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週五。

鍾敏敏和張佳馨恰逢社團活動,要去外市參觀博物館,外宿一天,於是一下課就收拾好書包去趕包車了。

而路晨曉照例是要回家。

臨走前她打了個電話,聽語氣似乎是她爸媽,打完之後她砰地一聲關上了衣櫃門,似乎鬧了點情緒。

林昭晴正在收拾自已的書桌。

自從養父母過世後,她金錢上的拮据造成了她物質方面的匱乏。久而久之,便養成了愛惜東西的好習慣。

四個人的宿舍,屬她的桌面最為整潔,沒有那麼多女孩子的瓶瓶罐罐,只有整整齊齊的專業課本,衣櫃裡的衣服也是疊得工工整整,更不會捨得隨便摔櫃門。

聽見聲響,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冷不丁被路晨曉戳了戳臉頰。

抬頭一看,路晨曉表情悶悶的,一臉不開心,

“晴寶,你今晚有空嗎?”

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委屈,林昭晴啊了一聲,點頭,

“有空呀。”

她昨天的排班是晚班,所以今天能休息一天。

路晨曉聞言,立刻撲過來挽住她的手臂,撒嬌地蹭了蹭,

“要不你去我家玩玩吧。我家沒人,我一個人吃飯好無聊。”

去她家?

林昭晴一想到她那位小叔輕慢恣意的臉和懶散欠揍的語氣,瞬間打了退堂鼓,

“不了吧....”

她不想再遇到他。

有點兒怕他那張嘴,不知道又會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出來。

似乎猜到她在顧忌什麼,路晨曉不等她編出一個理由,便開口打斷道,

“這次真的是我家。我爸媽這周出差了,留了一冰箱菜給我....對了你會做飯嗎?我不是很會做飯,要靠你了。”

原來是這樣。

她還以為路晨曉跟她小叔是住在一起的呢。

林昭晴猶豫了一下,“會是會...”

話還沒說完,路晨曉就高興地一把挽住她的手,

“會就行!我來給你打下手!你做飯,我洗碗,怎麼樣?!”

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了飯搭子,路晨曉不容她拒絕,馬上催促著她去換衣服,她現在就叫車來接。

既然是去路晨曉的家,林昭晴也沒太多的顧忌。於是應了好,從衣櫃翻出衣服,去浴室換上。

十一月底,已經是深秋了。

哪怕是相對溫暖的南方,傍晚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林昭晴換上一件柔軟的鵝黃色毛衣,在外頭套上薄外套,想起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冷空氣到來,又把圍巾拿在了手裡。

路晨曉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給誰發資訊,大概是在叫車。見她換好衣服,她跳起來攬住她的肩頭,

“車來了,走吧!”

林昭晴點頭,兩人挽手下樓,迎面吹來蕭瑟的秋風。

今年的冷空氣似乎到來得比往年要早一些。

不過她在湖城長大,那邊比這兒更冷。往年這個時候,她都已經穿上羽絨服,甚至再過那麼一兩週,還會下小雪。

林昭晴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心思卻有些飄遠。

雪...

這兒是南城,溫暖的南方,很少下雪。

看來今年應該是看不到雪了。

路晨曉打了個冷戰,立刻拉高羽絨服,順便帽子戴上,還不忘回頭催促道,

“好冷啊!晴寶快把圍巾圍上!”

林昭晴也被風吹得幾乎靈魂出竅,連忙把手裡的圍巾一圈一圈裹上,只露出鼻尖和眼睛。

她本來臉就長的小,眼睛圓圓,鼻尖小巧而挺翹。這樣一圍上,擋住了下巴,顯得更加稚嫩了,幾乎跟個高中生一樣。

林昭晴把圍巾往下壓了壓,然後把手插進大衣口袋,回頭正要問路晨曉怎麼去她家,卻看見她忽然踮起腳尖,一臉興奮地衝著宿舍樓外某個方向揮揮手,

“小叔!這兒!”

小叔???

這個稱呼最近出現得有些頻繁,林昭晴幾乎是本能地一驚,倏爾轉過身。

身後不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停著一輛黑色賓士大G。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就靠著車門,手裡夾著一根菸在等人。

傍晚的路燈融入暮色,將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清晰的輪廓,也讓他鋒利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硬朗利落。

目光對上,林昭晴一下子像是踩住了502膠水,挪不開半步。

路晨曉卻沒有半點兒意外,拉住林昭晴的手臂就迎了上去,

“今天居然來得挺快的!那走吧,咱們回家吃飯去。”

林昭晴還在懵圈的狀態裡,被她拉著跌跌撞撞地走,等到快走近了,才驀地回過神,連忙小聲問,

“他怎麼在這裡?”

路晨曉的語氣很理所應當,“我讓他來接我的啊!”

他?

不是滴滴打車嗎?

距離越來越近了。

男人的眉眼越發清晰,吊著眉梢看人時,桀驁感很重,透著一種輕狂的漫不經心。

林昭晴腳下緊急剎車,想退後,聲音也發緊,

“那你跟你小叔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反正她也只是需要一個飯搭子而已,既然路晨曉的小叔來了,她便可有可無了。

然而路晨曉不明白她怎麼忽然臨陣退縮,一把拽住她的外套衣角,

“哎呀,來都來了!一起去吃啊!”

說完見林昭晴表情不對,忽然反應了過來,心領神會地壓低聲音道,

“你是不是怕我小叔啊?他只是看著壞,但不會吃人,以後你就知道了!”

林昭晴無意識地點了下頭,驀然發現不對。

怎麼還有以後?

她懵懵地被路晨曉拉到了路之珩跟前,還沒來得及躲避,就被迫和他面對面對視上。

狹路相逢,林昭晴知道自已躲不開了,只好抿了抿唇,乾巴巴地笑了下,喊他,

“小叔。”

喊完,心頭漫起一絲絲微妙的陌生感。

好奇怪。

可能因為他跟自已年紀差不多,這樣差著輩分的稱呼,讓人怪不習慣的。

路之珩挑眉,因為這聲稱呼,也因為她的語氣。

他第一次見面其實就發現了。她的聲音很軟,嬌嬌的,很有小女兒的憨態。

此時因為忐忑而發緊,聽著還有點兒在懵圈的狀態裡。

而她這麼幹巴巴地一笑,唇邊的小梨渦又浮現了。

熟悉感再次襲來,路之珩手裡的動作頓住。

好像在茫茫白雪中看見了遠方有熟悉光亮,你卻不知道那處光亮是什麼。

他低下眼眸看她,片刻後回過神來,隨手將抽了一半的煙在垃圾桶上摁滅了。

等那點兒火星消散之後,他才再次抬眸,點了點頭,挺禮貌地禮尚往來道,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