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時在同葉懋琮交談,談他在楚嶺的幾個專案,涉及到專案手續、辦證、開工等事項,可能有些手續來不及辦,希望葉懋琮為他開綠燈。
而葉懋琮希望他幫忙打造一個爛尾很久的商業專案。
他們在聊計劃,順便試探對方願意出什麼價碼。
葉墨琿陪在一旁,看祝玫穿得得體又靚麗,不知為何,就想多看幾眼。
祝玫最吸引人的不止是她的身材,而是舉手投足間的自信和從容。
時光改變了一個人。
也許是她的性格使然。
當年的他有些叛逆,也的確自視很高,同祝玫那個村霸針尖對麥芒是必然的。
但如今回想,少女時候的祝玫其實是一個真誠、颯爽、上進的人。
而且,敢愛敢恨。
他端著酒杯,同祝玫微微一碰道,“白天謝謝了。”
祝玫微微一笑道,“我該謝謝你才對。”
葉墨琿問她,“我有件事挺好奇的,不知能不能問?”
祝玫挑了挑眉問,“什麼問題?你可以選擇問,我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葉墨琿抿了抿唇,沒有問出口。
祝玫倒是反問,“你是不是想問,我和陳董到底是什麼關係?”
葉墨琿被看破了想法,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酒杯。
祝玫同他碰杯,坦然說,“我曾是瑞珂的總裁助理。”
葉墨琿才知原來他們有這番淵源,但直覺告訴他,不止如此。
同葉懋琮談完,陳逢時看了一眼祝玫。
祝玫立刻結束了與葉墨琿的閒聊,要陪著陳逢時去下一檔。
葉墨琿敏銳地察覺到了祝玫與陳逢時之間天然的默契。
Ryan早就已經安排好了,讓陳逢時能從容地走過去。
葉墨琿看向祝玫的背影,身段婀娜。
祝玫回頭看了他一眼,當她回眸的時候,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這一眼,讓他覺得心裡一緊。
而陳逢時的目光,也跟隨著看了過來。
怎麼可能只是助理呢?
葉墨琿想著。
黃沛在場面上也轉了一圈,回來中場休息。
葉墨琿是閒人,喝著酒道,“想投資你公司的人不少啊。”
黃沛扯了扯衣領,在這個熱氣蒸騰的會場裡,他早就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他道,“胡扯吧,他們只是看中我家老頭子而已。明著是要投資我的公司,實際上不就想讓我頭子手上給他們漏一點嗎?所以我還是喜歡和老外打交道。”
葉墨琿靠著圓桌邊沿道,“也不見得。我以前遇到過幾個法籍商人,明著是要投資合作,實際上是想策反。”
黃沛嘖了一聲問,“然後呢?”
葉墨琿說,“然後報告大使館啊,不然回來就進去了。”
黃沛說,“還是看臉,還是看臉。”
葉墨琿道,“胡說八道,還不是因為家裡那群老頭?”
黃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愧是葉家二少爺,厲害厲害。”
葉墨琿說,“黃大少,承讓承讓,好像你的危險係數比我低似的。”
黃沛說,“不敢不敢,我家上了部級的就我爸一個,不像你家有仨,數量上你家佔優。”
葉墨琿晃動著酒杯說:“我這酒有些拿不住了。”
黃沛連忙跑路。
祝玫此刻在笑。
笑起來的時候,她禮服上的璀璨流蘇隨著燈光,泛出銀燦燦的光澤。
葉墨琿一時有些呆愣。
黃沛手機沒拿,又回來拿手機,見他發呆,看向他目光的方向,看到了陳逢時。
他問,“你在看誰?”
葉墨琿收回目光,搖頭道,“沒有。”
葉懋琮結束了洽談,回到了他們這一桌,黃沛一直候著葉懋琮,便又坐下了。
葉懋琮也發現,葉墨琿的目光,不時會向場中一個點瞟去。
葉懋琮也看了過去,笑了笑問,“那女人很漂亮,不是嗎?”
黃沛也覺得今晚的葉墨琿有些奇怪,他問,“琮哥說的是誰?”
葉懋琮捏了捏僵硬的脖子,笑道,“跟著陳逢時的那個。”
黃沛剛剛也看到了祝玫,他說,“是挺漂亮的。”但場上漂亮美女真的不少,在他看來,這位並沒有太多特別之處,如果非要說特別,就是特別的靈動。
葉墨琿覺得嘴裡的檸檬水有點酸。
葉懋琮笑吟吟地看向葉墨琿道,“我聽希希說了,我們琿哥兒今天給人當了一天免費的翻譯,是陳逢時?”
