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室裡的病床前,一架機器正在檢測病人的身體症狀。房間四周被密封起來,只有房頂天花板的正中央,一架排氣空調呼呼的從外面傳送著空氣。房門口的窗戶外,不時有人趴在上面朝著房裡張望,而那個病床上的人仍然一動不動的躺著,顯然,他不是死了,就是仍未醒來。
“我們已經將他的身體部位復原起來,但是他的各部位的神經系統仍然未能完全連線。”李蘭穿著一身白色大褂,站在胡國柱的辦公室裡,李春發則坐在旁邊沙發上專心的聽著。
“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能夠獲取他的一些資訊嗎?”胡國柱聽了她的介紹,一手託著下巴,沉默良久,又不無失望的問道。
“我們已經試圖刺激他的大腦思維,透過意識交流來與他進行溝通。”
“怎麼樣?”
“現在已經能夠對話,但是由於病人未能醒來,這種意識連線並不穩定,隨時會因為病人不穩定的情緒而中斷,他的自我保護意識會進一步將自已的大腦思維休眠,使之處於沉睡狀態。那樣,我們要想再次與他進行溝通,會更加困難。”
胡國柱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久久無言,閉上眼睛仔細的思考著。李春發和李蘭知道,能不能從這個病人身上得到答案,對於偵破神秘黑衣人案件十分重要。但是,如果一旦失敗,也許就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他們望著胡國柱,靜靜的等待著他的最終決定。
“我們還有別的辦法讓他醒來嗎?”胡國柱突然睜開眼睛問道。
“只能等他自已的復原,但是這個機會十分渺茫。”
“那就開始吧。”他確定的答道。
胡國柱召集眾人來到地下基地醫療中心的總控制室。裡面已經聚集了幾名醫療專家、神經專家和腦電圖分析員。趙南生與何志道等人也被叫了進來。胡國柱一手拄著柺杖,站在大螢幕前,眾人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大螢幕上的病人。此時,他的太陽穴和心臟部位都被連線了許多線路。
一名醫療技術員說道:“所有儀器已經就位,請指示是否啟動程式。”
胡國柱面色凝重,緩緩地說道:“開始吧。”
技術員對著話筒說道:“腦部訊號刺激啟動,啟用並放大腦部電流刺激50倍。”
隨著刺激的加強,大螢幕上的病人卻毫無反應,旁邊的電腦監測也沒能接收到病人任何腦部活動訊號。
李春發問道:“怎麼沒有反應?”
一名神經專家一邊看著訊號圖,一面說道:“病人的腦部處於深度沉睡狀態,現在的50倍電流刺激對他毫無反應。”
“還能繼續放大倍率嗎?”李春發問道。
“這已經是正常人能夠適應的最大倍率了,如果繼續加強訊號,也許會導致病人神經錯亂甚至因為無法承受刺激而死亡。”
正在眾人疑慮重重的時候,一個聲音堅決的說道:“繼續放大刺激倍率,一定要啟用他的大腦。”眾人一起向胡國柱看去,他的臉色凝重鐵青,眼睛直直的盯著大螢幕上的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相信,在他沉睡的大腦裡,一定藏著別人不知道的秘密,而他一定要開啟他的大腦,將那個被隱藏的秘密揭開。憑他的直覺,他覺得這個秘密也許關係非常,至關重要。
“但是,這樣也許會害死他的。”李蘭擔憂的說道。
胡國柱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冷冷的說道:“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們都已經死了。”
技術員開始加強訊號,刺激強度由50倍,加到65倍,監測螢幕上仍然毫無反應,這就說明病人的大腦仍然未能從昏睡中甦醒。“繼續加強,”胡國柱堅定的說道,眾人的心頭也不禁緊張起來。雖然對面病床上的人在某種程度上處於死亡狀態,但是他畢竟並未真正死去。如果這樣加強刺激也未能喚醒他的大腦思維意識,反而導致他死亡,他們豈不是真正做了殺人兇手。然而,胡國柱此時已經下了決心要這樣做,他的臉色冷峻,所有人都明白,他已經決定要這樣做了,任何人都阻攔不了。
倍率由65到70,監測毫無反應。70至80,無反應。當加強到85倍,正在眾人失望之時,監測畫面上的一組直線竟然開始曲折起來,這就說明病人的大腦開始從沉睡中被喚醒了。
“趕快降低倍率到65,”李蘭趕忙對技術員喊道。
隨著監測畫面上的曲線逐漸曲折,刺激倍率也隨之降低。最後在45倍率上保持穩定。
