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外公,我已經報名了,真的!”祝玫昨晚做專案收益測算和PPT搞到凌晨3點,團隊負責做收益測算的Mads算了三遍都錯,改了最後的收益,又忘了改開頭。

好不容易睡下,腦子裡都是租金收益成本,結果早上7點又被外公電話吵醒,還是老生常談,問她有沒有報名今年市裡的公務員考試。

祝玫覺得自已現在髮量越來越少,一定是這些人害她睡眠不足造成的。

祝玫去年剛剛跳槽到民營企業皓耀集團做商管總監,兼任商管部經理,手下團隊都是她自已精挑細選的。

團隊夥伴是自已選的,投胎是自已投的,外公和夥伴,橫豎都是自已的選擇,兩邊都不能埋怨。

此刻,祝玫頂著雙黑眼圈,默默想著這周要不再去鵬城搖一套房開心開心吧。

何以解憂?唯有花錢。

不是說女人就是要對自已好一點麼?祝玫對吃穿用都沒什麼講究,半工作狂一枚,另一半的樂趣在投資。

祝玫屬於典型的炒股炒成了股東,炒房炒成了房東。

從高中就拿外婆的身份證開了股票賬戶,入市12年了,曾經虧完了壓歲錢,又虧完了高中出租言情小說的全部收入,最後換來了慘痛的教訓,那就是不要貪心,做長線。

然後這一做就做了將近10年的長線,差點把自已變成要去舉牌的個人股東了。

好在去年看股市大飈狂漲,她立刻就知道該出倉了,久利之事勿為。

人人都在進入股市的時候,就是自已該撤出股市的時候了。

分批拋了將近十年裡陸陸續續買的全部股票,剛拋完,不出所料,股市就開始狂瀉千里,從這個趨勢看,還能再瀉好多年。

落袋為安。

賺來的錢,其實也無處可花,這年頭投什麼虧什麼。

祝玫的關注方向是AI技術革新和銀髮經濟。

跟自已導師曹賢明教授投資了幾個專案,目前還沒什麼太大的收益,但她也不急。

看準方向就投,高風險高收益,但虧錢也是常態。

其實人生大部分時候,跟他們做商業的一樣,花一兩年時間,做一個好專案,培育出來,再高價賣出,然後再入手一個新專案,這就是商業賺錢的邏輯。

總有人賺,也有人虧,反正擊鼓傳花,看誰會變成倒黴鬼。

至於買房,現在限制太多,除了一線城市核心地段的新房,其他城市的房子她基本是不考慮的。未來除了超大城市有人,以當前的人口出生率,很多三四線城市,撐不過二十年,就會消亡。

所以她從不在一線以下城市看房。

唯一的例外,是她給外公在繁都市裡買了一套別墅。

她家所在的江口鎮,算是繁都市內一個經濟不好不壞的鎮,但祝玫也不看好那裡未來的發展。

所以最後還是在市中心買的別墅。

買別墅純粹是想以後逢年過節回去住住,陪陪外公。

但老人家在村裡住慣了,村裡年輕人很多都外出打工了,平日裡,村子也很凋敝,但鄰里鄰居的都熟悉,他也不肯去市裡。

外加當年她父母就是在市裡出的車禍,算是個傷心的地方,所以更是不願意去她買下的那處別墅住。

祝玫如今三十而已,但是她出道早,提前一年上的學,當年研究生畢業也才二十四歲。

高中時候,她就是年級裡的優等生,高考投檔一本一志願一專業。

大學時候,她是網際網路經濟的弄潮兒。

那時候網購剛剛開始,她是第一批做網上商店的,賣女裝,自已找了同寢室的好友俞芋做模特,賺了第一桶金。

後來又趕上移動通訊市場熱火朝天,大三那會兒,還有很多賣水貨手機的,她利用機會,又賺了一大筆。

當年海城還不限購,那時候的房價也才2萬出頭,為了和黎沐風在校外有一套愛巢,她用第一桶金,買了一套老破小。

剛買沒多久就拆遷了,而她卻同黎沐風分了手,拿了一大筆的拆遷款,整個人都喪的不行,不知道自已未來究竟要幹什麼。

本打算就找個一線城市搞點小營生了,可她最尊敬的導師,經濟學領域的資深教授,諾獎經濟學獎得主的學生,也是她這輩子非常重要的指路明燈曹賢明教授卻鼓動她又背了50萬的貸款,讓她在海城的中心位置買了一套新開盤的兩室一廳。

