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正坐在內堂等訊息,見到素墨等人進來,便問道:“怎麼回事?人呢?”

在她的設想中,那被發現捉住了的歹人,應該哭天搶地撲到她的腳下求饒才對。

郭媽媽上前一步,側頭看了李玉蓮一下,方才答道:“回老夫人的話,這事……”她猶豫了一下,最後又上前兩步,在林老夫人耳邊低語幾句。

說完後又向隨她一同進來的小丫頭招手,示意她把盤子端上來,林老夫人低頭看了一眼,這才冷冷地說道:“去,把那兩口斷針取來.”

“是.”

素墨立即應聲。

不時,素墨便把交給專人看管的斷針出來了,兩個盤子並在一起,雖然兩口斷針已生鏽,卻不難看出,與盤子中的好針是一個鐵匠師傅打出來的。

“老夫人,這是週記的針,奴婢也是用的她鋪子裡的.”

素墨留意到那針頭上有個小小的“周”字,便照實說出自己的發現了。

林老夫人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道:“你已有一個多月不曾捏針線了,更何況,斷針要與針頭那端吻合.”

她說到這兒,又側頭看向郭媽媽不語。

便見郭媽媽點點頭,從自己的懷裡取出一布包,遞到了林老夫人的面前,道:“老夫人,請看,這是在那人睡的屋裡發現的,藏得到是挺仔細,是塞在了泥磚縫裡呢.”

青磚極貴,是不可能給下人們的住屋用的,所以,郭媽媽方才說是在泥磚縫裡。

又聽她接著道:“若非是出門時,這針頭上的亮光劃了老奴的眼,還真難發現呢.”

林詩語聽了心中暗笑,她早就打聽過了,自家祖母院子裡眼神最好的不是素墨幾個,反而是一向不愛做針線的郭媽媽,偏她又是個話不多很細心的奴才。

她悄悄回頭,朝辦妥這事的香果眨了眨眼,虧得她心思謹密,才放對了地方。

“哼,反了!”

林老夫人把手中的茶碗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她怒了,不是因為林風謹被一個奴才秧子給害了,而是因為她做為林府最高的長輩,居然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指使自己的奴才去害林家的子孫,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害就害了,還被人把這事給拱出來了,這是狠狠的削了她的臉,傳出去只會說她這個做長輩的老眼昏庸,任由府裡奴大欺主。

蘇小芸最是瞭解自己的閨女,眼角餘光瞟到她的小動作,再看她的嘴角微微上翹,就知,這事她肯定摻了和了,說不定還是那攪局之人。

“母親,還請為小五多多著想,姨娘生下小五不易,這女子能生個兒子,後半輩子也算有靠了,更何況為林府開枝散葉功不可沒,還請母親多多憐惜姨娘.”

她的話算是說到了梅姨娘的心坎上,同是讓梅姨娘再次覺得,蘇小芸不是個能得罪的,即然自己兒子也有了,往後這後院裡的事,她還是少攪和點,當然,幫蘇小芸那是肯定的,畢竟,將來庶子成家、分家一事,還捏在她的手上。

至於李玉蓮,這個昔日的主子,她與李玉蓮因為此事,誓必恩斷義絕,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了。

“來人,去把那狗奴才拖上來,叫她死個明白.”

她這話一出,李玉蓮的臉色頓時如死灰一般。

“母親,這是什麼意思,媽媽怎麼會害了小五?”

“放你孃的狗屁.”

林老夫人怒氣沖天,口不擇言。

拿起黃花梨柺杖朝她砸去。

“呯.”

一聲悶響。

柺杖準確無誤的砸在了李玉蓮的身上,只聽她哎喲一聲,人就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林詩語看到李玉蓮倒在地上,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嘴無血色,咂了咂舌,自家祖母的這柺杖使得特麼好,看她抽人這姿勢,她心中猜測:這一招使出,特麼爽啊。

要問為什麼她會這麼想?沒看到自家祖母一想打人,就是招黃龍出洞,這柺杖就唆的一下,飛出去命中紅心了麼。

“快去給祖母取些參丸來,切莫要氣壞了她.”

林詩語生怕這水還不夠渾,又攪上了,她是真不想放過李玉蓮,但這次的事,李玉蓮勢畢只會推了王媽媽出來。

只因李玉蓮的父親是大理寺卿,其妹妹是寧妃娘娘,而林老夫人定會有所顧忌,並不會真的追究李玉蓮。

她如此做,純粹是為了膈應李玉蓮,指責她不孝,包藏禍心,把夫家的長輩都給氣壞了。

李玉蓮剛緩過氣來,就聽到林詩語在那裡大喊,心中又是一堵,接著又是翻白眼了。

林詩語看到她差點被氣得背過去,心中大爽。

素墨見林老夫人被氣得不輕,又擔心她真會被氣出病來,遂忙示意素菊去取參丸。

“讓香果去,她腿快.”

