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擲梭心一縷絲,連連織就九張機,從來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風久不歸。

題記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

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春日緩緩,細雨濛濛,張府的上空總是有著一片樓角跳躍的天空。

此時,細如珠簾的雨滴在輕輕洗刷,整個院子透著少有的安寧。

一箇中年的男人坐在大廳之中,身上穿著深藍色綢緞衣服,掛著一塊毫無瑕疵的玉佩。

他正是當朝國舅張魯。

在他身後站著一位家僕,看似打扮應該是管家。

右手邊的座椅上有一位穿著儒衫的老頭,長長的鬍鬚,看似一位波有名氣的儒士。

他學識淵博,是張府位他家小姐和少爺新請來的先生。

只見他微微含笑,手中拿著這扇輕搖,舉止波有大家風範。

“管家,帶先生去學堂.”

張國舅吩咐了一聲。

那先生微微觸動了眉頭,他雖來教書卻不知張家如此財大氣粗,為了兩個孩子竟然在院中蓋了一座學堂。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雖然不是很大,卻也不能久久的呆在雨中。

後院的湖邊,一個身穿青衣少女正著雙腳正在嬉戲。

那烏黑的長髮被雨水打溼,身上的青衣緊貼著身子,玲瓏剔透的身體,散發著少女的青澀。

稚嫩的臉上,總是有著古靈精怪的神采。

湖水被雨水擾亂的平靜,層層疊疊的影映著岸邊朦朧的青色影子。

“清兒,是否可以回房?”

少年站遠遠的在湖邊,就那麼痴痴的望著,近離咫尺卻不敢再躍進一步。

他長長的頭髮被一個精緻的玉釵盤與頭頂,餘下的碎髮同女孩一樣溼露露的,偶爾會滴下一點晶瑩剔透。

濃密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也沾著雨水,他擁長袖擦拭了幾下,露出稚嫩俊美的容顏。

“鴻哥哥,清兒想再淋會兒.”

喚作清兒的少女輕輕的說,腳下不停的跳著。

她很少有這樣的安寧,雨天總是這個大院中休戰的時候。

“不行,如果這雨一直下個不停,你會感染風寒的.”

少年略微向前一步,眼神中透著一份溫和。

“鴻哥哥,你總是管著清兒.”

青衣少女無了繼續淋雨的興致,小嘴高高的撅起。

“不如哥哥來追清兒,看我們誰跑的快!”

她眼睛放出了異樣的光彩,似乎這是一輩子的追逐。

少年淡淡的微笑,點頭默許。

兩個人兒就這麼開始了追逐,笑啊!鬧啊!這個偌大的院子也變的生氣不少。

湖水連連,雨水滴滴,漸漸化成層層的波紋,就這麼散了,無影無蹤。

雨不停的下著,一滴滴的打著院中綠色的樹葉,然後再落入地上的泥濘。

丫鬟忙著打水,溼漉漉的少女就那麼呆呆的坐在窗邊。

若大個張府,只有雨天才是安詳的。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要怪只怪爹爹,身為當朝國舅卻娶了三房妻妾。

明爭暗鬥,弄得整個府邸烏煙瘴氣.”

她看著窗外寧靜的院子,芊芊玉手託著腮,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與花草交談。

打水的丫鬟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的走進了屏風之後。

半響後,那丫鬟邁著輕輕的步子走到清兒身邊。

“小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小姐沐浴.”

她生得乖巧可人,一笑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雖然穿著丫鬟的衣服,可看起來天生麗質聰明伶俐。

張玉清應了一聲,起身走到蝶戲牡丹的屏風之後。

木桶之中漂著紅色的花瓣,散發著陣陣清香。

她坐於水中,裸露著香肩,肌膚勝雪。

秀髮烏黑,眼睛前的睫毛上蒙著淡淡的水霧,微微發紅的雙頰,猶如天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清兒,你沐浴好了嗎?”

門外少年輕輕釦了扣門,此時他已經換了一身打扮。

白色的長衫,上面有著隱現的刺繡,一看就知並非廉價。

“鴻少爺,小姐剛開始沐浴,您還是要等會兒的.”

小丫鬟紅著臉,偷偷的看眼前的少爺,看了一眼又忙躲閃的看向別處。

“霜兒,你讓清兒快點,師父已經在等了.”

他劍眉微微一挑,心中正盤算著今天會學些什麼。

“奴婢馬上去告訴小姐.”

