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回到房間裡,祝玫躺倒就睡。
早上7點,被手機來電吵醒,頭痛欲裂。
抓著手機一看,來電人是老外公。
連忙接了電話,外公聲如洪鐘在那頭道,“妹妹啊,週末考試,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這幾天你要好好複習啊!”
祝玫恍惚間是自已高考那陣子,外公每週三晚上會打電話到一樓舍管那裡,囑咐她,讓她好好複習。
祝玫撓了撓頭,還在想是什麼考試,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外公道,“嗯什麼嗯,週五一定要回來!週六考試!隔壁魯彤彤也跟你一起去。”
老天爺額。
她都忘了這茬事兒了。
祝玫這才有些清醒過來,哭笑不得想自已一個三十歲的人了,還要去考試。
上一次考試還是大四考研的時候,那真快要十年前了。
那時候,她剛剛失戀不久,懷著悲憤的心情進的考場。
忽然有些懷念那段青春時光。
應付了外公,她在酒店的床上發著呆。
想到公務員,就不得不想起前男友。
酒後的早晨,她允許自已軟弱一下。
開啟手機搜尋軟體,輸入了黎沐風三個字。
渤江釋出上,有他陪同領導視察的照片。
祝玫凝視著這張照片,一群人裡,他是最年輕英俊的那一個。
而最後成為他妻子的黃泳思,大概很早就暗戀他了。
他們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
如今,他是領導身邊人,前途無量,挺好。
不枉愛過。
只是,此生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再見。
不見也罷。
所以她不會去考繁都的公務員,哪怕繁都很大,但萬一狹路相逢,她要如何面對?
公務員那麼難考,她不想上岸,混混就好。
答應了週五就回家,掛了電話,祝玫雷打不動,換了運動裝,去跑步。
不管生活遇到什麼變故,該來的總會來,但太陽會照常升起,所以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父母的意外離世也讓她明白,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想做的事就去做。
她不是什麼野種,也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她父母十分相愛,父親踏破門第阻隔,都要同母親在一起。
母親也不是什麼不乾不淨的女人,她能力很強,事業出色。
她的爸爸媽媽那麼愛她,她沒理由不好好生活,更不會因為事業不順就自暴自棄。
她想爸爸媽媽了。
祝玫跑完步,閒逛在沽城的街頭。
翻開手機的相簿,裡面是翻拍的爸爸媽媽和她小時候的照片。
母親笑容明媚,父親溫文爾雅,那麼相愛的一對。
他們永遠停留在了照片上。
祝玫撫摸著手機螢幕,路過咖啡店,進去買了一杯咖啡,又找了條小巷子。
剛買了嘎巴菜,打算趁熱下肚,陳逢時問她,“一大早不在房間裡,去哪兒了?”
祝玫尷尬,拍了嘎巴菜的照片給陳逢時看。
陳逢時問,“這東西能吃嗎?”
祝玫環顧四周,都是在吃早餐的人,表示,“反正吃的人不少。”
陳逢時道,“回來陪我吃早餐。”
好像並沒有拒絕的可能。
祝玫吃了嘎巴菜,又替陳逢時打包了一份,讓他體會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別人對待陳老闆不是戰戰兢兢就是阿諛奉承,只有她,從一開始就不知天高地厚,隨心所欲。
想奉承就奉承,不想奉承就挑釁一下,彼此互相適應了許多年。
陳逢時吃個早飯都要在套房裡,絕不會去自助早餐廳和普通客人混在一起。
看祝玫一身運動裝,陳逢時道,“不知道等我一起跑步嗎?”
祝玫看了看自已道,“早上起得早。”
陳逢時吃著煎蛋卷,就看她把嘎巴菜放在自已面前。
祝玫開啟了包裝,陳逢時一臉嫌棄地皺眉,彷彿這食物能把他毒死。
祝玫問,“地方特色,你真的不嚐嚐嗎?”