她尊敬的曹教授和曹太太,也買在那個小區,一買就是三套。

那時候房地產已經有熱起來的跡象了,祝玫滿心疑惑,但仍然照辦了。

她這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懂得感恩,外加投資方面,異常膽大,雖然前面幾年過得戰戰兢兢,但如今,早就已經身價翻了數十倍。

導師曹賢明是她專業上的高山,師母祝玟則是她人生的明燈。

那時候分手,如果不是師母開導她,她可能真的走不出來。

說來能得曹教授垂青,也是偶然的緣分。

緣起是因為,她的名字跟師母的名字實在太像了。

曹教授是在她大三的時候,給他們班上中級宏觀經濟學的。

看到名冊的時候,曹教授對著祝玫的名字發愣。

隨後他就點了祝玫起來提問,問的是,她對當下年輕人青睞網購,有什麼看法?並問她未來網際網路會不會是發展的趨勢。

那個時候全國網民剛剛兩億多,還沒達到如今這麼大的規模,移動手機使用者不過7000多萬。

祝玫當時就已經是網際網路上資深的網店賣家了,她和閨蜜俞芋,從七浦路進貨,然後在網上分銷,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後來賬號出租,躺著賺錢。

面對曹教授的提問,她自是侃侃而談,認為首先未來的網際網路設施裝置一定會更新迭代,其次網路購物提升了交易效率,減少了中間的環節成本,一定會是下一個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後的主流趨勢,並且,手機移動支付會越來越便捷,手機購物會取代網際網路購物,前提是技術的更新。

曹賢明教授眼前一亮,卻說,“不錯,我差點以為是跟夫人在家裡閒聊呢,我夫人姓祝名玟,王字旁,文化的文,不過你和她的性格可真是天差地別。”

班上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呢。

祝玫卻已經明白了,笑道,“我比較叛逆,所以是反文。”

曹教授大笑。

此後,就結下了不解的師生情誼。

曹教授當時其實已經不怎麼給本科生上課了。

但學院要求每位教授每年都必須帶一個年級的專業課程,曹教授也就隨機選擇了大三的這個班級,機緣巧合,認識了祝玫。

並且讓她考自已的研究生,成了關門弟子。

大四面臨畢業的時候,祝玫同黎沐風分了手,對於感情和人生,她十分的彷徨。

師母祝玟把祝玫叫去了家裡,同她深談了很久。

師母告訴祝玫,女人一輩子一定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已手裡。

愛情也罷,事業也罷,都是值得去追求的,人生只活一次,所以一定要為之奮鬥和努力。

師母總說,會失去的,說明終究不屬於你,屬於你的人,來了就不會走。

她想,她還在等,等那個來了就不會走的人。

師母對她毫無保留的教導,讓她銘記在心。

不得不說,有時候命運的確眷顧有良心的人。

那套房子買了兩年,在祝玫研二的時候,價格已經翻了四番了。

曹教授卻讓她把那套房子賣了,又讓她貸款在市中心買了兩套房。

祝玫當時年輕,也是真的敢,那段時間,課業不能落下,還在瑞珂公司實習,給陳逢時當牛做馬,瘋狂的跟專案。

到她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她的賬戶雖然欠著300萬,但房價已經炒了上去,那兩套房加起來,價值1200萬。

此後,她又忙於倒騰。

如今畢業都這麼多年了,她在超一線核心地段購房,又拿房產抵押貸款,去投資專案。

回過頭細細一算,她目前已經將近七千萬的身價了。

只是曹教授也說了,財富快速積累的階段也就那麼幾年。

如果她不打算下海創業,就著這點錢,也足夠安安穩穩度過一生了。

所以讓她把目標改為跑過通脹。

曹教授的兒子早就在大洋對岸定居,曹教授夫婦二人把祝玫當成自已的女兒一般。

尤其得知祝玫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亡故之後,他們更是心疼她。

師母教導她,失去了親人,所以更要珍惜身邊每一個親人。

未來漫長人生,都將由愛人陪伴走過。

一個女人,在二三十歲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去戀愛,而是去積累能夠配得上一份完美愛情的資本,或者,是能夠在未來坦然接受,命運並沒有給你配一個良人陪你共度餘生的殘酷。