霜兒應了一聲進了房門,外面只留下英俊的林鴻和他的跟班小廝。

他看著這濛濛的細雨,又看了看身上剛換的衣服。

“你去拿兩把傘來.”

他對身後的小廝吩咐道。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奔入細雨之中。

少年是清兒的表哥林鴻,從小生長在張府之中。

當朝國舅只有一女,待他如同己出。

天生的貴族氣息已經在他身上隱隱透出,那長長的劍眉,如晨星的雙眸讓多少丫頭看一眼就能失去了魂。

他吹著簫,她邁著舞步,如此的和諧,彷彿是永遠不褪色的畫卷一般。

樓前相望亦相知,陌上相逢已相識。

借問吹簫何紫煙,會經學舞度芳年。

轉眼已經過了三個秋冬,此時正值春季,天氣異常的好,藍到一望無際,沒有一朵雲。

張府後院開滿了粉色的桃花,遠遠望去如同夢幻的桃花源。

鶯鶯燕燕,只見那蝴蝶嬉戲,忽而來,忽而去。

張玉清坐在桃花樹下,此刻的她容顏更加細緻,堪稱傾城之容。

面露憂傷,只為生在政客之家。

她靠著枯糙的桃花樹,仰著面望著天。

從小到大,她從未出過張府半步,就像這隱與塵世的桃花峪,被一牆隔離了所有。

隱隱約約傳來一絲絲的簫聲,白色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

她收去了那煩亂的心,站起身向白色身影邁步。

她笑著,卻有著七分淒涼。

“鴻哥哥,父親要我參加太子選妃.”

她只是低著頭,看著沾有泥土的繡鞋。

她心裡很是明白即使如何嬌寵也無法違背父親的安排,他是個政客,為了權力什麼都能夠犧牲,即便是自己女兒的幸福。

“清兒,”林鴻望著她,良久才道。

“你要多多照顧自己.”

她甩開了他的手,“你也同意我去選妃?”

甚至有些驚慌,不停的向後退步,瑟瑟發抖,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一般。

眼中充滿了失落,用力咬自己的下唇。

“姨父是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

你我雖然是青梅竹馬,但是隻能有兄妹之情。

我們之間,永遠有著無法逾越的牆.”

他看著他,被她失落的眼神刺痛。

“那就只能犧牲我?”

她咬了下牙,冷冷的盯著他。

林鴻不忍繼續對視,甩了甩衣袖。

“一個政客,為了權力什麼都要捨棄.”

“那我只能做個犧牲者。

你和爹都是政客,為什麼偏偏要犧牲我?”

玉清轉身跑開,漸漸的消失在桃花林的盡頭,留下的只是一方絲帕。

林鴻呆呆的看著,就看著她跑開的背影。

也許清兒這輩子再也不會原諒他,可是他不能夠再也不見她。

姨父說過,如果清兒做了太子妃,他也可以被錄用。

從此,他可以守護她,不讓她受任何傷害。

否則,他面對的只有離開,或者被殺。

那一方絲帕就隨著突然而來的風,輕輕的飄到他的面前。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筆跡,熟悉的一切即將遠去。

那是個金碧輝煌的大殿前,一個身穿黑色鑲金龍紋袍的男子正向大殿方向走。

忽然不知從哪穿出一隻貓,驚擾到他。

只見他桀驁不馴的臉龐略微有些煩躁,“誰養的貓?”

他冷冷的問了一句。

“殿下饒命,是奴婢養的.”

一個小宮女忙跪於他面前,身子不由自主的發抖。

“那就管好你的貓.”

說完轉身進了大殿。

身後的小宮女低著頭,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太子選妃.”

宦官的聲音迴盪在這空空的大殿之上。

清兒隨著人群進入大殿之中,站立之後她望著高高在上的龍陽太子。

他張的很好看,有著王者高於一切的氣質,身上穿著黑色鑲金龍紋的袍子。

他沒有表情,像一個雕刻一樣坐在鋪有明黃綢緞的椅子上。

他冷漠的看著下面,似乎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和他並無關係。

她看著身旁站著的少女,個個都抱有母儀天下的幻想。

而她,只想做個平凡的少女,其他的什麼都不想要,並不想做什麼太子妃。

後宮如同弱水,弱水又豈止三千,她根本不想做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所飲。

龍陽太子走下臺階,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的氣息她都可以聞得到。

他很高,和林鴻一樣比她要高出很多。

她與他相比只能到他的胸口,她的心裡又是怎麼想。

有時候,一個念頭就會產生一個動作。

她伸出手,然後放到龍陽的胸口之上。

然後緩緩抬起頭,就那麼看著眼前的男人。

似乎,他和他沒什麼分別。

“大膽.”

