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墨琿出差回到京城,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機場的燈光,透著孤獨,投下寂寞的影子。

回到家開啟燈,一週沒有住人,房間裡就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睡到早上七點,被電話吵醒,是處裡的另一位張副處長。

葉墨琿揉了揉眼睛,忍著睡眠不足的頭痛,接了電話道,“張處,有何指示?”

張處長笑道,“墨琿處長,知道你剛出差回來,今天上午有個司務會,研究這次一級主任科員的人選,我們處裡報上去的是小李,你知道嗎?”

葉墨琿當然知道了,為了這事兒,他還和綜合處的劉處爭了兩句。

他一聽就知道張處是被推出來的代表,處裡其他人,應該也希望他去唐司長那裡做工作,不想讓小李上。

小李二級主任科員時間剛剛兩年,是從司裡別的處室調過來的。

小李平日嘴甜,會來事,做工作推三推四的,但很會鑽營。

關鍵是,小李對張副處長几個,從不放在眼裡,他眼裡只有正處以上的領導。

若不是葉墨琿的背景硬,只怕小李也不會把他當回事。

袁亮在處裡和幾個副處長關係不算太和睦,也都靠小李在裡面添油加醋。

而處裡的筆桿子小尤二級主任科員已經滿四年了,至今還沒有解決一級主任科員的跡象。

小尤加班寫材料,出差考察,任勞任怨,如果讓小李超車,小尤怎麼想?

這對處裡的用人導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葉墨琿裝傻,問,“唐司點了誰?”

張處長道,“唐司沒說,但這種事,總得廣泛聽取一下處裡的意見吧?”

廣泛個鬼,不就是想讓他提麼?

張處長他們幾個心裡有意見,又不想得罪袁亮,知道他葉墨琿背景硬,推他來當出頭鳥唄。

他問,“你們的意見呢?”

張處長道,“平心而論,小尤在處裡做了大量工作,應該要解決一級了,老孫年齡也大了,還是個三級主任科員,小尤上了之後,也該輪到老孫調級了。”

小尤的確任勞任怨,老孫和張處長几個關係不錯,估計也是帶頭挑事的人。

葉墨琿猜,是老孫在背後出了主意,讓張處長來找他,因為小尤算是葉墨琿的下屬,讓他去找唐司長,的確是順理成章。

小尤平日跟著他工作,做了不少事。

既然他總是要走的,為自已人解決前途,又把責任揹走,其他幾個人也可以不得罪袁亮。

雖然對葉墨琿自已而言,這麼做沒有任何收益,但為了自已人,他答應了張處長說,“我去和唐司長提一下。”

他去提,必然要得罪袁亮和小李。

但袁亮這麼做,也是在處裡樹敵,並不明智。

而他葉墨琿是怕得罪人的麼?

不,他從來是個刺頭。

在這點上,他從不讓家裡失望。

同張處長等人說定,他在上班路上給唐司長打了電話。

唐司長接了電話,笑問,“墨琿,出差回來了?”

葉墨琿道,“是的,唐司,有件事還沒有及時向您報告。”

唐司長道,“沒關係,你說。”

葉墨琿道,“我們處裡的小尤,您也知道,文筆很好,工作這麼多年也勤勤懇懇,我想我離開之前,是不是能幫她解決一下一級主任科員,也方便下一步她去其他處室更進一步鍛鍊?”

唐司長聽了之後道,“小尤是不錯,幾篇大稿子都寫得很到位。”

葉墨琿道,“是,我聽說最近司裡要研究下一批幹部的晉升,如果可能的話,能否請唐司關注一下小尤,她真的不錯。”

唐司長道,“好的,我知道了。”

有了唐司這句話,葉墨琿就放心了。

沒幾天,袁亮就把葉墨琿叫去了。

兩個人先前關係似有緩和,至少表面上還算和諧,然而這一次,袁亮卻是氣急敗壞。

因為人事司組織處這幾天來考察了小尤,袁亮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是葉墨琿搗的鬼。

葉墨琿進了他辦公室,他就讓葉墨琿站著。

葉墨琿自已找椅子坐下了。

這我行我素的自在,讓袁亮想擺官威沒擺成。

袁亮瞪著雙眼,那叫一個心裡窩火。他道,“我不知道怎麼了,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有個性嘛,當著副科惦記著正科,當著副處惦記著正處,家裡有背景就是不一樣,是吧?”

這就撕破臉了?