陳逢時像是吞藥一樣,嚐了一口,立刻皺起了臉。
祝玫嘿嘿笑了一聲道,“這東西得當場吃才好吃,放了一會兒就坨了。”
陳逢時扯著嘴角,看向她。
皮夠了,祝玫收了那碗嘎巴菜。
在陳逢時對面坐下,問他,“早上是聽時政還是財經?”
陳逢時說今天聽“一帶一路”經濟分析。
祝玫拿著他的平板,開啟財經資訊的收費軟體,搜尋他要的資訊,挑選了一番。
故意用平板的朗讀本頁功能開始播報。
陳逢時抬頭瞥了她一眼。
祝玫道,“昨天喝酒了,今天嗓子疼。”
“呵呵”,陳逢時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
陳老闆真是難伺候。
祝玫道,“陳董,我們來算一算我還欠你多少人情吧。”
陳逢時靠坐在椅子上,擦了擦嘴,看向她,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祝玫拳頭癢癢。
這裝逼的神情,真是陳老闆一貫故弄玄虛的做派。
祝玫道,“陳董,指不定我馬上要被開除了,下一份工作萬一對考勤要求很嚴格可怎麼辦?”
陳逢時道,“你想回來就直說,中層崗位隨你挑。”
祝玫嘖了一聲道,“我在皓耀好歹是個副總。”
陳逢時挑眉。
祝玫立馬道,“當然,皓耀不能和瑞珂比。”
陳逢時繼續看著她,就想著這傢伙還能說出點什麼話來。
祝玫道,“我想去曼萊。”
陳逢時收斂了表情,只是淡淡道,“讀。”
挑釁的結果是,不出意外,觸到了陳逢時的神經。
景申也好,皓耀也好,都在行業內排名三名開外。
如今有實力和瑞珂競爭的,除了科邁迪,就是曼萊了。
曼萊的總裁,年過五十。
但,花名在外。
曾經看到陪著陳逢時的祝玫,也聊過幾句。
還特地當著陳逢時的面說,如果祝玫願意,隨時可以去曼萊。
這明擺著挑撥離間,但男人的佔有慾是不容被挑釁的。
所以當時祝玫很直白地拒絕了,說不會考慮曼萊。
後來因為同卓莉婭鬧得不愉快,加上陳逢時出於家族關係的考量,讓老太爺三房的次子,他的六叔進了瑞珂商業,做了副總,分管商管和戰略,祝玫一下子就被奪了實權了。
要再往上也不可能,誰讓她踢爆了卓莉婭的醜聞,讓卓陳兩家聯姻失敗。
雖然這是陳逢時的意思,但背鍋的自然是祝玫了。
陳逢時的爹來找她談的話,從瑞珂國際的董事會走的流程,她從瑞珂商業離了職。
離職後,曼萊的HRD就向她發出過邀請,讓她去做總裁特別助理。
她怕陳逢時發飆,自然沒去。
曼萊的目標很清晰,就是要超過瑞珂。
祝玫從陳逢時的實習助理,一路做到商管部總經理,掌握了不少瑞珂的資源和內部資訊,當然有利用價值。
甚至曼萊表示,涉及到的賠償,都由曼萊承擔。
她是缺那點補償的人嗎?