不得不說,師母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祝玫羨慕師父和師母的伉儷情深,也懷念著自已父母曾經的比翼同心。

對於愛情,她看到了人間的極致,所以,仍然抱有幻想。

而曾經的初戀太刻骨銘心,最後的失去又太過遺憾,所以她沒有辦法去將就一個不愛的人。

人生尚未蓋棺定論,或許命運還會賜予她柳暗花明。

畢竟,緣分有的時候真的很玄學。

祝玫從考上研究生開始,就是半工半讀的狀態。

曹教授不是魔鬼,勝似魔鬼。

他不是把學生當牛馬,而是讓學生去社會上當牛馬。

曹教授介紹她去了當時,剛剛和市政府簽訂了戰略合作備忘錄的瑞珂集團實習。

早在開放之初,千禧年的時候,作為香江知名的家族企業,瑞珂集團的初代掌門人陳瑞福就受京城邀請,由領導人葉儒平先生親自引薦,讓其參與海城的開放發展。

瑞珂集團董事會主席,瑞珂集團二代掌門人陳珂生,是復興大學的校董。

曹教授和他是好朋友,得到曹教授的推薦,祝玫很順利地進入了瑞珂剛剛在海城成立的新公司,瑞珂商業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實習。

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是陳珂生,但總經理,是陳珂生的次子,號稱陳家第三代中的領軍人物,香江八卦雜誌上的常客——陳逢時。

祝玫想到這裡,揉了揉額頭。

有時候命運也會給人設下陷阱。

陷阱裡的誘餌太過香甜,讓人想忽略那誘餌旁邊,鐵光森森的捕獸夾。

有些人看不到那捕獸夾,只看得到那香甜的誘餌。

有些人或許看到了捕獸夾,卻選擇了僥倖,覺得那不過是虛假的裝飾,一頭栽進陷阱裡。

而她,聞過了誘餌的味道,也看到過被捕獸夾夾得鮮血淋漓的下場,所以即便那誘餌再誘人,依然選擇了離開,寧願去殘酷的商業叢林中找尋機會,也不願意為了一次飽腹,將女人最重要的愛情獻祭。

如今,她其實比很多人都幸運。

已經實現了財務自由,工作只為了自已開心。

但凡讓她不開心,她就有辦法讓別人也不開心。

父母早逝,她是被外公外婆拉扯大的,幾年前外婆也病逝了,這個世界上,她的親人只剩下了外公。

外公年輕時當過兵打過仗,如今身體還硬朗,只是有些頑固。在他看來,士農工商,商是最末等的,什麼都沒有考個編制來的體面。

祝玫對此也十分無語,都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了,市場經濟深入人心,怎麼還這麼官本位思想呢?

祝玫捂著額頭,躺在床上應付家裡老太爺道,“真的沒騙你,真的報名了。我這都不是應屆生了,能報名的崗位不多的,很多都不符合條件,這能怪我嗎?”

外公祝慶東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報名,你要騙我,我也拿你沒辦法,你外婆走的時候最大心願就是你能回來,安安心心結婚,平平淡淡生活,考個公務員不比什麼都強?”

祝玫真心想說,就他們市裡那個公務員,一個月能多少工資啊?全國大部分公務員都科級止步,她沒事兒去趟那個渾水乾嘛。

但外公千叮嚀萬囑咐,她只能應承下來。

外公又道,“妹妹,給你說啊,你不能騙我,你要騙我,我心臟又要不舒服了。”

妹妹是她的小名。

看外公這為老不尊的德行,每次都是這招,祝玫也拿他毫無辦法。

祝玫道,“放心吧,一會兒我把報名資訊拍照發你。”

外公笑道,“好嘞,我家妹妹最乖了。”

這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完了再來顆甜棗麼?

祝玫無奈想,什麼外公,分明老頑固一個。

祝玫掛了電話,無言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