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暫時在客棧住下了,還重金請來鹿吳城最負盛名的魂導士給龍薌療傷,在那魂導士的治療下,龍薌的身體大為好轉,只是情緒一直很低落,虞人殊和阮千宿的失蹤,給了他很大的打擊,江朝戈對那種想要保護某樣東西卻力不從心的挫敗感再明白不過,龍薌承擔了太多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重擔。
江朝戈甚至想,他已經有了這麼多金子,是不是該給龍薌湊齊買船隊的錢,讓他去尋找自已的家鄉,可他知道,以龍薌的個性,他現在是不可能離開的。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情誼在數次生死與共的歷險中變得愈發深厚、牢固,從最初各懷心事、各有目的的勉強組隊,到如今為了同伴可以出生入死,江朝戈自已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會摒除個性裡的自私,變成這樣一個人,而這讓他不再孤單,比從前更加強大。
“飲川還沒有訊息嗎?”
壬王搖搖頭:“他說一有訊息,就會派雲息的鴆鳥去青丘山尋我們,如果鴆鳥去了青丘山,就會知道我們已經來了鹿吳城,但這信兒返回到飲川那裡,又不知道要多久,怎麼計算,飲川都不會很快知道我們的訊息,我們也無從知道他的訊息。”
江朝戈對這個沒有電話的世界太絕望了。
炙玄看他心煩意亂的樣子,想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道:“朝戈,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江朝戈抬起頭,看著炙玄澄澈的眼睛,心臟顫了顫,一股暖流頓時迫衝心扉,如開閘洩洪般快速地流遍了全身,讓他連指尖都變得溫暖了起來。炙玄是如此的單純而真誠,讓他覺得這樣的感情挑不出半點瑕疵。
炙玄道:“你說啊,你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去做,我不怕銜雲,更不怕焚念、嘯血、遊釋,我可以打敗他們,所以暴露行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臉,勉強笑道:“現在我們按兵不動,什麼都不做。”
炙玄皺起眉,表情很是掙扎:“你自從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高興過,你知道心情不好會減壽嗎,你本來就短命,不能再減壽了。”
“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能猜到你要說什麼。你因為虞人殊和阮千宿不見了就難受,那我就去把他們找回來,哪怕損耗修為也無所謂。”炙玄戳了戳他的嘴角,黯然地說,“我想看你真正對我笑。”
江朝戈眼眶一熱,猛地一把抱住了炙玄,他擁抱的力氣極大,雙臂乃至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炙玄也立刻回抱住他,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已的身體裡。
江朝戈顫聲道:“要是沒有你,我怎麼辦啊……”這一句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沒有半點刻意,從他來到天稜大陸,拿起炙玄刀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旅程就再也不能沒有炙玄,如果沒有炙玄,他怎麼可能走到今天。
炙玄深吸一口氣,感動地說:“你總是比我會說話,我本來也想說這句話的。”
江朝戈把額頭埋在炙玄的肩窩處,盡情呼吸著炙玄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能平復他洶湧的情緒,安慰他受創的心。
炙玄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他喜歡江朝戈扛著大刀驍勇殺敵,意氣風發的模樣,也喜歡江朝戈狡詐多謀、視財若命的樣子,更喜歡江朝戈在情慾中的坦率和瘋狂,可他最喜歡的,卻是江朝戈只在他面前流露的脆弱和依賴,這讓他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是隻屬於他的雌獸。
這一個擁抱,抵得過千言萬語。
江朝戈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也許是這段時間太過疲倦,他在炙玄懷裡睡得昏天暗地。
半夜時分,炙玄突然翻身從床上跳了下去,江朝戈警覺性很高,也一下子醒了,他啞聲道:“怎麼了?”
“有人從窗戶扔進來一個東西。”炙玄從地上撿起一個軟木塞,那上面綁著一個布條。
江朝戈猛地坐了起來,抓過布條拆了開來,上面有寥寥幾個字:漆吳山。
江朝戈一把抓住炙玄的手:“這會不會是那老闆送來的字條?”