龍陽身後的宦官突然怒斥,嚇的她手一抖急忙收回。

“你叫什麼名字?”

龍陽溫柔的問,他的聲音充滿的磁性,她很喜歡他的聲音,雖然比起林鴻略微有些沙啞。

“民女張玉清.”

她輕輕的說,每個字都咬的特別清晰。

聲音很輕,只能讓龍陽一個人聽得到。

“你願意做我的太子妃嗎?”

她忙縮回,眼睛中閃現了一絲驚恐,從而又生出一絲倔強。

她搖搖頭,淡淡的說:“清兒不願意.”

“大膽,來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給拉出去.”

那宦官像似很想除掉她一樣,總想著把她給趕出去。

“高公公且慢,你先退下.”

他習慣性的吩咐著,生在帝王家,他早已習慣了後宮的爭鬥。

此時的高公公應該早已被人收買,為的只是選一個能做眼線的太子妃。

高公公無可奈何的帶著剛衝進來的侍衛離開,臨行前還打量了張玉清一番。

“為何不願意做我的太子妃?”

龍陽淡淡的問,眼中充滿了案的慾望。

如此的女子,他從未見過,他想要擁有她,即使她不願意也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清兒只是不捨家中後院的那個湖,清清涼涼的湖水,滿園的桃花.”

清兒的聲音有些嬌慵,似乎春日裡剛剛甦醒的黃鸝。

“跟我來.”

龍陽向殿外走去。

轉眼間,大殿中只剩下嫉妒的眼光。

數位佳麗,龍陽從未看過一眼。

他拉著她,然後踏著別人破碎的母儀天下出了大殿。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湖,桃花,我都會給你。

看見沒,這是我們南朝的皇宮.”

他拉著她,就那麼呆呆的站在最高的樓上。

身後遠遠的跟著一群宮女太監,他們從來未見過太子如此對待一個女子。

“我,南朝太子龍陽,只為娶你為妻.”

他透徹的眼睛映出清兒小小的臉龐,其他事物都可以忽視,此時他眼中只有她。

她有一絲的動搖,那種眼神,被龍陽注視的眼神。

她著迷,著迷他許下諾言的語氣,擁有天下的他,一言九鼎,不會反悔。

既然無法與林鴻在一起,何必不順著父親安排的路走下去。

這是南朝女人青春的墳墓,紅牆之隔,隔離了喜怒哀樂。

“家父是國舅,姑姑是早已去世的孝廉皇后.”

她淡淡的說,彷彿在說一件不事不關己的事情。

在南朝,所有人都知道當今國舅已經沒有從前的權利。

孝廉皇后去世後,當朝聖上從新迎娶新後,新後誕下太子龍陽,後宮鳳座穩固。

“怪不得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太子思慮半響方說。

“太子怎麼會見到清兒呢,清兒從未出過家門半步。

猶如籠中之鳥,井底之蛙.”

她輕輕的笑了,彷彿把春日裡最後一絲冬意都化了開去。

龍陽痴痴的看著她,只想把她留在身邊,好好的呵護。

“來人,告訴母后太子妃已經選定,當今國舅之女張玉清.”

他吩咐下去,只想快些成婚,從此就那麼守護著。

皇城的天,站在最高的樓上,依然是一片湛藍。

偶爾有幾隻鳥兒劃過,然後消失在視線外的天際。

普遍天下,誰不想成為這皇城中的女主人。

龍陽為南朝太子,未來南朝的帝皇,後宮佳麗為後獨尊。

而清兒在想,她即使進了這深宮也早晚有一天離開這。

她不想在這麼個地方呆一輩子,天下河山如此多嬌,她不願意再做籠中之鳥。

中宮之中,皇后正與幾位嬪妃品茗。

後宮是美女雲集的地方,皇后年近四十卻絲毫沒有衰老痕跡,從面目上看似二十出頭,根本不像龍陽的母親。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

小宮女跪在地上,低著頭。

“太子選妃已經定下了?”

“是張國舅的千金張玉清.”

皇后臉色稍微變了一下,只是一閃而過,絲毫沒有被別人察覺。

張玉清,那不是她選好的人選。

她修長白皙的手端起茶盞,“先把她送出宮吧!然後讓龍陽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