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種閒愁兩處拋

北靜王看到送給黛玉的白鸚鵡飛回來了，覺得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

他聽到鸚鵡學的詩句更加心潮翻湧，不能自持。

那詩句是黛玉寫了表達自已的心聲的，卻像是從自已心窩子裡掏出來的。

他對黛玉有思慕之心，藉著一次賞荷遊玩的機會，打了個照面，不過說了一兩句話。

後來，藉著還願這個理由，請黛玉到山莊住了三天，以道長的身份跟隨左右。

而他私底下覺得那三天恰如白駒過隙般飛快。

只是這樣的機遇可遇不可求，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有機會見面。

他現在正是弱冠之年，恰好是各王公貴族聯姻的熱門人選。

然而他內心有了堅定的選擇，其他的名門閨秀一律不放在心上，於是婉言謝絕一切官媒的說合。

真正讓他苦惱的是黛玉那邊的態度。

黛玉的父親林如海是前科探花郎，正經的科舉出身，又被欽點了巡鹽御使，十足十的實權人物。

林家這樣的文壇領袖又有政治手腕的人家，為愛女選擇女婿的時候，侯門和高官並不是她們的首選。

大多數時候，她們的家族會為她們選擇當地清貴的優秀子弟。

她們在這樣的家庭裡一來不用受權勢威壓之苦；

二來不必忍受遠嫁之苦。

夫妻之間情趣相投，琴瑟和鳴是她們最看重的。

所以說北靜王這邊的確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無奈著急也沒用，北靜王只得耐下性子，慢慢地找機會試探黛玉的心思。

黛玉這邊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剛來賈府的時候年紀尚小，跟寶玉同吃同住，感情深厚。

然而寶玉為了個秦鍾在家學裡大打出手，鬧的合族雞犬不寧；

沒多久又為了結交私藏忠順王府家的戲子，引得忠順王府的掌府官到賈府裡來要人，更加鬧得沸沸揚揚！

雖然寶玉在姐妹們面前依舊是溫柔和順，黛玉的心卻漸漸地淡了，逐漸遠著他。

不說別人家裡的女孩，就是賈府家裡這幾個女孩都是各有所長，各具才華。

她們幾個小姐妹一起寫寫詩，論論畫，在機緣巧合之下，學著經營起了生財之道。

雖然賺的錢不多，但是人一旦嚐到了經濟上的自由，就很難再停下來，也不再把小兒女之情放在心裡。

她三歲時有個癩頭和尚，說要化她去出家，她父母哪裡捨得。

癩頭和尚又說：“她的病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

黛玉將小兒女之情看淡之後，不再朝啼晚泣，身體果然慢慢好起來。

黛玉一直記得對妙玉的承諾，要送她一套花箋，以示感謝。

於是一天早飯後，稟告了賈母說要去櫳翠庵借經書來抄寫供奉。

賈母再三囑咐，吩咐嬤嬤們好生照顧好。

黛玉拿著特意留下的一套花箋以及上次借的敦煌壁畫摹本去找妙玉。

妙玉一見之下大為讚歎：“府上的女孩兒們到底不同於俗流！

做出來的花箋真是世上少有！

這要寫多出色的詩句才配得上這些紙張！”

黛玉笑著說：“你總笑話別人剖腹藏珠，你自已也是這樣。

好的詩句可以傳誦千古，一張紙能值什麼！”

妙玉說：“我見了這麼好看的花箋真是捨不得用。

所以說人是不能免俗的！”

黛玉笑著說：“你別忙著誇獎，倒是多提提意見才好！”

妙玉說：“我跟你客氣什麼！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見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黛玉說：“你要是說好，那就是真的好！

我們想出這些題材已經是耗盡心力了！

所以還請你多給出出主意！”

妙玉說：“你既然如此說，那我就知無不言了。

我還記得自已從蘇州到京城，坐船而來。

這一路上所經所見所聞，無不歷歷在目，至今難忘。

不如，我們把這一路上的名勝整理出來，製成花箋，讓那些不曾出過門的閨閣女孩們也能見見遠處的美景，做一番神遊如何？”

黛玉說：“虧你想得到！

依我說，倒也不必非得是古蹟名勝。

那一路上楊柳堤岸，小橋流水，販夫走卒，無不令人神往。

人間煙火，平常生活難道就不是畫卷了？”

妙玉聽她這樣說，也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那江南到京城一路上的的湖光水影、田園村舍、樓影城牆、古渡行舟、沿河市鎮、流水人家、街道商肆，一一羅列出來，描繪了一幅蘇州城郊數百里的風景和街市的繁華景象。

妙玉說：“今天所說的這些就能做一套花箋！”

黛玉說：“你看這樣好不好？

就按照行走的路線來印刷，寫完這一冊花箋就等於遊遍了數百里風光！”

妙玉說：“這個主意妙！

奧，你且稍等。

我有一件有趣的東西給你！”

黛玉知道她的脾氣，只點點頭，也不多問，坐在那裡等著妙玉去拿。

妙玉進了內屋，不一會兒見她手裡多了一個細長的錦囊。

黛玉接過去開啟錦囊，驚奇地看到裡面是一支髮簪。

髮簪是一隻碧玉簪，通體翠綠，晶瑩剔透。

簪頭是一個拇指大小的掐腰葫蘆。

髮簪上還纏繞著古銅做舊工藝的葫蘆藤和葫蘆葉。

黛玉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一邊說：“哎呀，這也太別緻了！

珠玉的髮簪常見，只是這小葫蘆做的真是難得一見！”

妙玉說：“東西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就是不易得。

這個葫蘆種子也是特別培育的。

結出來的葫蘆最大就長到拇指那麼大小。

以前都長出來的葫蘆樣子都不太好看。

今年我好不容易挑出來這兩個小葫蘆大小也合適，樣子也漂亮，準備做兩支髮簪，你我一人一支。

小葫蘆要先用藥水泡過，讓它們不腐爛，不變色。

沒想到，葫蘆有了，碧玉簪卻挑不出合適的來，所以就只得了這一支。

你既然來了就拿去吧！”

黛玉說：“要是沒有碧玉的簪子杆兒你就不做了？

我覺得既然簪子頭是小葫蘆的，簪子杆兒用竹子好不好？”

妙玉笑著說：“等我有空了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