炙玄道:“有可能,我們去漆吳山看看。”
江朝戈看了看天色:“漆吳山離這裡非常近,以你的速度,一個小時可達,現在正是深夜,若是我們大批出行,肯定會在城裡引起懷疑,不如就我們兩個去吧。”
“好。”
“我去告訴寺斯一聲,讓他們天亮之後去找我們。”江朝戈把寺斯叫醒,叮囑了一番,就和炙玄連夜離開客棧,往城外走去。
鹿吳城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哪怕這時候,街上依然有往來的行人和不少巡夜人。
倆人為了不引起注意,步行出了城,先召喚出肥遺飛了一段路,離開鹿吳城的範圍後,炙玄才顯出真身,帶著江朝戈往漆吳山跑去。
炙玄高興地說:“這樣最好了。”
“什麼?”
“我只想讓你坐在我身上。”
江朝戈笑著撫摸他的角:“一個人坐在你身上,簡直像是獨自一人乘一艘大船,那感覺是很孤獨和惶恐的。”
“為什麼?”
“一個人怎麼開得了船?”
“可我不是船,不需要你開。”
“這就是個比喻。”
“聽不懂。”
江朝戈無奈道:“不懂就算了。”
炙玄很快就跑到了漆吳山,他皺了皺眉頭:“不對勁兒,山上有銜雲的味道。”
“千宿呢?”
“她太小了,不湊近了我聞不到。”
“難道銜雲已經先我們一步找到千宿了……”江朝戈咬牙道,“上山,我們就去會一會銜雲。”
炙玄毫不猶豫地爬上了漆吳山,他大叫道:“銜雲,出來吧。”
他話音剛落,山中就升起了一股霞光,輝映整個夜空,一個人影伴著霞光升了起來,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腳踩祥雲,身裹瑞氣,如天神下凡,整個人都在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是個有著青藍色長髮的男人,眉心一點硃砂痣,完美無瑕的俊顏上找不出半絲表情,眼神深邃陰冷,令人不寒而慄。
炙玄寒聲道:“銜雲……”
來人正是上古異獸青龍——銜雲。
江朝戈道:“我們是不是中計了,千宿根本不在這裡。”
銜雲冷道:“不錯,只有我在這裡等你們。”
“千宿在哪裡?”
“她在我手裡,還活著。”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有什麼證據說她在你手裡?”
銜雲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我為何要向你證明。”
“你想做什麼?”
銜雲淡道:“我想見的是壬王,他為何沒來。”
“壬王憑什麼要見你。”
“壬王欠我一個解釋。”
炙玄哈哈大笑起來:“壬王欠你?壬王雖然是個蠢貨,但他絕不欠你什麼,當初你利用他對付飲川,你可曾給過他解釋?”銜雲似乎完全沒把炙玄放在眼裡,表情孤高冷傲,眼神冰冷如千年寒潭,“讓壬王來。”
江朝戈厲聲道:“你把阮千宿交出來。”
“你們不會看到她的,若我沒有一點籌碼,又怎麼會單獨來見你們所有人,我知道重溟也在城裡。”
江朝戈咬牙道:“你在虛張聲勢。”
銜雲陰冷道:“是否虛張聲勢,你有膽量來試試嗎?”
炙玄呲牙咧嘴,蓄勢待發,只要江朝戈一個字,他就會衝上去將銜雲生吞活剝:“都是你,把所有事情弄得亂七八糟,讓我的雌獸傷心難過,我一定要咬死你!”
銜雲嘲弄道:“你還是這樣,半點沒變,別人說什麼你都相信,所以最好利用。”
炙玄怒吼道:“你找死!”
“難道不是嗎?”銜雲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他晶亮的眸中燃燒著熊熊火焰,“你們都被飲川這個偽君子耍得團團轉,被他利用殆盡,再遭到封印,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就連壬王都背叛我!”
