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氣呵成眾經書

黛玉讀《左傳·莊公十年》中的《曹劌論戰》中有一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她一個閨閣女孩兒並不明白作戰的道理。

後來，在抄寫經書這件事上她才理解了這句話的精要所在。

那天，她做了菩提葉底紋的紙來抄經，自覺十分美好，意猶未盡。

於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惜春那裡要來了雲母，做了金銀印花紙來抄《道德經》。

用雲母粉、蒼朮、生薑、燈草煮一天。

用布包包住揉洗，又用絹包揉洗，越揉越細，越細越好。

再用數層棉紙，來過濾，將料粉陰乾。

五色彩紙放在刻有云紋的木板上，把白芨調製過的料粉漿刷在彩紙上，待幹以後，印成的花紋如銷銀；

如果在白芨汁里加上薑黃，則印成的花紋色如銷金。

金銀印花箋配上黛玉的簪花小楷十分雅趣。

黛玉自打看透人情便很少困於小兒女之情。

心境開闊，眼淚流得少了，身體慢慢康健了許多。

放在以前她斷斷沒有這份精力去做這麼多花箋，抄這麼多經書的。

她自覺十分得意，菩提葉花紋的花箋配《心經》，金銀花箋配《道德經》，想起還有姐妹們最喜歡的《南華經》沒有抄寫，索性振作起來一併完成。

早早的，黛玉叫醒紫鵑一起去園子裡摘戎葵葉。

那綠蓉蓉的葉子帶著露水摘下來，搗爛擰出汁液。

葵汁內稍微放一點雲母細粉，放一點明礬，攪拌均勻。

攪拌好以後，盛在大點的木盆裡，將棉紙在裡面拖染。

反覆拖染幾次，顏色就會濃郁。

雲母粉使紙張看上去晶瑩碧綠，十分美觀。

加入明礬，既可改變紙張的吸墨特性，又可固定染色。

黛玉用了這段時間，一鼓作氣把三部經書都抄完。

她把這些書擺在書桌上，拿在手裡反覆觀看，愛不釋手。

這幾套經書日後為她贏得了極大的讚譽，這是後話。

紫鵑打趣她：“好好的一個姑娘，大清早的就起身，去地裡摘樹葉子。

看讓人知道了怎麼笑話你呢！”

黛玉笑著說：“你天天跟著我，

別人笑話我，你也跑不了。

我是種地的農夫，你也得幫忙幹農活！

我要是做買賣的老闆，你就是打算盤的掌櫃。”

紫鵑看她心情好，也高興起來：“好好好，我打得一手好算盤！”

就聽外面有人說：“誰的算盤精道，正好有筆賬給我算算吧！”

黛玉站起來的時候，寶釵已經進來了。

紫鵑出去倒茶，寶釵說：“我有好訊息！

等探丫頭和四妹妹來了再宣佈！”

黛玉笑著說：“寶姐姐也學會弔人家的胃口了！”

寶釵說：“不急，但是我保證惜春妹妹會喜出望外！”

聰慧如黛玉馬上猜到這件喜事跟惜春的畫作有關。

兩人正聊著天，探春和惜春拉著手走來了。

惜春的腳步輕快地像飛回家的小燕子。

她輕快地邁著腳步，旋風一樣到了屋裡，張嘴就問：“鶯兒來叫我們，說有好訊息！

寶姐姐，可是我畫的畫有著落了？”

探春才笑著進門，“哎呀，我這一路讓她給聒噪地夠嗆！”

寶釵拉著她們坐下，從荷包裡拿出一張折起來的銀票，

“我先說第一件好事！

我們的朵雲軒有了第一個長期客戶了。”

姐三個都開心地拍手。

寶釵接著說：“第二件好事嘛！

惜春妹妹的畫，有人要了！”

惜春站起來拉著寶釵說：“寶姐姐，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寶釵故意逗她們，“你們猜一猜吧！”

黛玉先說：“我猜小妹妹得十兩銀子的潤筆之資！

我們自已每個月二兩銀子的例錢。

這幅畫能夠我們五個月的花銷？”