林詩語的話音剛落,眾人只覺面上輕風微拂,一縷黑影飄過,香果已不在屋內。

“母親,還請息怒,我看大姐姐傷得不輕.”

蘇小芸適時的插嘴了。

“祖母,還請您為孫女兒的弟弟討個公道,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害他之人.”

林詩畫眼見得快水落石出了,這才敢站出來表態。

對於一向欺軟怕惡的林詩畫,林詩語表示她全當沒看見,左右現在被她捏在了手心,也不怕她能折騰出個花樣兒來。

“是啊,祖母,見到五弟如此受四腳蛇,我這心就像是被挫子狠狠地挫過了.”

林詩語說完又追問:“剛才見您氣得如此利害,莫不是這事與大娘有關?”

自家孫女兒的話,無疑再次點起林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想她這些年一次偏心於大房,無非就是看李玉蓮抱著“林威”的靈位進的門,便是這點貞忠,就讓她對李玉蓮高看一眼了。

但是,李玉蓮卻並沒有對此感恩,反而認為是理所當然。

甚至她怨恨林威不該又娶嫡妻。

林老夫人抬起老眼,用力地剮了李玉蓮一眼,對於一直攤在地上裝死的李玉蓮,卻無一人提及要上前扶起她。

林詩語心中嘆氣,後悔自家孃親太愛紅木地板,而不願鋪青石板,不然,這大娘可是要被“凍”醒了。

“老夫人,大,大夫人,二夫人,兩位姑娘,王媽媽已經過來了.”

進屋回話的小丫頭,被如同一堆爛泥般攤在地上的李玉蓮給嚇了一跳。

“怎麼是王媽媽?”

林詩畫瞪大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只是隱於深處的恨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自己將來出嫁後的依靠,如果真是李玉蓮指使王媽媽乾的,這仇就結大了。

“哼,郭媽媽,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林老夫人坐在那裡冷冷地說。

郭媽媽又把搜查後的發現說了一遍,又補了一句道:“整個府內用週記鋪子繡花針的有一百五十四人,另有一百人是用趙記的,其中三十五人是用此類較貴的針.”

不用說,用這類針的三十五人都是主子身邊的紅人,才能使用得起。

林老夫人點點頭,示意她接著說,郭媽媽又道:“其中只有王媽媽的針對不上數,且從她屋裡的牆縫裡搜出來兩口斷針尾.”

“不,不關奴婢的事,肯定是二姑娘栽的髒.”

王媽媽嚇得急辯:“老夫人饒命,真不關奴婢的事,這針肯定不是奴婢的,肯定是二姑娘叫她手下的香果做的,對,王定是這親,香果是會輕功的,來無影去無蹤.”

林詩語趁王媽媽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急忙拿出沾了辣椒水的帕子在自己的眼角拭了拭。

然後,把帕子往廣袖裡一塞,小嗓子一扯,乾嚎起來:“嗚嗚,我冤枉死了,你們都別攔著我,還不如讓我一頭撞在那柱子上,死了才幹淨.”

咳,香菜等人急忙伸手拉住她,主子啊,你這不是明擺著裝蒜麼!林詩語以廣袖遮面,悄悄側過頭瞪了她一眼:裝又怎麼了?橫豎今日要砍斷李玉蓮的這個臂膀。

香菜見大家都扭頭看向這邊,也跟著大嚎:“姑娘啊,你真是被冤枉了,如裡有賊喊做賊,反咬你一口的,真是坐在家中禍從天降啊.”

林詩語伸出小腳輕輕踢了香茶的小腿一下,她就勢往林老夫人跟前一跪:“老夫人,奴婢是個口拙的,但也知道咱姑娘一心向善,又豈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更何況,明明是大夫人帶了一眾丫頭婆子來咱姑娘的院子,這靈泛點的,便知咱姑娘是被冤了,那不明就裡,還以為咱姑娘真是歹人了.”

她這邊一說完,那邊香草便擼起衣袖奔到王媽媽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個黑心爛肺,生孫子沒屁眼的婆子,明明是你惡人先告狀,才鬧到我姑娘的院子裡,如今又倒打一鐵耙,我呸,你這張老臉比牛皮還好,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

林詩語她一說完,又幹嚎上了:“祖母,難道我這個做主子的,反倒不如個做婆子的體面不成了?這府裡到底是由主子說了算,還是由這婆子說了算.”

林老夫人瞪著一雙老眼,死死的盯住王媽媽,狠狠地咬緊腮幫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