江朝戈厲聲道:“你們各執其詞,不見得你就比飲川可信。”
銜雲頓了頓,勾唇一笑:“你也在懷疑他對嗎?人類。”
江朝戈一怔:“我從不相信任何人。”江朝戈意識到,這銜雲的睿智,遠高於其他異獸,在智慧上,恐怕只有飲川能勝過他。
炙玄道:“飲川是什麼樣的,我比你清楚,他雖然又囉嗦又煩人,但你才是那個引天兵和巫祖下界討伐我們的叛徒!你不僅背叛了壬王,你還背叛了所有的異獸!”
銜雲目露兇光:“胡說八道!你這個沒有腦子也從不思考的蠢貨又懂什麼?!你可知道天地之元是什麼?你們以為只有飲川知道嗎,我告訴你們,我也知道!”
江朝戈一驚:“天地之元是什麼?”
“天地之元,是玉帝的一件至關重要的寶物。天地之元是飲川發現的,是他喚醒的,又是他一手挑起異獸混戰,他才是最想將天地之元據為已有的人,而要做到這一點,異獸、巫祖、天兵,都必須死光,他才有獨霸天地之元的可能。”
江朝戈冷哼一聲:“可飲川自已也被封印了,你又如何解釋?”
銜雲寒聲道:“封印?封印不過是緩兵之計,難道他現在不是甦醒了嗎,雖然其他異獸也醒了,但至少他將十二大巫祖消滅了,你們若是再愚蠢下去,就只會被他再次利用。”
炙玄狠狠甩了甩腦袋,大吼道:“我懶得聽你胡說八道,我信飲川也不會信你,我討厭你這個虛偽的叛徒,討厭焚念、嘯血和遊釋這三個孽畜,我要殺了你們!”他說著就要衝上去。
江朝戈制止了炙玄,他道:“銜雲,我想聽聽,你打算拿天地之元怎麼辦?”
銜雲陰沉地說:“天地之元是玉帝之物,將它還給玉帝,才能保人間太平。”
“玉帝若要收回天地之元,又怎麼會需要你來還給他?早在萬年前,他就可以拿走了。”
“他無法拿走,因為天地之元本是人間之物,和人間存在著某種強烈的羈絆。”
“照你這麼說,玉帝都拿不走,你又憑什麼拿得走?”
“我所說的還給,並非讓玉帝將天地之元帶回天界,而是將其徹底封印。”
江朝戈高聲道:“飲川也同樣要將天地之元封印,說來說去,你和他的目的又有何不同。”
“飲川從未想將天地之元封印!”銜雲厲聲道,“他想用其對付玉帝!”
炙玄怒吼道:“一派胡言,飲川若是能利用天地之元,萬年之前他就該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飲川還未找到利用天地之元的方法,就遭到異獸爭奪和天兵討伐,這一次沒有大巫祖,天界能奈他何,你們又能奈他何,早晚,他會知道如何利用天地之元對付玉帝,到時候挑戰天界,戰場必然還是人間,那才是真正的人間末日。”
江朝戈眯起眼睛:“我有兩個問題,第一,你還是沒說清楚,天地之元究竟是什麼?第二,天地之元是怎麼出現在人間的。”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麼,我還無法確定,但我知道,是一個天神將天地之元偷來了人間。後來那個天神被玉帝派大巫祖殺死,但天地之元卻是回不去了,大巫祖將其封印在崑崙仙境,卻又被飲川喚醒。”
江朝戈冷哼道:“你知道的確實不少,可惜卻沒有證據能證明飲川想將天地之元據為已有。”
銜雲露出陰冷的淺笑:“你們與飲川在一起那麼久,卻依然對天地之元、對萬年之前發生的事知之甚少,飲川刻意隱瞞了這麼多,對你們諸多防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什麼?”
