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女子,能夠如心肝這般幸福的了。
她有天底下最為巨大的財富,最為極致的寵愛,她是所有人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瑰寶。
而我,只是一個家道中落、寄人籬下的落難千金。
與心肝一比,我簡直就是一隻癩蛤蟆,她才是高貴的白天鵝,而白朮,他那麼優雅,那麼高貴,他簡直就是白天鵝中的貴族。
愛上白朮,無異於癩蛤蟆愛上白天鵝。
十五年來,我第一次盪漾的芳心,瞬間沉入萬丈深淵。
可我忍不住對白朮好,即便我深切地明白,自己什麼也不是,什麼也得不到。
以我的身份,別說嫁給白朮為妻,就是當個侍妾,甚至是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頭,人家都未必瞧得上。
年少時最為真摯的愛慕,便是這般刻骨的絕望,濃烈的苦澀,卻又欲罷不能。
我默默地暗戀白朮,忍不住為他做了一雙鞋子。
我不敢送給他,便交給府裡的小廝,讓小廝送過去。
果然,第二天便見到白朮穿上了新鞋子。
我心花怒放,儘管他不知道,可能為他做一些事情,我就心滿意足了。
年少時的愛戀就是這麼單純而真摯,帶著小女兒情竇初開的傻氣。
可是當天便出事了,我上吐下瀉,半死不活,為此,辛老太爺震怒,發了狠要調查。
心肝承認了我晚上喝的酒裡摻了巴豆,可她堅定地說自己沒有動過手腳,也沒有吩咐任何人動手腳。
我相信她,可我實在沒有力氣為她說話,我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撐過這一關。
萬幸,我活過來了,因為這件事,老太爺罰心肝跪祠堂,六十六郎甚至扇了心肝一巴掌,心肝離家出走,回府後便與白朮翻臉成仇。
知道這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次回到辛家了,我才知道,果然不是心肝害我。
我相信她,她是個好女孩,縱然刁鑽潑辣了些,卻只不過是被寵壞了的孩子,心地還是善良的。
只是因此,心肝對白朮存了很深的芥蒂,我十分自責,深悔自己破壞了白朮的好姻緣。
我深知白朮的心意,我愛他,自然會體貼他的心意。
有什麼苦楚,我一個人受就夠了,我只願他能夠得償所願,一生順遂。
兜兜轉轉,短短一年內,辛家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心肝與白朮,終究漸行漸遠,甚至,心肝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
白朮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尋找心肝的征程。
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陪伴白朮尋找心肝的征程。
陪著自己心愛的人,去找尋他心愛的人,我心裡自然是苦的。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我已經苦習慣了。
只要他好,那便夠了。
五年苦尋,歷經千難萬險,如今回首,竟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
我唯一得到的,只有那一盞蓮花燈,可是那一盞蓮花燈,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從沒有想過能夠得到更多,或者說,我從來不敢想要更多。
我娘說,知足常樂。
所以那天白朮說“也不怕委屈了人家姑娘”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圈了。
極致的喜悅,難以用語言描述,我只能說,那一刻,我在瘋狂的邊緣徘徊,我幾乎要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狂喜了。
而後,鳳冠霞帔,龍鳳花燭,這些只在夢裡出現過的東西,一一實現了。
我稀裡糊塗地就成了白朮的妻子。
不記得是誰說過,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我苦戀白朮七年,陪伴白朮五年,從十五歲到二十二歲,我用盡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
我從沒有後悔過,也從沒有動搖過。
能夠陪伴在白朮身邊,陪著他走過風風雨雨,嚐遍酸甜苦辣,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能夠成為白朮明媒正娶的結髮妻,我想,我下輩子的運氣都被提前透支了。
《醫學啟源》記載:“白朮,除溼益燥,和中益氣,溫中,去脾胃中溼,除胃熱,強脾胃,進飲食,安胎.”
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白朮雖苦,卻是救命的良藥。
我愛得雖苦,卻終於等到了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得到了一生的回報。
驀然想起十年前,我娘曾經說過的話。
“這世間有兩種人,一種是先甜後苦,一種是先苦後甜,青梧,你選擇哪一種?”
“我想要一直甜下去!”
“傻丫頭,沒有苦,又如何能體會到甜的美好與可貴?青梧,你記住,熬過了苦,接下來,便是甜,美好而可貴的甜!”
娘,我熬過苦了,如今,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