探春說：“我比林姐姐膽子大！

我就猜二十兩，如何？”

寶釵問惜春：“你自已猜呢？”

惜春看看黛玉說：“不瞞你們說，我悄悄問了我的老師。

她說她的畫在採芝閣定的潤筆費用是五十兩。

我可不敢跟她比，我也跟林姐姐猜同樣的數字吧！就十兩好了！”

在使用毛筆前，通常會先用水泡一泡，把毛筆泡開、泡軟，這樣毛筆才比較容易吸收墨汁，寫字時會感覺比較圓潤。

這個動作叫“潤筆”。

後來，文人雅士透過寫作或繪畫獲得報酬時，這份報酬被稱為“潤筆”。

這是對他們尊重的說法。

寶釵笑著說：“我跟你們說，老師的畫在採芝閣是五十兩，可能要給採芝閣八到十兩的佣金呢！”

三姐妹都說原來如此。

寶釵說：“我以為你們會大膽地猜，沒想到都這麼謹慎！

那我就公佈答案了！”

她鄭重地開啟折起來的銀票，小姐妹們都湊了過去。

只見銀票上寫著“寶鈔局，壹佰兩”的字樣。

惜春接過去看了又看，拿著銀票問寶釵：“寶姐姐，這就是一百兩銀子？！”

寶釵笑著說：“就連我呀，也很少見一百兩的銀票。

一般多的是一兩、五兩、十兩、五十兩的！

我也跟著惜春妹妹開了眼界了！”

惜春擎著這一百兩在屋裡轉呀轉，就是不想停下來。

黛玉笑著說：“快看，這孩子瘋魔了！”

惜春轉到黛玉面前，拉著黛玉說：“姐姐們，我要做東，我要請客！”

探春說：“你也是個無事忙，好好的請的哪門子客？”

惜春說：“姐姐們都做過東，就我沒有！

如今我也起個社，做一回東。”

黛玉說：“我們起詩社，做東，不過擺幾碟子果品，點心；

準備點果酒、花露，大家聚在一起熱鬧一下。

你現在雖然有了錢，千萬不能任性亂用，也不要嚷嚷得世人都知道。”

探春點頭說：“林姐姐說得很對！

有了錢也不能亂花！”

姐妹們正說著話，忽然紫鵑進來說老太太屋裡的嬤嬤來送東西。

大家趕緊往裡讓。

嬤嬤一看大家都在，笑著說：“這下可好，大家都在，省了我好幾趟腿，不用挨個屋去送了！

老太太說過幾天就是乞巧節。

讓我來給姑娘們送首飾盒子節上用。”

姐妹們都過來看小丫頭們手裡捧的首飾盒。

依照慣例，“乞巧節”前一天晚上把小蜘蛛放在盒子裡，第二天開啟觀看，如果蜘蛛結的網又圓又正，或者能織出有字或者圖案的網子，這就叫作“得巧”了。

講究的人家都是用首飾盒，所以賈母每年趁著這個節日，給家裡每個女孩準備一個精美的首飾盒。

女孩子們則趁著這個節日大家趁著聚會、遊玩。

今年的首飾盒是硃紅大漆鑲螺鈿的。

螺鈿是用螺殼與夜光貝磨製成人物、花鳥、幾何圖形或文字等薄片，根據畫面需要而鑲嵌在器物表面的裝飾工藝。

只見首飾盒子的圖案有摺紙花卉，有山水樓閣，有靈芝神鹿等，五光十色，燦若彩霞。

大家都讚歎說：“還是老太太疼我們。

事事都想得周到！”

待嬤嬤走了，惜春終於按捺不住了，“這不是說著說著就有節日了嘛！

乞巧節那天就讓我做一回東吧！”

寶釵笑著說：“好好好！

我去給你把銀票破開，留十兩銀子給你零花。

剩下的放在我這裡！”

惜春問：“放在你那裡還能生錢是咋的？”

黛玉笑著說：“正是呢，用錢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