此時,技術員面前的聲筒裡傳來了一個人驚慌的聲音:“這是哪裡?”聽到這個聲音,眾人緊張的心絃終於放鬆了下來,他們成功了,他們成功的啟用了他的大腦,並捕捉到了他的大腦思維所發射出的微弱電波。胡國柱鐵青的面孔也漸漸恢復了笑容。眾人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對面大螢幕上躺著的一動不動的“死者”,趙南生他們真不敢相信,這個聲音就是從那個“死者”的大腦裡由電波轉換為聲音發出來的。
李蘭附在胡國柱的耳邊說道:“現在可以與他對話了。”
“你先不要害怕,是我們在這裡跟你說話。”胡國柱開口說道。
病人聽到有人在與他對話,顯得有些驚慌。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是誰?我死了嗎?”
胡國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沒有,你還活著,是我們把你救活了。”
“我為什麼看不到你們?”病人繼續問道。
“你還在昏迷狀態,我們用電波在和你的大腦說話。”
“我不懂你的意思。”病人疑惑的說道。
“現在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能回答我嗎?”胡國柱盯著病床上的那人說道。
聲筒沉默了一會兒,顯得有些猶豫:“你,你說吧……”
“你叫什麼名字?”胡國柱問道。
“我叫呂徵。”
“你是哪裡人?”
“我是山東濟南府人。”
“什麼?”胡國柱彷彿沒聽清楚,他又問了一遍。
“山,山東布政使司濟南府人,”病人的大腦電波又重複了一遍。
胡國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他覺得病床上那人的回答有點奇怪。山東省他知道在哪裡,山東布政使司是個什麼地方,他可就不知道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李蘭,李蘭會意,趕忙開啟平板電腦進行搜尋,眼睛只往上面瞟了一眼,臉色突然變得驚訝異常,彷彿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跡一樣。眾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的異常,李蘭湊到胡國柱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下,胡國柱聽了臉色微變,覺得有些意外。自語道:“明朝?”
一旁的眾人沒明白他們什麼意思,李春發上前一步問道:“什麼明朝?”胡國柱並未答話,李蘭將電腦拿到李春發的面前,一面小聲說道:“山東布政使司是明朝時期的行政區劃。”
“他電視看多了嗎,應該是山東省吧。”何志道也在一旁冷笑道。
胡國柱此時倒是鎮定了許多,他思慮片刻,又開口問道:“你是哪國人,國家的統治者叫什麼名字?”
此時,聲筒裡傳來幾句“嗤嗤”的,如同電流碰撞的聲音,夾雜著這些刺耳的噪音,聲筒裡又繼續說道:“我是大明人,我們神宗皇帝姓朱,……”
眾人乍聽此言,紛紛亂了開來。有人暗自嘆息,有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他這是在說什麼?”
“他一定看太多歷史劇了……”
“他就是個瘋子,我們在和一個瘋子對話……”
“得了,這次努力全白費了……”
在這個基地裡,胡國柱和李春發在這裡工作幾十年,無論是多麼神秘複雜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都是有可能的。在外界看來較為玄虛的時空穿越,雖然目前只是一個不成熟的理論,而且還有許多無法讓人解答的悖論。比如說著名的“祖父悖論”,但是在這個基地裡,他們信奉的唯一的宗旨就是“萬事皆有可能”,他們的使命讓他們相信一切看似荒謬的、不可解說的事物都有現實存在的可能。因為人類的理論總是渺小的,在大自然或者整個宇宙間,我們瞭解的還很少,幾乎可以說是孤陋寡聞。
正在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期間,胡國柱突然冷笑一聲說:“一個擁有超能力的神秘黑衣人,屢次三番要殺一個瘋子,一個神經病。還害得我們損失十多名刑警。這難道不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嗎?”
