好笑。
之後，柯頌一喝完夏猶清又給他續上橙汁，始終沒有讓他沾一滴酒精。
“局”結束之前，祁琪給兩人介紹了一下自已的朋友，柯頌這才知道，祁琪和夏猶清確實挺熟，離開之後柯頌還忍不住吐槽江昀。
“你說，他身邊有夏猶清這麼個帥哥，怎麼會看上你？”
“滾。”江昀給了他一腳，“你長這麼好看，不也沒物件。”
“哦。”
酒吧的威力實在不容小覷，兩人出來之後一直在對面的公園裡散步，身上的酒味遲遲難以散去。
柯頌還慶幸道，還好裡面不讓吸菸，不然更完蛋……
兩人在公園溜達了倆小時，被凍得實在不行了，柯頌才敢讓柯勝隅來接他。
車子一到他就一頭鑽進後座，心虛肉眼可見。
身上還殘存著一絲氣味，柯頌全程開著窗，生怕柯勝隅聞出來。
到家之後，柯頌只說自已困了，就抱著油餅衝進了房間。
剛進房間他就鬆了一口氣，把油餅放下就去洗澡了。
洗澡時人最容易發呆，發呆的時候就很容易想起一些糗事。
柯頌想到今天的事情簡直想尋找時光機器穿越回去，制止自已……
想著想著，腦海裡又浮現出夏猶清的樣子，今天的他太不一樣了。
平時的夏猶清在學校總是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熟人滾開的感覺。沒想到背地裡居然是酒吧調酒師，還是“地頭蛇”……
這世界也是瘋了，學霸變混混……
想著想著往臉上拍了兩把，說實話，他好像連夏猶清的聯絡方式都沒加。
吹過頭後，他摟著油餅趴在床上，在班群裡翻找著夏猶清的聯絡方式。
夏猶清從來沒有在群裡冒過泡，頭像也只是簡簡單單的一隻小橘貓。
柯頌填下好友驗證“我是柯頌”就發了出去。
還沒有等到對方同意，就和油餅一起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