既然如此,葉墨琿也就有話直說。

他道,“也就是比較護犢子,又講點道理。”

喲呵,這還槓上了?

想不到葉墨琿直接懟了,袁亮道,“你不是快走了嗎?難道還想把著處裡的事不放?”

葉墨琿道,“我只是向領導彙報了一下自已的真實想法。”

袁亮一拍桌子道,“葉墨琿,別以為你姓葉就了不起,你走了我依然能折騰小尤,你信不信?”

葉墨琿點頭說,“我信。”

袁亮噎住,瞪著眼看他,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葉墨琿反正要走了,也懶得和他廢話。

不過當了個處長,就真覺得自已了不起了。

他家那些身居高位的還每天叮囑他低調做人呢,袁亮是不是太把自已當回事兒了?

他問,“袁處長,還有什麼吩咐嗎?”

袁亮扔了一份材料道,“這個調研,你交一個材料。現在還沒走,處裡的工作還是要參與,不然別人怎麼看你。”

用眼睛看啊, 否則不是雙目失明瞭嗎?

葉墨琿拿了調研要求出去了,轉手給了小尤,並問,“想過下一步去哪裡嗎?駐外太辛苦,或者去商業司,貿易司,還是有什麼別的考慮?”

小尤說,“領導,發展處可以嗎?”

發展處的處長是葉墨琿的學長,當時在處裡也遇到過難事,是葉墨琿幫著解決的。

兩個人關係很親近,如果去發展處,倒是不錯的機會,發展處還有個副處長的位置空缺,也只需要和唐司長彙報一下就行了。

走之前,總要把自已人安排好。

多少次加班,都是小尤披星戴月。

這次民主推薦,也是小尤得票最高,工作實效有目共睹。

他這人優點不多,也沒那麼崇高,但做人做事,是非對錯,還是能分得清。

他說,“我去幫你問問。”

葉墨琿6月中旬終於收到了調令,將作為下派地方的年輕幹部,安排到繁都市渤江區,任區委常委、區政府黨組副書記、副區長人選,後續還要由人大選舉。

這一批部委的幹部即將離開京城,別人的送別宴吃了一輪又一輪。

而葉墨琿只是和部裡少數幾個相處還不錯的同事一起吃了個飯。

與人交往,貴精不貴多。

小尤哭得淚汪汪的。

葉墨琿走之前,為她安排去了發展處,負責一些新興行業的發展。

未來如果要跳槽,也能夠接觸到一些前沿的企業。

而且處裡目前還沒有副處長,如果未來有機會,還有晉升空間。

這是非常好的一個去處。

得知這件事後,袁亮的臉黑了好幾天。

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有實力就是可以打臉。

袁亮就算是個處長,但手下這麼一個有實力的副處長,他只能認栽。

其實葉墨琿並不想如此,奈何,袁亮逼他動手。

小尤等人很捨不得,可葉墨琿很灑脫。

過去他常年駐外,八年的駐外時光,讓他在京城同僚無多。

而同學故舊,早就散落世界各地,各自發展。

每個人都有自已的人生要過,誰都不會為他人停留。

他也不需要誰為他停留。

臨行前,正值端午小長假,葉儒平叫了一家人回來,在他自已家裡擺了一桌家宴,給葉墨琿餞行。

三嬸陳潔羽問葉墨琿母親黃靜,“琿琿這次出去就未必能回來咯,你捨得嗎?”

黃靜道,“他這幾年在我們身邊也沒見收心,還是孩子似的,是該讓他出去鍛鍊鍛鍊。原本盂蘭同他,我們覺著還挺好的,結果呢,一場空歡喜。”

葉墨琿看向拆著自已臺的母親,頗為無奈。

大哥葉懋琮難得回京,坐在他旁邊,舉了杯子同他小酌了一杯問,“怎麼想到去地方上?”

葉墨琿道,“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我們家全靠你帶。”

葉懋琮切了一聲,喝了酒道,“我信你。”

葉墨琿笑了笑道,“爺爺嫌我在跟前礙眼,我這人多識趣?自已捲鋪蓋滾蛋。”

大伯葉煦鈞對葉墨琿道,“罰酒,琿琿,你這就說得不客觀了。”

葉墨琿問,“大伯,為啥罰我酒?”

