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太后頒佈懿旨,全國徵召家人子,為皇上填補後宮。
家人子,乃是各地官員推舉的民間的賢良淑德的未嫁的女子,選入宮中,為皇帝選妃而備。
新帝登基後,每三年一選,每次都要選千名女子入宮。
眾千名家人子,自然不能全都被選為妃子。
能有幸得隆恩聖寵的只有幾人,而大部分,不過是充當了宮人。
還有一部分人,會被太后與皇上賞給番王們。
所以,家人子的命運是飄渺不定的。
自古後宮,佳麗三千,能得皇帝寵愛的又有幾人?百姓亦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都不願自家女兒進宮受苦。
這次,懿旨卻道,皇帝與哀家知道百姓的疾苦,只召一百名家人子。
三月,一百名家人子便都聚集到了沂原縣。
再由沂原縣送入長安。
蘭沁已是一名家人子了。
一個月前“沁兒!既然已離開了長安,為何,還要回去?”
姜氏知道蘭沁要選家人子,滿臉是焦急的樣子。
蘭沁垂著眼簾,不語。
姜氏又道:“你自小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姨娘知道。
可是,你也要記著你父親的話啊,他不想你入宮的.”
蘭沁慢慢的道:“姨娘,在長安的時候,我已經決定,要入宮了,您就不用多言了.”
姜氏看著蘭沁冷然的面龐,半晌道:“為何當初不直接入宮?卻要等到今日,你改了名字,已經犯了欺君之罪,入了宮怎麼辦呢?”
蘭沁知道姜氏是為她擔心。
這一點,她早已想過了。
當日,那場大火,將書房燒盡的大火,是證明她已死去。
她知道凌印對自己的情,若是那時入宮,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握完全抓住他的心。
於是,她讓他完全失去了她。
在他最愛自己的時候,死去,那麼你,便永遠留在了他的心底。
這位置,誰也撼動不了。
然後,再出現。
失而復得的東西,誰會不去珍惜呢?他定會寵愛她,給她無上的權利。
於是,她便可以報仇。
至於以後,會怎樣,她不管了。
從她走上了這條路,便沒有想過回頭。
粉身碎骨也無所謂。
蘭沁將頭轉向窗外,二月,積雪還未化盡,可院中那顆碧桃已盛開,唯恐有人爭了她的豔麗。
枝芳走進暖閣,道:“夫人,小姐,四公子來了.”
姜氏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說畢,便出了門。
羅寧進了暖閣,見蘭沁望著窗外,笑道:“外面有什麼好東西呢?”
蘭沁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朝向窗外。
羅寧湊上前來,“阿沁,你為何不高興?是因為我這幾天沒來看你嗎?”
蘭沁別過頭,依然是不理他。
羅寧失落起來,半晌,才幽幽的道:“入宮,就那麼好嗎?”
蘭沁回頭看他,就算隔著面具,也能感覺到他失望的樣子。
“你,知道了……”“哼,你竟也跟其他女子沒有什麼兩樣!”
羅寧的言語中已有了輕視她的意味。
蘭沁心裡一陣難受,他,就是這樣看她的嗎?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這樣,他便瞧不起自己,就不會再對自己用情,而自己,也就可以安心的離開這裡。
所以,便看著他的雙眼,緩緩道:“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女子?這天下,還有什麼地方,能比皇宮裡好?”
羅寧搖著頭,失神道:“不是的,不是的。
這不是實話!你是有苦衷的,我知道.”
羅寧將蘭沁摟進懷裡:“能把你的苦,告訴我嗎?讓我,為你分擔.”
蘭沁感覺後頸一陣冰涼,是羅寧的淚水流了下來。
這個為她流淚了的男子,她怎能讓他如此傷心?蘭沁離開他的懷抱,舉起玉手,輕輕撫上羅寧的面頰,冰冷的面頰。
“寧,你雖然戴著假面,可是,你的心卻暴露在了外邊,這樣,是最危險的.”
羅寧伸出雙手,解下玉帶,要將面具揭下。
“不,”蘭沁按住他的手,“不要這樣,你戴著面具,便有戴著的理由。
我們可以信任彼此,永不想問,這樣就好.”
“永不相問?”
羅寧問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羅寧,你很好,真的很好。
像你這麼好的人,不應該有什麼煩惱。
我的事,我自己留在心裡就好.”
蘭沁淡淡的道。
“這便是永不相問嗎?”
蘭沁不語,又看向了窗外,那株碧桃,還是那麼鮮豔。
“好!”
羅寧沉吟了半晌才答道。
蘭沁卻依然盯著那株碧桃。
羅寧突然道:“阿沁,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最想做的事情?她突然想起那年,暖日洋洋的春日的午後,她和林子琦坐在花園裡暢談的時光。
那時,她說過,她最想的,便是去草原騎馬。
可是,逝去的時光是再也無法回來了。
現在,提起林子琦,她只有無窮的恨。
恨他的薄情,更恨的是父母之仇。
不由的渾身顫慄。
羅寧見她如此,慌了起來,“阿沁,你怎麼了?”
蘭沁定了定神,笑道:“沒事。
你最想幹的事?”
羅寧點了點頭。
蘭沁笑道:“去騎馬,去草原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