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商業局集團下屬的專案公司，提前了半個小時，跟團隊孩子們又對了一下方案。
等了二十分鐘，對方的副總在專案經理和幾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進來了，雙方握手，寒暄了幾句，就切入了正題。
PPT其他內容都是虛的，這個年代了，靠PPT忽悠不現實，主要還是談乾貨，大家事情都很多很忙，沒空相互繞彎子。
商業社會，大家都講效率。
對方公司沒有商管團隊，但以前做過運營，全流程都知道一些，兩邊聊起來，倒是對口。
鄭副總聽了祝玫的方案，笑問，“我和你們皓耀的張總也是好朋友了，我們王總跟他也很熟，我知道你們這個方案很有誠意，但我就問你們如果達不到預設的這個收益怎麼辦？”
祝玫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她道，“如果您這邊有意向，我們會有專業團隊和律師團隊參與，大家在合同中明確一些限制條款。不瞞您說，我們這個測算，也已經是把我們自已逼到懸崖邊上了，但您也知道，之前我們在闡城有個專案，就是我們團隊Mark做的，租金收益多少，您行業內問一問就知道了。下個月我們會在沽城有個專案開工，我們請了國外設計師來設計，光是一座月白橋，就造價500萬，我們公司的實力，您是可以放心的。”
沽城那個專案，是祝玫來了皓耀之後談成的，也是皓耀開拓市場的一次成功嘗試。
對方副總也算滿意，兩邊又聊了細節，等著雙方各自回去公司彙報，老闆拍板。
聊了兩個小時左右出來，對方副總說，有機會請皓耀的張總吃飯。
商業局公司是央企，全國各處地產專案也不少，皓耀是民營企業，在這些國資大佬面前，還是矮了一頭。
祝玫也滿口應承，從商業局公司出來，要先回一次公司總部，再去沽城出差。
不光要跟進專案，還要參加一場商業展會，推介他們在沽城的這個商業專案，為內部招商賺點吆喝。
回到公司，難得今天董事長在，同董事長張瑞祥彙報了上午對接的情況。
張瑞祥說，自已和商業局集團的王總也是老朋友了，會找機會打招呼，也覺得這個專案如果能接，不光有利潤，也能打響皓耀的品牌，對上市有利，讓祝玫放心去做，也讓她抓緊招募專案團隊。
另外，他又對祝玫道，這次在沽城的專案，對方市領導也很關心，讓她這次去展會的時候，要做一個專題彙報，推介給市裡的一眾領導。
本以為只是參加個展會，搭個臺就解決問題了，誰知道變成了專項推介，如此，倒是要花點心思做PPT了。
沁沁是PPT高手，團隊里人才輩出，祝玫倒也不擔心。
祝玫答應了下來，張瑞祥道，“小玫啊，你業務過硬，我下個月要去香江，結束後會去沽城，推介我是趕不上了，就由你負責，但會約幾個政府方面的朋友吃飯，你到時候安排一下。”
都是些常規套路，祝玫一一記下，便出去了。
回到自已辦公室，Mads來電話說，上午專案上的事情解決了，果然是有人冒充警察招搖撞騙，好在透過監控，已經破案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祝玫發訊息謝過了謝衡，又把一眾小孩都叫了過去，讓小丁提前去沽城打前站，安排聯絡，又讓Mark跟進同商業局集團的這個專案。
她還要去同運營總和財務總溝通業務，簡直忙得頭不點地。
皓耀內部，倒也不是鐵板一塊，畢竟是一家民營企業，還有著家族企業的特質。
張瑞祥雖然是董事長，但財務總是他老婆的親戚，張瑞祥老婆是某個銀行的高管，他起家也是靠著家裡老婆。
如今張瑞祥算是混出頭了，在外面也有女人，但家裡紅旗是不能倒的。
男人嘛，就這副德行了。
往往年輕時候是浪子的，婚後反而會收心。
