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北京自家庭院的藤椅上,旁邊的石凳上擺著一個杯子,他聽到不遠處林間鳥兒的鳴唱,清風徐來,像是女人溫柔的手在撫摸他的身體。和煦的陽光照到他的身上暖暖的,顯得那麼的舒適自在。正在他享受著舒適閒淡的美好時光時,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空中墜下,他瞪大眼睛驚叫一聲,從藤椅上滾了下來。
“啊,”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上身來,何志道趕緊用手撫摸著自已的頭。這時,他才發現自已從床上掉了下來,頭碰到了堅硬的水泥地板。
他從地上坐起,本能的靠在床腿邊掃視著周圍的一切。青黑色的水泥地板顯得冰涼極了。房子裡面除了放著一張床外,空無一物。一盞圓形的白色吊燈鑲飾在天花板的正中間,明亮的照耀著整個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何志道摸了一下頭,剛想站起來,猛然覺得他的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不由得用手捂著自已的胸脯。這種疼痛把他從夢境的虛幻中拉到了現實。
這時,門開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等身材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朝他笑著說道:“你醒了……”
“這是哪裡?”何志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不無防備的問道。
年輕人並未回答,他走進屋裡,把身子趔到一邊,門口閃出一個年紀大約五十多歲的男人,他高頭不高,頭髮成銀灰色,帶著一副金絲眼鏡,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李專員?”何志道看著門口那人,不由得驚叫道。
來人正是李春發專員,他面色凝重,快步的走到屋裡,雙手將何志道扶起,坐在床沿邊。
何志道滿是疑惑,他仔細的回想著發生的一切,但是對於發生的事情,他的記憶神經彷彿因為恐懼而被遮蔽了,他只感到陣陣的疼痛襲上後腦。
“你先坐下,別緊張。”李春發關懷的用手在他的後背上輕撫著。一邊揮手,示意年輕人退下。
年輕人點點頭,隨手關上門退了出去。
“李專員,這是怎麼回事?”何志道皺著眉頭望著李春發,說不清他是因為疼痛還是苦悶。
“我們的行動……,唉,失敗了……”李春發低下頭,喃喃的說,顯得極其喪氣。
何志道聽了李春發的話,顯得極其痛苦,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突然忍受不住,脆弱的放聲痛哭起來。
李春發也禁不住流下眼淚,淚水像是分叉的溪流在充滿皺紋的眼角間流淌著。他很快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眼睛。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面前的這個雖然有點自高自大,但是卻是真性情的年輕人。
“昨天早上,我們的人趕赴現場的時候,就發現你暈倒在大樹底下,經過檢測,你的胸部嚴重受損,已經昏迷兩天了……”李春發說道。
“其他人呢?”何志道捂著胸口,追問道。
“其他人?”李春發哽咽著,他的表情中充滿疑惑,欲言又止的說道,“我們的人趕到那裡時,就只發現你一個……”
何志道好像沒聽明白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問道:“我一個人?”
“嗯,就你一個。”李春發肯定的說。
“你有沒有看到什麼,為什麼他們都不見了?”李春發盯著何志道的眼睛,要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一絲答案。
何志道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他緊皺著眉毛,大腦像是在飛速的旋轉,突然間,他好像掉了螺釘的機器一樣,無力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好像頃刻間它就要爆炸似的:“啊,我的頭——疼死了……”
他嚎叫著蹲在冰冷的地板上。
李春發站在原地望著他,他的神情冷冷的,似乎想要等待著他從這深切的痛苦折磨中恢復過來。不過,很快的,他就快步走上前去,用手臂輕抱著何志道的肩膀,滿是關懷的將他扶起,說道:“別想了,等你恢復了,我們再談這件事吧……”
他將何志道安撫下來,扶著他躺到床上安歇,等到他的情緒鎮定之後。屋外的年輕人又適時地走了進來。他與李春發對望了一眼,兩人會意。
“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何志道躺在床上,緊皺雙眉,似乎還顯得腦袋很疼。他閉上眼睛,隱隱約約的聽到李春發的聲音傳進自已的耳朵裡,然後是皮鞋踏在堅硬的地板上所發出的“咚咚”的聲音,那聲音從他的耳朵裡漸漸遠去……
