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一回到府上,就再次取出了荷包中的手絹。

手絹上確實是沈靜茹的親筆。

寫的內容自然是讓張浪趕緊回到中京,接受聖朝的封賞。

期間的行文很誠懇感人,其中還加入了自已對兒子的思念之情,讓人讀著甚至有潸然淚下的衝動。

張浪再次看完後,卻沒有半點感動的樣子,反而神色格外凝重。

“中京......深不見底啊......”

當年他離開中京來到南疆,除了躲開沈頌英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想離開中京這個旋渦中心。

兩世為人的經驗告訴他,在他自已實力沒有足夠強之前,伴君如伴虎這五個字絕對是至理名言。

而當今聖皇沈修遠更是一個比猛虎還可怕的君主!

他原以為自已這一封奏摺到中京,又沒有過多暴露自已的其他資訊,沈修遠不至於這麼反應過度。

沒想到...

自已就出現在越境,中京那邊就迫不及待地讓自已回去了。

甚至連沈靜茹都用上了。

只是...沈靜茹一直知道他的想法,怎麼會給自已寫這樣的信?

沈頌英在張浪身邊也看完了來信,有些雀躍道:“默哥哥,嬸嬸都這麼說了,那咱們趕緊回中京吧,你這麼多年在外面,嬸嬸肯定很想你的。”

她看著張浪的眼神中滿是期待,這一天她實在等得太久了。

別人勸張浪都沒有用,唯一能勸動張浪的只有沈靜茹一人。

現在沈靜茹開口了,只要等張浪一到中京,她就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將兩人的婚事重新定下來。

到時候,張浪想要再退婚,絕對是不可能了。

可張浪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似乎一點都沒有被這些感人至深的文字感動,只是默默地盯著手中的白絹,也沒有回應她的話。

沈頌英太熟悉張浪了,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有蹊蹺了。

難道說...連嬸嬸都勸不動默哥哥了?

沈頌英的小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用力揪了起來,渾身不得勁。

就在她都要抓耳撓腮的時候,張浪有了動作。

他將手中的白絹放回了荷包中,用力收緊了荷包的開口,然後將荷包倒了過來,在底部紋路上的幾處交叉位置按照順序快速點過。

就聽到“嗤啦”一聲,荷包底部開了一個小口子。

然後張浪再次探進手指,從荷包中夾出了那條手絹。

一旁看著的沈頌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這荷包還能這麼開的?

更重要的是,這手絹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都不見了!

而是變成了碩大的一句話:

速回踏浪峰,不準進中京!

當張浪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緊鎖的眉頭終於開啟了。

“呵...”

他輕笑出聲,看著上面如刀劍一般直戳雙目的筆跡,笑道:“這才是我娘麼。”

說罷,他就快速地將手絹收了起來,對沈頌英道:“我現在就回踏浪峰,你趕緊的,回中京去。”

沈頌英:???

什麼就我回中京?

我這好不容易從中京出來的,我能回去?

她一嘟嘴道:“不去,師父答應過我的,讓我在踏浪峰待到你回來為止。”

張浪無奈道:“可你也進不去踏浪峰啊。”

“誰說我進不去?”

沈頌英這時候露出了略有些驕傲的笑容:“柳姐姐說了,從此以後,只要我想去踏浪峰,她隨時歡迎。”

張浪皺眉:“柳姐姐?”

“就是你的大師姐呀,難道你不知道麼?”

張浪:......

他總不能說,自已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大師姐吧?

“你見過大師姐了?”張浪不禁有些懷疑道。

“倒是沒有見面,就是和她說了兩句話。”

這才對麼!

大師姐都開口了,張浪知道大機率是不能趕這個丫頭回去了,只好另道:

“算了...那事不宜遲,立刻去踏浪峰吧。”

張浪讓下人收拾了下府中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大部分還都是沈頌英做的女紅——裝了兩輛馬車。

折缽山就這麼大,張浪府門前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

很快,王彥他們就再次到齊。

張浪和他們一一作別,然後翻身上馬,見王彥他們還站在那裡,他就再次拱手道:

“諸位,後會有期。”

“那個...光祿大夫......”王彥欲言又止,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儲物袋,“這點心意,你收下吧。”

張浪瞥了眼他手中已經陳舊不堪的儲物袋,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沒有去接,反而扔給了他一個儲物袋:

“諾,這裡有三千斤的木瓜,應該足夠用了...你們這些家當還是留著吧,如今古越百廢待興,你們還得繼續做牛...咳咳,做老黃牛呢,少不得吃苦,留點家當也能好好養著自已。”

王彥聽到三千斤的數字時,驚訝道:“你之前不是說只有幾個了麼?”

“飢餓營銷你聽不懂,反正東西都交你手上了,怎麼分配,你自已和上良寨的那幾位商量。”

張浪想了想,正色道:“照顧好你們的陛下,若是她在這裡受了一丁點委屈,到時候,可別怪我讓你們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王彥趕緊拱手行禮道:“光祿大夫放心,忠於陛下乃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

“那就這樣吧,宮裡...我也不去了,你們就替我和你們陛下道聲別吧。”

張浪想到撫雲那死丫頭給自已吃閉門羹,心中還有些不快。

不過她既然已經決定了,浪某人也不個拖泥帶水的人,有陳守仁在,以及目前萬越王盟的狀況,短時間內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張浪讓王彥他們不用興師動眾的,就此別過,便和沈頌英帶著馬車離開了折缽山。

王彥放下揮動的手臂,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儲物袋,由衷道:“光祿大夫...好人啊!”

張浪一行很快就出了折缽山口。

張浪回頭看了眼折缽山一圈山影,輕踢了下馬腹:“駕!”毅然離去!

在折缽山口一處山崖山上。

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現在樹下。

白皙的手無力扶著樹幹,彷彿山風一吹便能將她吹走。

她痴痴地看著張浪的背影,輕聲呢喃道:

“世子慢走,一路順遂。”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喚你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