年輕時候吃了苦的，事業有成之後都會想要拈花惹草。
人性如此。
那個人，也會嗎？
她覺得他不會。
祝玫收了心，埋頭工作。
她以為自已早已斷情絕愛，一心只求發財。
可原來，暴富這麼難。
財富如水，來去比人自由。
而愛啊，懸在天上。
卻阻止不了一個肉體凡胎，對它的渴望。
春節，又是一年一度人口大流動。
祝玫今年沒有搶到火車票，不想開平日裡自已的那輛招搖的保時捷，主要是鄉村土路，底盤太低，磕一次不划算。
租了一輛SUV，視野好一些，也方便給遠房親戚們帶點東西。
外公跑來花城正是節前兩週，祝玫乾脆給他報了一個老年團，讓他出去玩了一個多星期，再回來的時候，剛好準備過年。
祝玫提前買了一堆禮物，載著外公回家。
她知道的，外公嘴上不說，心裡是想她了。
哪兒會特地跑來盯著她報名公考呢？
外婆前些年過世了，冬至上了墳之後，一定是想她了，要來看她。
外公的弟弟、妹妹都過世了，雖然他們的子女還在世，但畢竟隔了幾房，關係只能說不遠不近。
加上當年她父母過世之後，這些親戚也想著來他們家分一杯羹，若不是有外公外婆庇護著，她的處境如何，還真不好說。
世人都以為鄉村人淳樸，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灌輸的這種天真幻想。
窮山惡水出刁民，很多城裡人，如今倒是淳樸天真得很。
村裡面，為了幾分地，門口的一根道，自家的幾畝田，就能每日罵街，大打出手，這些城裡人根本不會知道。
畢竟門一關，你對面住的是人是狗是棺材，都沒人關心。
所以她喜歡生活在大城市，城市生活，人和人之間有邊界感，讓她能喘得上氣。
過年其實比平日裡更冷清，因為人丁凋零，除夕夜，就祝玫和外公兩個人吃了年夜飯。
外公心心念念，希望她新的一年，早點找個合適的人嫁了。
祝玫看著面前的湯圓，默不吭聲，也知道，外公是怕自已走了，沒人陪她，她連吃年夜飯都沒人陪。
嘴上哄著外公，祝玫心裡倒是暗歎，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跟自已不愛的人將就，所以寧缺毋濫。
給師父和師母打了電話拜年。
師母問她，“去了花城，有沒有遇到貼心的人啊？”
祝玫道，“沒有啊，師母，等著你給我介紹呢。”
師母道，“行啊，幫你留意留意。你曹老師在那邊也有幾個朋友，讓他幫你看看。先前幫你介紹的，你一個都看不上，眼光實在是太高了。”
祝玫怕師母數落自已，連忙道，“跪謝師母大恩，徒兒永生難忘。”
師母無奈，卻笑著說她貧嘴。
從初一開始，走門子訪親戚，都是人情世故，多的是攀比。
祝玫深諳韜光養晦的道理，從來不說自已多有錢，畢竟人一旦有錢了，來借錢的就會多了。
哭窮雖然會被人看不起，但看不起就看不起，又不會掉一層皮，自已心裡爽就行了。
三表舅問外公，“小玫這麼大了，怎麼還不結婚啊，都三十了吧？”
祝玫笑了笑說，“打工，還沒賺到什麼錢呢，先不考慮這些。”
三舅媽說，“打工不可能賺錢的，關鍵還是要嫁的好。”
祝玫看了看他們那兒子，二十多歲了，捧著手機遊戲放不下來，如果哪個女人跟他結了婚，大機率是多個兒子。
她心想剩著挺好，剩者為王。
她笑笑說，“舅媽，你說的對，如果有錢的，麻煩介紹給我。我要求不高的，年收入100萬就行。”
三舅媽抽了抽臉皮道，“我哪認識那種人，你這找的得是大老闆吧。”
正在此時，手機上是真·大老闆陳逢時的訊息，“越混越回去了？連景申都混不下去了？”
祝玫沒想好怎麼回，看向三舅媽道，“所以我嫁不出去啊。”
三舅媽道，“女孩子眼光也不能太高，在城裡有房有車就行了。”
祝玫笑了笑道，“行啊，舅媽，你給我找個有編制的吧，當個大官就行。”
三舅媽再度抽了抽嘴角道，“我也希望找個那樣的媳婦兒。”