李春發若有所思的點頭。眾人聽了這個老人入情入理的分析,也若有所悟,房間內突然又鎮定了下來。
胡國柱示意技術員,將電波調整了一下,使電波頻率和呂徵大腦的頻率同步,摒除了噪音。
“你是明朝人?”胡國柱接著問道。
“是,是的,”呂徵答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說明他大腦中的電波也不連貫,處於時斷時續的狀態。李蘭見到這種狀況,趕緊上前說道:“部長,他的大腦快要重新沉睡,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胡國柱也覺得時間緊迫,但是他知道再緊迫的事情,也不能慌亂,否則便會弄巧成拙:“你是做什麼的?”
呂徵的聲音開始變得異常低沉,甚至有些模糊:“我是濟南府南大街綢緞莊的商人,一直經營綢緞生意,……”下面的聲音已經極其微弱,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胡國柱又繼續問道:“你從什麼地方來到我們這裡?”憑著他的經驗,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十分重要,從這條線索也許能夠找出他的真正身份,神秘的黑衣人是誰,以及為何要殺他,甚至能夠揭開神秘人擁有超能力的秘密。
此時,監測畫面上原本已經漸漸微弱的曲線突然變得陡峭起來,線條毫無規律的曲折變動。跟隨著曲線的變化,聲筒裡的聲音也由微弱變得刺耳起來,“嗯,啊啊,嗬,呼哧,烏拉瑪奇,嘿呦吼,……”在這些錯亂的聲音之後,傳來的是幾句充滿恐懼而慌亂的祈求——“放了我,……別殺我……主人……黑雲,跑啊……”
房內的眾人聽到這種充滿恐怖哀求的聲音,覺得這種聲音裡面滿是無奈和絕望,似乎就像一個人墮進了地獄裡面,飽受著苦難和懲罰的煎熬,卻又看不到重生的希望。他們不自覺得感到一陣悚然,渾身像起了雞皮疙瘩一樣。正在這時,聲筒裡的聲音又逐漸變小,監測屏上的曲線歸於平復。
“他的大腦又沉睡了”李蘭在一旁失望的嘆了口氣。顯然,他們還沒問到他們想要得到的重要答案。他們剛剛從他的“嘴裡”問出一些讓人“好奇”的事情,就這樣又失去了線索。
“這也就意味著他的大腦不可能再次啟用了,事實上他已經死了。”李春發若有所思的說道。眾人聽了他決斷性的答覆,覺得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進行意識抽取複製,”胡國柱突然堅決的說道。
此時,房間裡沒有人再起來反對,他們都覺得這是目前要獲得線索的唯一途徑。倒是一旁的趙南生、李建明和張瀾、何志道四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何志道仍然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懶洋洋的靠在門口,嘴角永遠露出一副嘲諷似的冷笑。
根據胡國柱的吩咐,醫療人員將隔壁房間的死者的屍體搬進了一間實驗室裡。屍體被搬上一個金屬做就的病床上,兩旁各有四副鐵箍固定身體。醫務人員在他的大腦正上方上鑿開一個小孔,用一根帶著軟片的金屬線放了進去,同時又有五根金屬線分別插進他耳朵、鼻孔、嘴巴內,還有一個柔軟的圓形的頭蓋骨形狀的帽子戴在他的頭上,這個帽子的邊緣連線著許多密密麻麻的線圈。
“這是做什麼?”趙南生站在房門的視窗邊問道。
“我們要抽取他的大腦意識,透過這種方法來獲取他的資訊。”李蘭在一旁說道,她的神情極其鎮定,顯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做了。
“意識也能抽取?”張瀾驚疑的問道。他看了很多科學之謎的書籍,但是對於抽取大腦意識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意識儲存在人的大腦之中,就像資料資料儲存在隨身碟裡面一樣,我們只需要透過技術手段將這些資料資料抽取出來,就可以清楚地獲得他們的準確資訊。”