一道飛速旋轉的光柱像是黑洞一般,懷著巨大的引力將幾個人吸進了圈內。他們彷彿進入了一個黑色的通道,不時的,有一道道色彩炫目的亮光從他們的身邊迅速飛過。周圍無限寂靜,沒有一點聲響。趙南生感覺自已像是生活在母親子宮裡的嬰兒,無比的平靜舒適。他們昏睡了,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因為他們僅僅想要睡個好覺,此時,他們連睜開眼睛或者張一張嘴巴說句話的慾望都沒有了。
他們在寂靜的通道里旋轉前行,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嘣”的一聲,趙南生摔在了堅硬的青黑色石板上,石板柔滑無比,卻毫無光澤,上面似乎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趙南生還沒有從那種奇怪的舒適感中醒來,他仍舊安然的昏睡著一動不動,儘管他被重重的砸在了青石板上,卻沒感到一絲疼痛。
兩名身穿黑色鐵甲、臉上彷彿塗了一層黑漆的衛士從旁邊走了過來,他們面情陰冷,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彷彿兩具殭屍一般。兩人走到趙南生跟前,一手握著一丈多長的戈戟,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將昏睡在地上的趙南生架起來拖走了。
秦明似乎又做夢了,他看不到自已置身於何處,只感覺自已的周圍一片漆黑,頭頂上的天空佈滿星辰,點點明星眨著眼睛,彷彿在看著他說話。在可怕的寂靜中,他又聽到了那熟悉而可怕的笑聲,那是一個嗓音沙啞而狂放的笑聲。笑聲之後,秦明的耳邊似乎又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老人好像長長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氣來似的,慢慢說道:“你終於來了,我真的很開心……”
秦明站在原地,轉著圈,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然而,他只覺得這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像是從自已的內心深處傳來,讓他無處可尋。
“你是誰?”秦明抬起頭,看著寂靜而虛空的暗夜。
老人滄桑而沙啞的聲音並未理會他,仍然繼續著他剛才的話:“這一刻,我等了好久,連我自已都不清楚究竟有多長時間了……”
“你是誰?”秦明抬起眼睛,又繼續望著頭頂的夜空問道。
“我等了幾千年,終於找到一個能夠跟我心意相通的人了。”
秦明覺得自已的話受到了老人的無視,他有些惱怒的喊道:“你究竟是誰,快點出來?”
老人這才注意到秦明的話似的,沙啞的嗓音笑了兩下:“我?難道你不認識我嗎?”
秦明被他的話問懵了,“我見過你嗎?”他問道。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傳進秦明的耳朵,聲音漸漸遠去。
“喂,你到底是誰,別走……”秦明扯著嗓子大喊,但是聲音已經漸漸遠去,徹底消失了。周圍又恢復了剛才的寂靜漆黑。此時,彷彿有人在背後推了他一下,秦明覺得自已突然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已躺在一張鋪著潔白的床單,裝飾頗為素淨的床上。秦明深呼吸,一股淡雅的清香從鼻孔裡透了進來,彷彿一股激烈的暖流衝進了自已的肺腑深處,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舒服感衝擊的渾身一震,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秦明撥開床前的簾幕,仔細打量著房間。屋裡的擺設也頗為簡單,床前放著一把圓形小桌,和兩把凳子。再看其他地方,對面牆角處,有一個站立的一人多高的黑色木櫃,透過半開著的櫃門,秦明看到裡面掛滿了女人穿戴的衣物。跳下床,走出門口,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個兩居室的套間,裡面是臥室,外面是堂屋。
秦明四周看了一下屋內的擺設,心裡覺得奇怪極了。
“這是哪裡?”他心裡疑問著。
堂屋的門是木板做的,樣式老舊,是用門栓橫插在門孔中的那種。只不過,門栓並沒有從裡面插上,而是被抽下了放在一邊。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用這種玩意兒!”秦明心裡嘀咕著,想要出門看看。他真的弄不清楚此時自已究竟在哪裡,就拿這棟樣式古舊的屋子來說,他敢保證,除了自已小時候在農村生活時見過之外,在青山市的任何角落裡,它都只能屬於某個公園或者歷史博物館的珍藏品。
當他正要伸手開門時,門突然“吱咯”一聲被推開了,秦明嚇了一跳。如果他沒有及時止步的話,肯定會和來人撞個滿懷的。
“你醒了!”她蒼白的臉慢慢的恢復了紅暈,聲音溫潤,滿目含情。
“你?”秦明驚異的望著她,他想要叫出她的名字,但是卻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我怎麼了?”魯悅滿臉微笑的看著他。將一個蓋著手帕的托盤遞到他的手裡,回身將門關上。