祝玫瞅了一眼他們那兒子，問，“俊俊現在是在哪裡上班啊？收入很高吧？”
三舅媽道，“剛剛畢業，馬上就是少校了。”
俊俊嘖了一聲。
祝玫道，“厲害啊，少校那要分房了吧？在哪裡當軍官啊？”
俊俊無奈道，“媽，那是少尉，我今年畢業，還沒分呢。”
祝玫說，“那努力努力，少尉到中尉到上尉到少校，差不多，也就差四級，你快一點，到點就調，也就八年，姐就指望你了啊。”
三舅媽的老臉微紅，咳嗽一聲道，“那也是吃皇糧了。”
祝玫呵呵一笑，就聽外公道，“小玫，你舅媽說的是，先把編制考上了，考上了就好嫁人了。”
祝玫嘆了口氣，理解了俊俊為什麼手不釋機。
這種聊天，年輕人真沒法參與。
三舅媽道，“妹妹，我這裡有一個，家裡是公務員的，他自已在國企工作，要不介紹給你認識？”
祝玫剛想拒絕，外公連忙說，“好啊好啊，阿芬，你給妹妹介紹介紹，趁著過年，就這幾天，讓他們見一面。”
三舅媽說，“對方要求很高的，不一定看得上你們妹妹，和你們妹妹一般大。男的都要找年紀小，漂亮的，你們妹妹讀書好沒用，也沒在大城市留下來不是？你以為錢那麼好賺啊？”
外公聽了，有些受傷，為難地看向祝玫。
祝玫心想我有幾千萬資產憑什麼告訴你？
她還怕自已太有錢，讓這位勢利眼的舅媽來佔便宜呢。
當年父母離世，這些人沒少落井下石。
但看外公的模樣，心一軟。
祝玫也不在乎三舅媽說話難聽，就說，“也可以，方便就見一見，去市裡吃個飯什麼的都行。”
外公聽了，連連點頭說好。
三舅媽當場打電話給對方，對方說，這幾天都在市裡住。
話語裡的意思是，對方以後要在市裡發展的，如果是農村女孩，基本不考慮。
祝玫只是聽著，拿著把瓜子在手上玩，外公帶著些討好和愧疚的神色看著三舅媽。
祝玫這個大齡剩女，讓外公這麼抬不起頭，心裡有愧。
但婚姻這事兒，她從沒打算將就。
為了結婚而結婚，那也太可悲了。
她給外公剝了把瓜子仁，對外公說，“張嘴。”
外公說，“牙不好，咬不動。”
祝玫笑道，“我幫你嚼？”
外公白了她一眼說，“調皮。”但仍然張嘴，讓祝玫把那把瓜子仁塞嘴裡，嚼得滿嘴香。
三舅媽約了對方，對祝玫說，“妹妹啊，這幾天那男孩子也忙，找他相親的多，他說有空就見見你，我到時候聯絡你外公。”
祝玫點了點頭，笑了笑，但眼裡也沒什麼笑意。
她不喜歡說話沒有分寸的人。
三舅媽的話讓外公難堪，所以她只想早點打發他們了事。
好不容易熬走了三舅一家，四舅一家又來拜年了。
四表舅以前和祝玫家裡關係還是不錯的，四舅和祝玫母親祝姌從小一起長大，很親近。
表妹祝蓉蓉看到祝玫，開心地撲了上來道，“玫子姐，我好想你呀。”
祝玫呵呵一笑，問，“你是想謝衡了吧？”
當年祝玫在村裡是村霸，在學校裡是校霸，大姐頭一樣的存在。
謝衡是軍師，鬼主意最多，長得帥氣俊朗。
他們原來都是在樂安源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小學、初中都在鎮裡上的，後來祝玫成績優異，高中被繁都一中特招，謝衡也在市區讀的高中。
祝蓉蓉從小就是祝玫的小尾巴，寒暑假就到祝玫家來住，跟在祝玫和謝衡身後當跟屁蟲。
祝玫清楚她的心思，作為一個感情上的旁觀者，她也曾明裡暗裡地起鬨過。
但謝衡從不回應。
祝玫偶爾逗弄謝衡，會讓祝蓉蓉臊得滿臉通紅，而謝衡卻是恍若不聞。
祝蓉蓉剃頭挑子一頭熱，還是紮了進去，是個人都能看出，她迷戀謝衡。
而謝衡，應該是把她當妹妹看，畢竟，謝衡對祝蓉蓉也很好，倒也不像是討厭的樣子，祝玫也就任其發展了。
畢竟她有切膚之痛，於感情之事，她如今更相信天命。
天上的星星指引。
地上的人兒認命。
生死都有定數。
更何況是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