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你這傷怕是要叫太醫的。”

“哪那麼嬌貴了,況且太醫是說叫就能叫的?宮裡的娘娘都看不過來,還輪得上我?”

鞦韆給尤顏的手肘上藥油,手肘上青紫相映,佈滿血絲,十分可怖。這傷確實不輕,但要是說去請太醫又有些輕狂,太醫署的資源根本供不應求,尤顏心中有數,就是普通的宮妃得了病也要硬扛,況且她一個世子妃。

可是,如果去外面請大夫,男女大防,又於禮不合,有傷王府的體面。所以,尤顏也少不得硬扛。

“那我去冰窖找些冰塊來,拿布包了給您冰敷。”

“謝謝!”尤顏說。

“世子妃折煞奴婢了,這都是奴婢份內的活。”鞦韆低下頭。

“不是為了這個,我是說——”

鞦韆抬起頭,等著尤顏說話,兩人對視,尤顏說:

“玉露。”

尤顏直接點破,鞦韆這邊卻不敢認,只說:

“奴婢糊塗,不知世子妃在說什麼。”

尤顏慢慢抽回手,放下衣袖,笑道:

“好丫頭,怎麼做好事不留名,到底是高風亮節,還是怕有些人知道你要對我好,害怕了?”

“我若是在世子妃這裡做了好事,邀功都來不及,怎麼會隱瞞。”鞦韆還是裝傻。

“邀功?那你倒是邀啊,想要什麼就說,看我給不給得起。”尤顏仍在努力引導鞦韆說話,沒什麼壞心,單純求賢若渴。

“······”鞦韆沉默。

“你這丫頭,如果不想讓我知道,就變個字型,你寫在我書上的字,跟流火送箱子那天,你寫在登記簿上的字,一模一樣,要不要我拿來,咱倆比對比對。”

見已經“證據確鑿”,鞦韆不再抵抗,就勢跪了下來。

“你是在玩欲擒故縱,還是?看不起我,覺得跟著我沒前途,所以不敢認。”尤顏又問。

鞦韆十分糾結,她艱難地說:

“奴婢確實有難言之隱,但對世子妃的敬佩景仰卻是真真切切的。”

“我有什麼好景仰的?我求的也不是別人景仰。不想說就別說,”尤顏都有些無奈了:

“總之,我很承你的情。你說你要什麼,我來賞你。這總行了吧!”

“奴婢沒有什麼想要的。”

這次換尤顏沉默了,不得不說,這個丫鬟真的引起了尤顏的注意。鞦韆既不是一臉聰明相的人,也不是什麼豔光四射的美人,她鵝蛋臉杏仁眼,很有閨秀氣質,甚至比孫玉臺那樣自詡書香門第的仕林女,更有書卷氣。

“我說了,只怕世子妃不愛聽。”

拉扯半天,鞦韆還是動搖了。

“我愛聽,風月故事,我最愛聽。”

“您知道?”

“看你這為難的樣子,八成和世子有關,怎麼,你也和那個百尺一樣?”尤顏說出自已的猜想。

“不,我沒有。也正因為沒有,我的日子才不好過,”鞦韆依舊跪著,卻繃直了上半身,有些剛強的意味:

“世子那人,您或許聽過或許沒有,他為人荒唐,在府外也就罷了,好歹在外面,可王府裡家教森嚴,他向來收斂。可是自從瑩簾被世子抬作了侍妾,百尺那些婢女們就開始打世子的主意。鳴蕭是看著世子長大的,她最恨這個,我是她帶出來的,所以受她的命,負責處理那些想要攀龍附鳳,帶壞世子的婢女。”

尤顏來興趣了,這不比唱大戲好看,插嘴道:

“結果柴彌看上你了,你卻瞧不上他,你求鳴蕭做主,但鳴蕭偏向世子,覺得你陽奉陰違,有意勾引,所以把你踢出了松香院,發配到我跟前守院子,最好還能讓我治治你。”

鞦韆聽完,只道:

“倒是大差不差。可是,不是鳴蕭,是孫側妃罰我到這裡的。鳴蕭本來只是罰了我三個月的工錢,我那時心高氣傲,很不能受這冤枉。就找到了孫側妃,她一直在管家,人人都贊她公正端方,我把剛那番話講給她,結果她反手料理了我。”

尤顏有些同情地扶她起來,幫她撣去膝上的灰塵:

“她不是不信你潔身自好,只是她料理不了柴彌,只能料理你了。”

鞦韆搖搖頭,嘆口氣道:

“側妃不是不信我,她只是覺得世子天上少有地上無雙,這世上的女子不可能不愛他。她是恨我有眼無珠,不識珍寶,輕慢了世子。”

“哈哈哈,”尤顏感到匪夷所思,大笑起來:

“那她是覺著你應了世子,才痛快?”

“那可就不是守院子的事,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孫玉臺果然難伺候,罷了,你也是因禍得福,我雖不是什麼明主,但比什麼鳴蕭、孫玉臺還是綽綽有餘。”

鞦韆又要跪下,尤顏扶住了她,打趣道:

“世子當真如此不肖,難入法眼?”

鞦韆面露難色。

“他哪裡不好,多金又有地位,聽說還好看。”

鞦韆吞吞吐吐地說:

“奴婢想······郎君的第一好處還是忠誠。”

這句話一出,尤顏頗有知已之感。

“好了,不開玩笑了,”尤顏邊同情自已,邊問道:

“縹緲院的那位仙姑,你見過沒有?長相如何?”

果然,尤顏對這事耿耿於懷。

“沒怎麼見過,天樞姑娘日後一定貴不可言,只有王妃和側妃,以及她們身邊的侍女見過。她進府時,我已被罰出了松香院,而天樞姑娘基本都待在縹緲院,用的都是自已的人。”

“那你怎麼知道她喜歡玉露?”

“遠遠見過一次,那天天剛矇矇亮,我剛巧值夜,看到了縹緲院的人在採晨露。”鞦韆答道。

“那她是怎麼知道那就是‘採玉露’的,這多少也算宮廷秘辛,鞦韆恐怕沒那麼簡單。”如此想著,面上也不流露,繼續問:

“那她的身世呢?父親是否有官身?”

鞦韆仔細想了想:

“聽府裡的人議論,她是個孤女,從小在道觀長大。府中也從未來過她的家人。”

“太好了!”

尤顏按捺不住喜悅,叫出聲來,“不是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