兩人來到裡屋,魯悅接過托盤,順手放到了旁邊的圓桌上。又朝秦明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緊接著,她的臉上又露出了溫柔的笑,帶著甜蜜溫柔的聲音說道:“你一定很餓吧,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東西……”說著,她伸手揭開托盤上的手帕。秦明剛才就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此時自已肚腹內的蛔蟲更加攪動不安了。手帕下面蓋著的是一碗紅燒炸雞,另一碗卻是香噴噴的白米飯,還有一碗黃澄澄的、裡面放滿各種配料的甜湯。秦明感覺自已的喉嚨在不斷的吞嚥著口水。
“快吃吧,我知道你肯定餓壞了。”魯悅溫柔地笑著,眼如秋水的望著他。隨身坐在了秦明旁邊的凳子上,這一轉身的動作,帶著一股特有的香甜的清風透進秦明的鼻孔內,刺激著他如痴如醉、已經麻木的嗅覺。他的眼睛這才從食物的誘惑中掙脫出來,注意到眼前的這個穿著打扮頗為簡單,卻更顯高貴氣質的年輕女人。
魯悅穿著一身淡藍色連衣裙,胸口的敞領邊緣鑲著牡丹花的褶子,烏黑光亮的頭髮散開披在肩上,彷彿一幅輕柔華順的油墨畫,整個人看上去美極了。
他盯著魯悅看了一會兒,才覺得自已有點失態了。於是捧起面前的碗,就著另一隻碗中的菜吃了起來,還不時地用湯碗裡的勺子舀著湯送進自已的嘴裡,只是再也不敢抬起頭去看自已身邊的這個美人兒了。他相信,自已的臉現在一定很紅很紅。他從沒想過,除了魯悅,自已還能如此近距離的親近一個異性,而這個異性對自已又是完全的信任和親近,對自已不設任何防備。
他低著頭,不停地吃著飯,卻突然想起了傷心事,一股沉悶氣息堵住了自已的胸口。
吃完飯,魯悅將東西收起。“你還要休息一下嗎?”在她將要離開的時候,又轉過身來,微笑著望著秦明說道。
“哦,不了,我一點兒也不困,相反,我感到自已很精神。”說著,他似乎才想起似的伸了伸懶腰。一邊看著她尷尬的笑了。她也笑了……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你自已待在屋裡,行嗎?”魯悅有些遲疑地問道。
秦明覺得有些奇怪,睡了一天的覺,幹嘛不出去轉轉呢?他掃視了一下四周的牆角,嘴巴也隨著自已的眼睛所到之處厥了一下,似乎在說,“這地方太小了,怎麼夠我轉圈的呢?”
魯悅也覺得自已問得太唐突了,於是又說道:“那好吧,你也出來看看吧,只是,就在這附近,可別亂跑……”
秦明心裡更犯嘀咕,為什麼自已不能出去亂跑了呢?
他跟著魯悅來到門口,魯悅手裡端著托盤,不便開門,她退到了一旁,秦明趕緊走上前去,替她拔掉了門後的門閂。
真正讓他感到驚奇的,不是古舊的房屋和早已被淘汰的門閂,而是他的眼睛接下來看到的東西。當他走出屋外,秦明才發現,自已置身於一處雲霧繚繞、遍地鮮花盛開、香氣撲鼻的山野之中。山體的半腰被人為開採成一片開闊的曠野,兩棟舊式的用青石磚壘就的房屋背靠山體,對面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是無比深邃的山崖,山崖間常年遊蕩著濃郁的雲霧之氣,房屋旁邊的一股清泉,從山體的頂端流淌下來,沿著開採的水槽直接流向深不見底的山崖下面。
房屋門前有一片空曠的平地,平地上長滿了盛開的桃樹,蝴蝶兒、蜜蜂兒在其間競相起舞,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秦明突然被眼睛看到的場景驚呆了,他如墮夢中,不知道自已怎麼突然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好像自已睡了一場大覺,究竟是醒來之後發現自已身處異地,亦或是自已猶在夢中呢!
他只覺得自已此刻心情無比的舒暢,好像自已來到了遠離俗世的人間天堂,或者自已竟真的到了超凡脫俗的仙境也未可知。他連忙在自已的腿上猛力掐了一下,以便確認自已不是在睡覺。他真的感到自已的大腿疼的厲害……
他心裡既激動,又有些莫名其妙,還有點說不出的恐懼。再轉頭看看身旁的人,她看眼前景象的表情是那樣的冰冷,只在看自已的時候,眼神裡才會隱約湧現出些許說不出是愛意還是友善的溫情。
“呃,我們,我們這是在哪兒?”他感到自已無法應付突然遇到的情景,不得不轉身向魯悅尋找答案。
“這兒嗎?”魯悅並未直接看他,眼睛一直望著前方山崖上被風吹得肆意激盪的雲氣,“這是我的家呀……”
秦明不知該如何接續這樣一段對話,魯悅的家,他去過很多次,但是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呀。雖然都是罕有人跡之處,但是一個是曠野平原、森林深處,一個是清幽雅緻、極樂淨土。其中還是有區別的。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看到魯悅的態度是冷冷的,似乎在有意迴避這個話題。雖然他不明白原因,但是如果自已再這樣喋喋不休的糾纏在一個有些無聊的問題上,可能會讓她感到厭煩。
與其如此,幹嘛不開開心心的欣賞眼前芬芳馥郁的桃花,以及彷彿人間仙境中被繚繞雲霧遮蔽的嶙峋怪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