葉墨琿撇了撇嘴道,“不是。”
葉懋琮點頭笑道,“好的。”
葉墨琿不想說自已為什麼會在意祝玫,當年被扔去祝玫家住,還被她嘲笑過,算是一段黑歷史。
那時候的他還挺狹隘的。
而當時祝玫對他的成見也很深。
感謝她不記得他了。
臉盲好,臉盲沒煩惱。
黃沛對葉懋琮道,“琮哥,你是不知道,現在琿哥這官當得挺開心啊,全國各地哪兒哪兒都有他。殷賚說他上週在沽城參加推介會,我爸說他給卓雅集團牽線,去薊山建五星級度假村,看他這樣子,好像要趕超你了。”
葉懋琮半笑不笑地看著葉墨琿道,“好啊,我們琿哥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爺爺說你有想法要下去?”
葉墨琿不答。
葉懋琮道,“到了下面,可不像你現在這麼輕鬆了。”
葉墨琿說,“我現在也輕鬆不到哪兒去,乾的都是重複勞動,各種專報、材料、報告。”
葉懋琮道,“也是。這種機械勞動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葉墨琿道,“我也想去企業,但又不是搞專業技術的。”
黃沛道,“你以為現在企業這麼好乾麼?”
葉墨琿笑道,“我看你不就乾的不錯嘛?”
黃沛哼了一聲道,“你可拉倒吧,你看我這一天的求爺爺告奶奶。”
葉懋琮對葉墨琿道,“以你的級別,去地方上還是能幹點事的。但是地方上的工作和部委真的差別很大,不過我支援你。人生重在體驗,你沒經歷過,肯定會想要試試,有什麼困難就說,反正資源我有的不多,但被坑的經歷我這兒不少。”
葉墨琿笑了。
兄弟兩個碰了碰杯,葉墨琿說了聲,“謝了。”
沒一會兒,幾個在場的政府官員,也是葉懋琮的朋友,大部分都是搞經濟的,圍坐過來聊天了。
聽他們各種吐槽上級部門的離譜行為,經常被迫發離譜通知的葉墨琿只能尬笑著聽。
比如臨時要各種莫名其妙的資料,或者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搞一堆巨大的排場。
有時候為了上級的一個督察,加班加點半個月,對方來看個半天就走了。
還有林林總總各種奇葩事,不一而足
葉懋琮嘆道,“沒辦法,上面都是大佬。但對下面而言,我們也是領導。對上要服務周到,免得被穿小鞋。對下也要適度包容,免得被嫉恨,難哪。”
一位地區領導說,“你要講究規範,有時候就會變成形式主義。但如果太隨意,又會助長官僚習氣。所以總說一放就亂,一管就死。每個層面有每個層面的難處。”
另一位搞經濟的領導說,“永遠都是在兩者之間求平衡,不事實不可能絕對完美。”
地區領導指著酒杯說,“你比如說吃飯喝酒,吃,也麻煩,動不動扣個違紀的帽子,不吃,也麻煩,你工作中都要來往,沒感情大家都公事公辦,活就幹不成。”
葉懋琮說,“橫豎都是有道理的。”
那位搞經濟的領導摸了摸自已的肚子說,“飯局還是少點好,我原來才140斤,自從到了投促,你看看我這肚子。”
地區領導,說,“搞經濟,壓力大,你這是壓力胖。”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祝玫陪著陳逢時,終於完成了這一天的接待任務,準備離場。
臨走的時候,她回身,看到了坐在宴會廳裡,在和人談天說地的葉墨琿。
彷彿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葉墨琿的一雙眼,望了過來。
祝玫莫名有了一種心虛感。
她抬起手,同葉墨琿擺了擺。
葉墨琿舉起了酒杯,算是同她道別。
陳逢時回到公寓,祝玫已經不想折騰了。
陳逢時當然知道她累了,每次她的雙眼皮加深,就知道她困了。
於是問,“找個餐廳去吃飯?”
這一晚上都忙於工作,兩個人都沒吃什麼。
祝玫反問道,“不想吃家常菜了嗎?”
陳逢時拍了拍自已身邊的沙發,祝玫卻不肯動。
陳逢時道,“看你這麼累,算了吧。”
祝玫笑道,“你中午不是還批評我,作為徒弟不夠孝順師父嗎?”
陳逢時道,“你明知道我想你孝敬我什麼。”
祝玫說,“那要是在古代,可是以下犯上,欺師滅祖,亂了綱常。”
陳逢時道,“倒也可以算是一段佳話。”
誰那麼無聊,傳這種瞎話?