江朝戈臉色微變,這一點,他確實無法反駁,飲川究竟隱瞞了他們多少,他知道的越多,懷疑的就越多,偏偏飲川卻說,不告訴他們對誰都好,這樣的理由如何能讓人信服,他曾經以為飲川會是他們的同伴,但他永遠無法把一個對他們隱藏太多秘密的人當作同伴。
此時,東方既白,壬王和重溟隨時可能找來,江朝戈道:“快把阮千宿交出來,待壬王和重溟來了,你以為他們會和你廢話?”
銜雲嘲弄道:“為何不呢,我和壬王可是老朋友了。”
江朝戈冷道:“或者千宿根本不在你手上。”
銜雲召喚出一個納物袋,納物袋裡掉出了兩樣東西,啪啪地落在地上,江朝戈定睛一看,正是征塵鉞,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暗紅得刺人眼,江朝戈把拳頭握得咯咯響,惡狠狠地瞪著銜雲。
“她與我的魂兵使在一起,我的魂兵使隨時可以殺了她。”
“你想怎麼樣?”
銜雲眼中閃爍著精光:“我不過是要和壬王單獨聊聊。”
“壬王很快就會來,你會放了阮千宿嗎?”
“不會。”銜雲嘴角輕扯,“但至少暫時不會殺她。”
江朝戈咬牙道:“你以為你今天可以輕易離開嗎?”
“你又能如何?”銜雲露出殘忍的笑容。
炙玄已經氣得火冒三丈,巨大的爪子急躁地抓撓著土地,惡狠狠地說:“混蛋……”
“炙玄,冷靜!”江朝戈大叫道。
這時,東方升起了第一縷陽光,昏沉的光線被沖淡了,晨光中,一個黑點從鹿吳城的方向飛來,炙玄定睛一看:“是寺斯的鴟鳥。”
江朝戈心中有些莫名,鴟鳥的速度哪裡比得上壬王,為何派鴟鳥來?
那鴟鳥飛近了,腳上綁著一條顯眼的紅布,直朝著他們衝來。
江朝戈直覺鹿吳城可能出事了,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
就在鴟鳥離他們不足半里的時候,天地間突然狂風大作,初升的太陽再度被陰影遮蔽,雄渾霸道的魂力猛地炸裂開來,將江朝戈一舉衝倒在地,當他勉強穩住身體,睜開眼睛,只見天上出現了一隻長逾千米的青龍,腳踩祥雲,身裹瑞氣,披萬丈霞光,盤旋於天際,遮雲蔽日,那青龍眼都沒眨,一張嘴就將鴟鳥吞進了肚子裡。
江朝戈大驚過後,吼道:“炙玄!”
炙玄飛身而起,朝銜雲撲去。
江朝戈則跳到了肥遺身上,遠離這兩隻上古異獸的戰場,他現在可以肯定鹿吳城出事了,莫非這是調虎離山之計?若是那三隻兇獸已經追到了鹿吳城,壬王、重溟以二敵三,必然吃大虧。
炙玄積累了一肚子怒火,此時完全爆發出來,撲上去之後張嘴就往銜雲的脖子上咬,銜雲用力擺尾,抽向炙玄的面門,巨大的龍爪和炙玄的爪子互相撕扯著對方身上的鱗片。只見天上刷刷地掉著或黑色或青色的大塊鱗片,而伴隨著青龍擺尾,一陣狂風也同時被掀起,江朝戈勉強抓住肥遺的羽毛,才沒有被甩下去,可也跟著肥遺被吹出去了百米。
江朝戈額上冷汗直冒,焦急地看著炙玄和銜雲這場撼天動地的戰鬥。必須快速結束這場戰鬥,趕回鹿吳城,可要結束戰鬥,就要找到銜雲的魂兵使,異獸爭鬥,多喜歡把魂兵使藏起來,因為這樣的戰局,是沒有人類插手的份兒的,可魂兵使再如何藏,也不可能離開異獸太遠,所以銜雲的魂兵使,一定在這山中!