葉煦鈞道,“你喝了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大伯現在騙人喝酒的本事是越來越高了,葉墨琿對大伯母孫筠道,“大媽,你看看我大伯,他是高階領導幹部,給人畫餅的本事真是一流,我喝是沒關係,就怕他在家裡也給你畫餅。”

葉懋琮還沒說話呢,堂弟葉璟琛來攪局道,“哎哎哎,琿哥,你可不能這樣啊,大伯讓你喝酒,怎麼算是給你畫餅呢?我們今天主題是什麼?是給你送行,大伯這叫聚焦主線,一箇中心。”

葉墨琿道,“你理論水平這麼高,當年怎麼沒去修個政治學專業?你一個化工領域領軍人才,學經濟學真是太屈才了,學了政治,走仕途,一定跑琮哥前面去。”

葉璟琛的食指點著他,意思他這傢伙臨走還要挑撥離間。

葉懋琮舉了杯子站起來道,“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學經濟才能更好的懂政治,琿琿你理論功底還要加強。”

葉墨琿說,“好好好,你們說什麼都對,我張嘴就是討罵,我地位不高,但我態度很好,我喝。”

這句話說完,他連喝了兩杯。

葉懋琮道,“琿琿,你這話又錯了。”

葉墨琿嚥下酒,辣得吐了舌頭,說,“沒關係,你說吧,反正我就沒對過。”

葉懋琮道,“我畢業去基層,我二叔可沒送我,琛琛去彼岸留學,我爸也沒送,二媽也不在,就你,為了送你,今天一個都沒缺席,你可是我們家地位最高的人。”

這不是湊巧嗎?跟地位有半毛錢關係?

父親葉煦鋌卻對他道,“幸好你爺爺讓你去基層鍛鍊,你看看,這種小場面都應付不了,以後還如何應對大場面?來吧,三杯。”

葉墨琿無言,感情今天不是來送他的,是來灌他的。

他老頭子這是對他有多不滿意?一開口就是三杯。

被送的人,不喝到酩酊大醉,說明這送別宴感情不夠真。

葉墨琿連著被灌了一斤,居然還挺清醒。

葉煦鈞對葉煦鋌道,“琿琿這酒量算是經得起考驗了。”

葉煦鋌對自家大哥道,“歪門邪道的東西他都挺在行,飯後你再給他支個桌子,他能把我們的錢都給贏去,然後再去外面花天酒地。我就怕把他放到地方上去,沒人管束了,更不得了。”

葉墨琿今天這臺算是被拆得乾乾淨淨,他道,“我都多大了?何況我以前也沒做過花天酒地的事。今晚就算支個桌子,我也得是把自已兜裡的錢乾乾淨淨地供出來孝敬你們不是?再說了,我雖然不太成器,但好歹也是爺爺的孫子,我不能辱沒爺爺的名聲。”

說著,葉墨琿端了杯子,跑到葉儒平身邊,故意諂媚地對著葉儒平道,“爺爺,你看看,本來嘛,成器的不是在勤政為民,就是在發奮治學,也就我,陪在你身邊,綵衣娛親。一個家裡總要有個不太爭氣的不是?不然怎麼顯得他倆優秀?我這叫甘當綠葉,犧牲奉獻。”

母親黃靜恥笑他,“你還真把自已說得挺高風亮節。”

葉墨琿道,“母親大人,我這些優點主要像您。”

黃靜被他氣笑了,拍了他一下。

熱熱鬧鬧的氣氛,倒是其樂融融的景象。

難得今天他家老爹在眾人面前,也肯賞他這個不孝子一個笑臉。

也就當年他第一次駐外去尼若爾的時候,才有這待遇。

葉儒平道,“我的名聲也被你敗壞了一半了,希望另一半你為我保全保全。”

葉墨琿無語道,“爺爺,您在江湖上的名聲誰能敗壞得了?”

葉儒平同他碰了杯,瞅瞅他,示意壞自已名聲的就是他這小子。

父親葉煦鋌也舉了杯子對葉墨琿道,“你還是敗壞我的吧,放過你爺爺。”

一眾人鬨笑。

葉墨琿抽了紙巾,擦了嘴,把紙往桌上一放,說,“我去炒菜去了。”

母親黃靜道,“你還算有點用處。”

