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狄悠身後的老梁感受到寒意,身上立時覆蓋上了一層通透的甲冑。

正是通玄靈甲!

六境宗師的威壓順勢而出,擋住了這股寒意。

老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兩人剛剛不是好好地喝茶聊茶麼?怎麼就突然要動手了?

可既然動手了,他自然不會讓公爺受一點傷害!

見到通玄靈甲都出來,沈靜茹冷聲道:“怎麼?梁大將軍想要在我府上和我過過招?”

“胡鬧!”

狄悠對著老梁瞪了一眼,“長公主是怕老夫喝茶太熱,所以想讓老夫涼快一下,你在做什麼!”

老梁被罵得縮了縮脖子,趕緊散去了通玄靈甲,對沈靜茹拱手道:“小的打仗打慣了,無意冒犯長公主,請長公主見諒。”

沈靜茹閉上眼輕出了口氣,冷冷道:“梁大將軍怎麼說也是凌雲閣中掛了名了,妾身可擔不起梁大將軍的道歉。”

“呵呵,長公主,老梁他吧...打了一輩子仗,反應過度也很正常的,等老夫回去說他,切莫放在心上。”狄悠開口打圓場道,“不過老夫在這裡先恭喜長公主了。”

“何喜之有?”

“自然是恭喜長公主已經重回當年的巔峰修為,我聖朝又多一聖女啊。”狄悠捋須緩緩道。

沈靜茹自從那年生產之後,傷到了根本,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這十幾年來,人們早就忘了當年那個號稱百年一見的劍道天才。

沈靜茹輕笑道:“國公不是今日才知道的吧?”

她又看了眼老梁:“不然你也不會和梁大將軍一起登門了。”

狄悠被她說穿心思,哈哈大笑道:“什麼都瞞不過長公主,老梁在老夫身邊,老夫心安啊。”

沈靜茹暗罵了聲老狐狸,既然雙方態度已經擺出了,那就進入正題吧。

“國公今日來想要做什麼,妾身知道,但是妾身只能對國公說一聲抱歉了。”

她端起茶盞道:“兒子大了,孃的話未必會聽,妾身之前已經給南疆去了信,還是參知政事大人親自看著妾身寫的,現在國公再來,妾身也只能說一聲無能為力。”

狄悠見她端茶送客了,笑道:“老夫來侯府,不是來喝茶的,也不是來請長公主寫信的,老夫來這裡...只是想求長公主幾縷青絲而已。”

沈靜茹用力將茶盞放下,怒目道:“鎮國公,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真當侯爺不在,你就能提出如此無禮要求?”

狄悠卻依然喝著茶道:“老夫今日布衣前來,自然不是以鎮國公的身份前來,只是以河間狄家請教流朱城聖子一劍。”

“狄悠,你堂堂一個聖境竟然用這樣的藉口,你當真是不要臉面了麼?”沈靜茹聽到狄悠竟然還真將這種說辭拿出來,氣得直呼其名了。

“長公主這話說的...當年我狄家與流朱城之間的過節天下人眾所皆知,這麼多年老夫沒有追究,並不是代表著老夫忘了。”

狄悠的聲音也漸次發冷,“放心,老夫雖然很想問元賜討那一劍之仇,可也不會以大欺小。”

他喝乾了的茶盞輕輕往邊上茶几一放,落桌的脆響彷彿落在了沈靜茹的心頭:“當然,長公主若是願意賜下這幾縷青絲,老夫這便離開,可若是長公主不願,那也只能讓老梁先請教流朱城的玉潮劍了。”

老梁一聽有架打,心中滿是躍躍欲試之情。

他最煩的就是剛才兩人猜謎語一樣的說話了,能動拳頭的事幹嘛要嘰嘰歪歪的?

沈靜茹冷冷地注視著狄悠和老梁沒有說話。

之前狄悠的牛車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沈靜茹就知道狄悠來這裡的用意了。

那輛牛車是河間狄家的老物件,也是狄家家主的身份象徵。

狄悠布衣牛車而來,顯然就是為了表示自已並不是以鎮國公的身份而來,那就不是公府和侯府之間的來往了。

所以沈靜茹才大開中門,鬧得滿城皆知鎮國公到了寧國侯府。

正如之前狄悠對沈修遠說得那樣,江湖的事有江湖的處置方式,那反過來,如果不只是江湖的事,那就不能只能用江湖的方式處置了。

所以狄悠進了侯府之後,才會以玉樹碧螺來敲打沈靜茹,告訴沈靜茹若是張浪不回中京的話,陛下就會很不高興。

而沈靜茹也見招拆招,告訴狄悠,我在中京了,我兒子在不在中京都無傷大局,“餓不死人”。

狄悠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昨日從宮中出來,就知道宮中的那位並不只是在乎“餓得死餓不死”的事了,而是他很不開心。

聖皇陛下不開心,那在中京的所有大臣都開心不了。

傅知年昨日出宮之後就已經在府上稱病不朝了。

說起來也好笑,傅知年怎麼說也是入了五境,離三清宗師也不遠了,竟然告病。

傅知年都如此,那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因此狄悠只能強行逼迫了。

而到了這時,雙方算是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態度,開始亮出底牌了。

狄悠從來不會將自已置於毫無退路之地,因此他才讓老梁隨行。

沈靜茹沒有傷到根本的時候,也是六境的宗師境,而且還是當時公認的最年輕的宗師,比如今的沈頌英風頭還要盛。

就算她現在已經恢復了,老梁對付她應該也是足夠的。

沈靜茹當然知道狄悠要她的頭髮有什麼用,無非就是威脅張浪了。

這頭髮若是送到了張浪手中,張浪肯定會不管不顧第一時間趕回中京的。

沈靜茹不想兒子回中京,她一直認為,中京是一個牢籠。

數年前,兒子決定要走的時候的,她縱使有萬般不捨,也同意了公孫武峰送兒子出京。

現在,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兒子重回牢籠之中!

沈靜茹搭在桌上的手緩緩攥緊。

可是在她對面的是當今十大聖境之一的狄悠,還有一個,則是凌雲閣中掛了畫像,甚至還遠在伍百里之前的梁悻,真要動手的話,完全沒有勝算。

她沒想到狄悠為了討沈修遠的歡心,竟然真的連老臉都不顧了!

沈靜茹沒有說話,全身微微顫抖。

狄悠只是靜靜地靠坐著,讓老梁給他添了杯茶。

主不為主,客不成客。

半晌後,沈靜茹鬆開了握得發白的手,似乎是做了最終的決定一般,開口道:“好,我給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