江朝戈一咬牙,快速俯衝進了山林,焦急地尋找起來。
那山林濃密昏暗,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他大吼道:“千宿,千宿——”
整個山林禽飛獸走,慌忙逃命,只有他的聲音回回蕩蕩、長久不衰。他盤旋一圈,突然想起了自已納物袋裡的東西,他召喚出納物袋,找出來幾枚氣霧彈和一盞高聚光探照燈,那氣霧彈是刺激性氣體,這裡枝繁葉茂,有樹冠遮擋,下層空氣不易散去,現在只能賭一把,那魂兵使會被這氣霧彈逼得有所行動。
江朝戈拉開氣霧彈,往山林裡扔去,肥遺載著他飛過方圓十里範圍的山林,扔下近二十枚氣霧彈,然後開啟探照燈,掃描著山林。
整個山林裡臭氣瀰漫,就連在天上的江朝戈都能聞到一點,可想而知下面的味道有多麼可怕,他看了半天,終於,被魂力強化過的視力,觀察到了一棵樹冠間的微小抖動。
江朝戈毫不猶豫地俯衝而下,大吼道:“給我出來!”
一隻蠱雕突然衝出山林,猙獰地大張著喙,朝他咬來,肥遺嘶叫一聲,撲將上去,兩隻猛獸在空中接觸,發出撕破夜空的尖叫聲。
在兩隻猛禽衝撞的瞬間,江朝戈身形一晃,眼前白光一閃,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朝他甩了過來,他猛地矮身,堪堪躲過,同時,一把抽出了炙玄刀,毫不猶豫地揮出。
兩隻猛禽分開了,江朝戈舉刀怒視前方,看清了蠱雕身上站著的人,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冷硬強悍,手裡握著一根三節棍,以同樣狠辣兇殘的目光瞪著江朝戈:“在下劉擎,敢問閣下大名?”
江朝戈吼道:“阮千宿在哪裡!”
劉擎冷道:“殺了我你就知道了。”他雙手握住三節棍的兩頭,繃直那根一看就非凡的魂兵器——銜雲棍,並做出邀戰的挑釁姿態。
江朝戈狠聲道:“我現在就殺了你!”
肥遺再次衝向蠱雕!
江朝戈手中大刀兇猛揮出,魂力夾雜著刀鋒朝劉擎襲去,那一股力兇猛霸道,頓時扭曲了空間,劉擎大喝一聲,身體裡慣出霸道的魂力,如狂龍出閘,朝那刀鋒撞去。
兩股魂力首先在空氣中碰撞,如爆炸一般席捲四方,肥遺和蠱雕都不堪這股魂力的壓迫,紛紛縮起翅膀,無法控制地往地上墜落。
江朝戈在肥遺墜地之後,穩住身形,翻身從十數米高空跳了下去,並穩穩落地,越來越深厚的魂力讓他的身體素質每日都在增強,這一平穩著地,讓他更加信心大增。
劉擎同樣穩紮地落了下來,腳尖剛一觸地,就猛地一蹬,朝江朝戈襲來,手中的三節棍靈活地甩向江朝戈的面門。
江朝戈旋身一避,炙玄刀霸氣砍向劉擎的手臂,劉擎繃緊三節棍一擋,兩刃神兵相觸,發出刺耳的聲響,同時魂力碰撞產生的威力,生生震裂了兩個魂兵使的虎口,江朝戈甚至感覺到心脈都為之狠狠一顫,疼得他差點吐血。
劉擎一腳踢向江朝戈的小腿,江朝戈後退半步,靈巧避開,小腿反而勾向劉擎的腿彎處,劉擎原地後翻,以左手撐地的瞬間,右手以橫掃千軍之勢揮出銜雲棍,直擊江朝戈的小腿。
江朝戈猛然跳了起來,離地足有七八米,他靈光一現,學著虞人殊的樣子在空中踩步,原來有修為至此,真的能在空中短暫停留,只是靈活度和時間若不經過訓練,是難以派上大用場的,他一時之間相當想念虞人殊,也對眼前的魂兵使更增添幾分洶湧的殺意。他踩了三步已是極限,落地的同時,炙玄刀朝著劉擎的頭頂砍去。
劉擎就地狼狽一滾,在起身時,餘光卻瞄到江朝戈就在自已身後,刀鋒寒意正濃,他無力閃避,左臂中刀,鮮血頓時湧出。
江朝戈一擊殺中,胸中血液頓時沸騰了,他高喊道:“把阮千宿交出來,我給你留個全屍!”