他擼起袖子,到後廚穿了紅色圍裙,炒了一盤松子蝦仁,又炒了一個蔬菜。

保姆做飯都沒他好吃,這手藝,倒是當年駐外的時候練就的。

那時候駐外,他們那位武官是農民出身,最喜歡種地。

那麼貧瘠的地方,水源不足,氣溫極高,卻愣是被武官搞出了一片蔬菜小棚。

種花家的種地技能,是被刻在血脈裡的。

可當地使館工作人員不會做飯,他們最擅長做的是油炸蝗蟲。

在尼若爾,經常會發生蝗災,蝗蟲所到之處,農作物就被一掃而空。

所以,經常發生的蝗災,帶來了不美味的優質蛋白。

優質是優質,就是剌嗓子。

武官會種地,卻不會做飯。

按照他們大使的說法,是技能點沒點上。

最後,葉墨琿作為秘書,勇挑重擔,仗著自已好歹在農村住過倆月,挽起袖子,燒柴做飯。

誰知隱藏技能一旦點亮,技術一日千里。

這項手藝居然日漸精進,到了乍德,更是成了種地和做飯的好手。

如今,因為做飯還行,終於在家有了一定的地位。

他是全家唯一會做飯的人。

葉璟琛舀了一勺蝦仁。

葉墨琿邪邪一笑說,“下了藥了,快你嚐嚐。”

葉璟琛差點一口蝦仁卡在喉嚨裡。

黃靜氣自已兒子混賬,又拍了他一記。

葉墨琿笑著就跑。

葉璟琛對自家老爸葉煦合道,“爸,上次北化工那個磷酸梯級開發專案,你還是別告訴琿哥了吧?你看,他想謀害你兒子。”

三叔葉煦合含笑看向葉墨琿。

葉墨琿嘖了一聲,端著酒杯去給三叔敬酒。

葉璟琛嘆氣道,“你看我們家這些長輩,一個個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二叔,我敬你。”

葉煦鋌舉了杯說,“上次梁省長和我說,你們搞的課題成果已經轉化了,不錯。”

葉璟琛端著笑臉說,“還是二伯疼我,不像琿哥,就想著毒害我,爺爺啊,你看看你的孫子。”

兩個活寶,把氣氛搞得熱熱鬧鬧的。

三嬸陳潔羽對孫筠說,“還是你們家琮琮最穩重。”

孫筠搖頭,悄悄湊在陳潔羽耳邊道,“穩重了半天,找了個那樣的,真是。”

陳潔羽拍著她的手背,算是安慰。

葉家幾個妯娌之間關係一向融洽,因為各自都是事業有成的人,所以不會把目光放在家庭內耗上。

反而是彼此間互相幫襯。

但過日子,誰也不可能圓滿,人生永遠有缺憾,比如葉懋琮的婚姻,比如葉璟琛的情商,以及,葉墨琿的存在。

散宴的時候,葉煦鈞拍了拍葉墨琿的肩膀道,“常務都是不好做的,好在我幾個部委轉過,地方上還有些資源,有需要就說。”

大伯葉煦鈞是曾在工業部、交通部等部門任職,如今雖然去了人大,但他做人中正平和,培養了不少幹部,在分管領域裡,是絕對有分量的。

三叔葉煦合也對葉墨琿道,“琿琿,都是一家人,如果我這裡有合適的專案,會為你牽線。”

葉璟琛跟在後面,也笑嘻嘻對葉墨琿道,“琿哥別客氣啊,如果你要學工程學或者化學工業,我可以網課教你,就是收點網費。”

葉墨琿無語道,“我謝謝你啊。”

葉璟琛笑嘻嘻地說,“我這種跨專業人才,現在上一堂企業諮詢課很貴的。”

葉墨琿無奈點頭,抬手讓他趕緊走。

葉懋琮最後出來,搭著葉墨琿的肩膀道,“地方上事情很多很雜,有什麼需要,隨時電話。”

葉墨琿說,“肯定要向你請教,我不懂的挺多。”

葉懋琮點頭道,“我和琛琛不一樣,我不收費。”

葉墨琿無語地看向自家堂哥。

送走了這些人,葉墨琿見父親葉煦鋌和母親黃靜還陪爺爺葉儒平坐著,幾個人都看向他。

葉儒平起身走到後院,對他道,“過來吧,你走之前,還有些話要叮囑你。”

葉墨琿於是走了過去問,“要泡茶嗎?”

葉儒平擺了擺手道,“就讓小吳弄幾杯熱水吧,太晚了。”

保姆去倒了水,然後就把空間留給他們一家。

葉儒平道,“原本也一直想著給你放去哪裡比較好。你爸當年在繁都工作過,對繁都的情況也很熟悉。修和過去了,也能稍微照應你一些。不過他剛去,根基不穩,也有他要做的事,我也同他說了,不要太關注你,那不是好事。還有你,不許去找修和,不許越級,別以為你是我葉儒平的孫子就了不起,若是被我知道你給修和出難題,看我不收拾你。”

說到這裡,他看向葉煦鋌。

葉煦鋌早就和葉儒平溝通好了,這時候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父親的觀點。

葉墨琿問,“如果是宋叔叔找我呢?”