“抽取之後呢?”何志道也被他們的對話吸引了。
“抽取之後,我們可以將這些資訊透過技術轉換儲存起來,然後再轉換為記憶輸入他人的大腦之中。這樣,別人就擁有了你的記憶。”
“被抽取意識的人會怎樣?”李建明關心的問道。
“被抽取意識的人就變成了白痴,因為他的記憶突然成了空白,很快會變為白痴或者精神病人。”李蘭說道。
張瀾羨慕的說道:“真神奇。”
“其實生活中我們也常見這種事情。那些所謂的瘋子、白痴病人或者老年痴呆患者,都是因為他們頭腦中的部分記憶丟失,才會成為那個樣子的。我們只是透過技術主動抽取他們而已。而且,正因為有這樣的後果,除非不得已,我們是不會這樣做的。”說完,李蘭上前走了幾步,趴在視窗朝裡面望去。
眾人又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只聽門口上面的指示燈“嘟”的響了一聲。門被開啟了,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紀約有四十多歲的男性醫生。他戴著口罩,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記憶抽取成功,”他帶著口罩的嘴巴說道。
“我就去彙報胡部長,”李蘭一邊說著,快步的往回跑去。
過不多時,胡國柱和李春發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房間。他拄著柺杖向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半晌才喃喃的說道:“你們——誰願意獲取他的記憶?”
“我來,”張瀾捋捋袖子乾脆的向前走了一步,在他年輕的經歷看來,輸入意識就像給人輸血一樣簡單。
李春發看他一副無知無畏的樣子,不覺好笑的說道:“你知道輸入意識怎麼回事嗎?”
張瀾搖搖頭,懵然說道:“不知道。”
“輸入意識就像輸入資料一樣,或者說跟輸血一樣。兩種型別要相符合,否則互相沖突很容易對被輸入者造成嚴重傷害。血液型號不同,在人體內就會產生排斥反應,危害人體健康。同樣的,如果待輸入的意識和被輸入的意識載體反差極大,也會傷害被輸入者。輕則會造成神經錯亂,也就是會成為精神病人。嚴重的話,就會導致神經系統紊亂,導致死亡……”
李春發詳細的向他介紹了可能發生的後果,把張瀾聽得目瞪口呆,他吐了吐舌頭,剛剛邁出的腳不自覺又縮了回來,他確實被李春發的話給嚇到了。
“你們誰願意獲取他的記憶?”胡國柱用眼睛向眾人掃視一圈,又重複了一遍。
然而,所有人聽了李春發的話,都開始猶豫了。根據剛才的電波對話,他們已經十分清楚的知道,面前這個躺在實驗室的人肯定有一些他們不知道的經歷,也許他的那些經歷十分痛苦,讓人無法承受。如果真的產生記憶錯亂,他們恐怕就……
“我來吧,”正在眾人猶豫不定之際,趙南生突然站了出來,“還是讓我來吧。”
胡國柱見他願意出來嘗試,對他的勇氣十分滿意。何志道卻在一旁嘲諷似的嘆道:“唉,看來又多一個神經錯亂的人啦!”李建明和張瀾朝他狠狠瞪了一眼,眾人只顧見證試驗的結果,也並未搭理他。
李春發對趙南生一直愛才心切,生怕這樣會傷害他。他想要上前阻攔,但是此時在眾人面前,又不好太過明顯。當下,只得又問了一句:“你真要冒險嗎?”
趙南生此時已經決定了,他堅決的說道:“老師,我願意。”在他看來,他已經對這個神秘人有了一些瞭解,而且那個黑衣殺手如此恐怖,他也已經適應了。在記憶中再回憶一下被黑衣人殺死的經歷,不過是回憶而已,又有什麼關係呢!更何況,如果偵破此案,也對得起那些被殘酷殺害的同事兄弟。這樣,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贖罪,可以讓他心裡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