祝玫折騰著起身,去給陳逢時弄宵夜。
陳逢時沒有阻止她,只是坐在沙發上,放著財經新聞聽。
祝玫早上的時候,已經都準備好了淨菜,經過一番簡單的烹飪就可以端上桌了。
陳逢時吃著祝玫做的簡單小菜,在柔和的暖黃燈光下,看著她光潔的臉龐。
有些女人就像鮮花,盛開的時候很美麗,但枯萎起來也很快。
而有些女人就像美酒,剛釀成的時候,有一些苦澀,但沉澱越久越回甘,讓人忍不住貪杯。
第一次看到祝玫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在校大學生。
曹賢明教授是當時他們聘在國內的專家,那時候他剛到大陸做總經理沒多久,一直在打造自已的班底。
曹教授推薦她來實習,他就把她和當時剛招聘的一批助理一起,扔在辦公室裡打打雜。
那時候她可是個刺頭,但卻沒有初出象牙塔的學生那般的書生氣,反而很務實。
後來他才知道,她從高中就開始接觸商業了,大學更是知名網店的持有者。
可以說在經商這件事情上,她是極有天賦的。
所以一開始她的服從性並不好。
她從不是一個乖乖女。
而作為一個實習生,最重要的就是服從。
可她總是有很多自已的想法。
為此,剛一開始,他也磨了磨她的性子。
六年的共處時光,如今他們已經磨合到,不需要用言語表達了。
就像此刻他知道,她明明累的不行了,卻還是要滿足一下他的小小心願,應該是有事要同他開口。
她一直覺得欠他的人情一輩子也還不完。
但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償還。
可她仍然會盡力去還,用她可以做到的方式。
他總是會想,如果,她沒有遇到她的初戀,會不會願意與他沉淪一次。
她對他,其實是很遷就的。
比任何的情人都要遷就。
因為她對他沒有幻想,所以能夠那麼遷就。
不作的女人,無非是選擇不去佔有而已。
只當是一份她很看重的工作,所以願意為了換取報酬,而曲意逢迎。
這樣的貼心。
並不是因為,他是她足夠在意的人。
遠不及他對她在意的萬分之一。
他問,“想好去哪家公司了嗎?”
祝玫搖頭道,“想要Gap year。”
陳逢時挑眉問,“這麼墮落?”
祝玫說,“我哪裡墮落了,不是在你這裡幹兼職麼?”
陳逢時問,“你在我這裡算是個什麼職位?”
祝玫嘿嘿笑道,“您說是什麼職位,就是什麼職位。”
陳逢時吐出四個字,“生活秘書。”
祝玫嘴角一抽道,“以後我的簡歷可真好看,從瑞珂商業的總經理助理,商管部經理,到景申集團的商管部總經理,然後是皓耀的副總,然後是瑞珂商業的總裁生活秘書?”
陳逢時自已想想,都覺得有點意思。
他說,“證明瑞珂門檻高。”
祝玫想,誰讓他是陳老闆,她可不敢在老虎嘴邊拔毛,不然她一定會懟一句:您老可真是愛往自已臉上貼金。
祝玫撇了撇嘴,給他去倒溫水。
陳逢時問,“你堂妹的實習怎麼樣了?”
祝玫道,“她想先去廣告公司。”
陳逢時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怎麼?怕沒有競爭力?”
祝玫不答。
陳逢時放下筷子,他說,“你不必草木皆兵,Jayahna沒必要為難你表妹,她跟我是徹底沒可能了,現在又被外派去了歐洲,未來應該會離職。”
Jayahna,卓莉婭,陳逢時曾經的未婚妻候選人,如今的瑞珂商業副總經理,害她失業兩次的女人。
祝玫挑眉問,“她捨得?”
陳逢時擦了擦手道,“由不得她。”
祝玫問,“你架空了她?”
陳逢時搖頭道,“沒有。只是她做的幾個專案,經營狀況都不是很好,上次開董事會的時候,幾個董事對她負責的專案進行了質詢。其實她還是更適合做品牌維護,搞搞企業關係。”
祝玫驚訝道,“這不就是撕破臉了嗎?”
陳逢時笑了笑道,“早就該撕破臉了,卓家在和我們打沙熙道那塊地的官司。”
想不到兩年時間,又出了這麼件事。
祝玫說,“財經新聞上沒看到。”
陳逢時道,“他們在收集證據,還沒起訴呢。”
祝玫問,“那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打官司?”
陳逢時道,“法務總監老羅說的。”
老羅的人面廣,七拐八彎的訊息他都能聽得到。
祝玫點了點頭。
陳逢時問,“如果沒了Jayahna,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祝玫望向他,沒有回答。
陳逢時不問了。
他說,“我吃好了。”
祝玫應了一聲,叫了保姆過來收拾,她自已,則坐在沙發上問,“今晚想聽點什麼?”
陳逢時卻說,“今天我想給你讀一首詩。”
祝玫意外。
陳逢時道,“不知道是誰把這本《葉芝詩集》落在了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