是。
但權衡利弊,與陳逢時反目成仇,恐怕是血虧。
陳逢時是一手把她帶出來的職場導師。
她的人脈資源,都得自陳逢時。
即便她從瑞珂離職,也是好聚好散,她不會讓陳逢時難堪。
她咳嗽一聲說,“開玩笑的,我哪兒有那膽子。”
陳逢時哼了一聲,算是滿意。
祝玫隨之念起了“一帶一路”經濟分析。
“債務重組從國別來看,受關注比較多的是攢布亞,乍德等非洲國家,也有蘇里朗卡、洛撾等亞洲國家,拉丁美洲還有瓦多爾等,這些國家一些債務重組已經開始了,共同框架成員國,本身的可操作性並不太高,很多框架內容尚無法落實。……債務人破產時存在清理資產、確定償還順序……”
陳逢時前年開始,正式接掌家族的投資基金,也因為這樣,其他幾房都感受到了威脅。
他爺爺陳瑞福尚在人世,家族財產分配也未明確。
現今陳逢時手上掌管著商業和投資兩大重要板塊,可以想見,這番操作給其他人帶去了巨大危機感。
越無能的人越指望老天垂憐。
原本投資板塊,是陳瑞福三房的兒子,陳逢時的六叔陳珂僑在管理,但連續三年虧損巨大,這才轉給了長房長子,陳逢時他爸陳珂生。
為了給陳珂僑一個去處,陳逢時接受了陳珂僑進入瑞珂商業,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副總。
名義上分管著戰略和商管,實際上,都是兩個部門的總經理直接向陳逢時彙報的,陳珂僑根本沒有話語權。
而在瑞珂投資,陳逢時他爸陳珂生只能守成,拓展是不行的,業績上不來,又扔給了陳逢時。
陳逢時自已其實無意於此,但架不住爺爺和父親的要求。
他上任後立刻調整了戰略,更換了高管層,這兩年終於止住了虧損。
接收投資板塊,也算是陳逢時不願意聯姻而付出的代價吧。
家族投資公司的股權,各自佔比都是差不多的,陳逢時等於費盡心力為家裡打工,但在這其中,拿到的收益並不成正比,可就因為他掌握了更多的話語權和主動權,惹來家中其他叔父姑母的猜忌。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祝玫讀到這裡,陳逢時道,“叫Ryan進來,連線杜博士。”
在工作中,陳逢時絕對是效率的信徒。
她放下平板,去叫了Ryan進來,為他撤走了桌上的用餐,擺上了他的辦公裝置。
聽他要讓Ryan聯絡杜博士,祝玫就知道自已該走了。
杜博士是瑞珂集團在戰略方面的重要顧問。
連線杜博士,代表陳逢時要談工作了。
祝玫做完準備工作就走,陳逢時卻叫住她道,“週五和我一起去花城,正好連著下週五天展會,你答應我的。”
祝玫剛想說好,卻忽然猶豫了一下。
陳逢時抬眸看她,又看向了手機道,“皓耀不是去鵬城談專案嗎?已經和好幾家客戶聯絡了招商的事情,我這裡會幫你安排的,談不成就是了。”
祝玫“額”了一聲道,“感謝老闆,不過Mark幾個還在皓耀,都是我團隊的人,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陳逢時挑了挑眉道,“我願意。”
祝玫賠笑道,“收拾一下薛文龍就夠了,不必牽連旁人了吧。另外我週六要回去參加一個考試,週五要先回繁都了。”
陳逢時疑惑問,“什麼考試?”
祝玫尬笑道,“公務員考試。”
一旁的Ryan差點沒笑出來。
陳逢時瞥了Ryan一眼,Ryan連忙收斂了表情。
陳逢時冷哼一聲道,“祝你考上。”
這話裡,完全沒有祝福的意思。
祝玫連連點頭道,“好的老闆,我純粹只是為了應付一下我外公。”
陳逢時一聲嗤笑。
老闆太難伺候,祝玫只想告退。
臨走,陳逢時道,“週日晚上想安排一檔私人行程,地點我讓Marina發給你。”
祝玫一挑眉。
陳逢時道,“不要嘎巴菜,家常菜就行。”
看來陳老闆是想體會一下普通人的家庭生活了,祝玫連忙應了一聲,“嗻。”
陳逢時被她逗笑了,說了聲,“去吧。”
對陳逢時來說,自已能夠給他提供情緒價值,也能夠提供一些他在那個家庭裡體會不到的普通人的溫馨感受。
但這種價值是脆弱的,是易於取代的。
陳逢時現在對她是有好感,願意給點資源,換取他想要的感情和情緒價值。
可在這個市場上,能夠為他提供同類產品的女人太多了,她自認兩個人不在同一個位面,早晚,她都會被他拋棄。
他可能混不在意,但若她投入太多,就不划算了。
人還是要看清自已,別太高估自已,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祝玫告退,關上門,同門口的Marina點了點頭。
回酒店樓下,她自已的大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