葉儒平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已的分量,一個市委書記,有必要找你個小小的副處級嗎?一個市裡幾千幾百個副處,你排的上號嗎?”

葉墨琿默默在心裡翻個白眼,心想,你們說的都對。

葉儒平望了會兒天邊的一彎新月,接著道,“到地方上,那就是要獨當一面了。你過去之後,多觀察,少說話,不要冒進。先建立自已的關係,與當地的本土幹部打好交道。但這其中,也要把握一個度。”

又是一番大道理,其實他本也沒打算冒進,更不會去得罪人。

但他們永遠覺得,他是個冒失的人。

葉墨琿配合地應了聲是。

葉儒平道,“你黃奭爺爺曾經主政陸南省,繁都是從陸南省劃出來的,他對發展脈絡很瞭解,你走之前,可以去聽聽他的建議。此外,我也有個老部下,你父親同他也很熟,他的幾個兒女都培養得很出色,在繁都也有些名望,叫劉子山,到了那裡,你可以去拜訪一下。”

葉儒平經歷那十年,恢復官職之後,一直負責的是社會經濟發展和體制改革的工作,繁都當年也出過推動全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典型。

當時一個縣裡負責計劃經濟工作的副縣長就是劉子山。

葉儒平去視察的時候,結識了劉子山。

劉子山在當地很有威望,是中青年幹部中的實幹派。

於是,葉儒平就在劉子山的協助下,紮根在縣裡調研,把這個事件作為典型案例進行研究,分析解剖,推出了許多解放思想的改革舉措,在當時那個年代,能夠打破當時的思維定式,實屬不易。

此後,劉子山也成了省裡推進改革的先進典型,一路從縣裡到市裡再到省裡,可以說也有葉儒平關照的成分,也算是地方上的一枚得力干將。

葉煦鋌接過了話頭道,“你劉子山爺爺當時是省計委主任,體制改革後,他當了省政府辦公廳秘書長,然後提了副省長,最後是在省委統戰部部長的位置上退休的。我當年在繁都,也得了他很多照顧,他是見過你的,還記得你的名字。”

葉儒平道,“子山為人正,比較可靠。他的孩子們也都很有出息,你去了之後,去看望一下子山,代我問候他。”

葉墨琿默默地聽著,顯然父親和爺爺一直在幫他鋪路,連帶合適交往的社會關係,也都權衡利弊幫他一一甄別。

表面上看,這可真是一番舐犢情深。

可對葉墨琿來說,無非是,他們不相信他能做好。

這個不成器的人,去了地方上鍛鍊,他們恨不得為他把所有的彎路都走了,把所有的坑都填了。

就怕他辱沒了葉家的聲名。

怎麼會呢?

他到底是葉家的子孫。

他們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嗎?

大概是不能的。

刻板印象,早已無可挽回。

葉墨琿看著面前玻璃杯裡的水。

葉儒平又提了兩個人,葉煦鋌也都為他做了簡單的介紹。

葉儒平嘆道,“活到我這個年紀,說來應該有很多朋友,但其實知交無多,很多人看著每年來走動走動,但其實你也未必敢信他。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知人固不易也,弟子記之。”

葉墨琿默默聽著,也明白葉儒平的意思,他推薦去接觸的人,也未必能全信。

自已交往的人,也未必不可信。

葉儒平又道,“另外,你黃奭爺爺的弟弟住在繁都。他們一家子,也同我們算是有些往來。他們家女婿小黎,現在還在渤江區當著區委辦主任,有些情況,你也可以去請教他。地方上,人與人的關係會複雜一些,你心裡有個底,辦事就不至於莽撞。雖然現在幹部流動常態化了,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要有這種覺悟。”

葉墨琿猜測,宋修和去了繁都,黃家就請了葉儒平出面,同宋修和打了招呼,幫忙關照黎沐風。

有市裡一把手關照,一個區裡的小小科級幹部,必然是晉升無礙的。

既然打了招呼,自已過去,黃家的女婿也就要關照自已,這就是交換。

在他們,這是關照,但這事若是他去做,那就是濫用權力,是結黨營私了。

葉墨琿沒有說什麼,對雙標doge,他一向包容。

反正只要帶著耳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可以了,否則道理聽太多,容易腦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