劉擎瘋狂大笑:“你這麼關心那個女人,我便成全你們,把你們葬在一起!”
天上,炙玄和銜雲戰意正酣,江朝戈感覺自已體內的魂力跟流水一樣往外洩,他相信劉擎也沒比他輕鬆多少,他感覺得到,這個男人的魂力等級跟自已差不多,完全沒有虞人殊給過他的那種強大渾厚之感,所以他一定會贏,他必須贏!他咬緊牙關,再次朝劉擎攻去。
劉擎這回學乖了,那炙玄刀又重又大,而銜雲棍短且靈巧,進攻適合自已,而遠攻有利於江朝戈,他便試圖近江朝戈的身。
江朝戈年少時就在血堆裡滾過,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便幾次阻止劉擎靠近,只用炙玄刀封住劉擎的進攻,逼得劉擎節節敗退。
劉擎見久攻之下沒有進展,便冷笑道:“那個女人是你什麼人?你妻子?”
江朝戈一言不發,犀利的刀鋒此次朝劉擎的胸、腦等要害砍去,偏偏劉擎動作極為靈活,幾次不中。
“看來是你妻子了。”劉擎哈哈大笑道,“你眼光不錯,那女人的味道……很好。”
江朝戈目露兇光,牙齒直打顫,心念在那一瞬間全亂了:“你這個畜生……”
劉擎瞅準時間,一個快形移步,繞到了江朝戈身後,用銜雲棍的第一節棍,狠狠朝著江朝戈的背心砸去,江朝戈明知道劉擎故意激怒他,可此時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他只覺得後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內臟也被震傷了,那疼痛沿著脊椎流竄到肩膀,讓他半邊手臂頓時麻了,若非中招的是左臂,他恐怕連炙玄刀都要拿不住!
江朝戈快速就地一滾,第二棍就落在他剛才站定的地方,這一棍可是衝著他腦袋來的。他一個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強迫自已鎮定下心神,忍著劇痛狠狠活動了一下左臂,舉刀擋在身前防備著。
劉擎冷笑道:“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劉擎也不願殺無名之人,再說,你死了,我該給你們這對亡命鴛鴦的墓碑上刻什麼字呢?”
江朝戈笑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你說你睡了我的女人?簡直可笑,你可知道她其實是男扮女裝的?”
劉擎臉色微變。
江朝戈哈哈大笑道:“你在撒謊,你這等只會用下三濫手段的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劉擎冷笑一聲:“兵不厭詐,好用便行。”
“也好,我讓你死個明白,我叫江朝戈,朝堂的朝,兵戈的戈,記住是誰殺了你,來世投胎,別找錯人報仇!”江朝戈抹掉嘴角的血,重新聚起魂力,刀鋒凌厲如翻滾的雪浪,直逼劉擎的要害。
劉擎本不想再浪費魂力,畢竟銜雲在消耗他大量的魂力,可見江朝戈如此拼命,他也想速戰速決,於是魂力從銜雲棍溢位,抵擋著江朝戈的刀鋒。
江朝戈知道自已撐不了多久了,炙玄已經消耗掉了自已九成的魂力,而這兩隻異獸的戰鬥,還遠不會結束,他們動輒能打成百上千年,哪裡是人類供得起的,還是應該快速把魂兵使解決掉,才有可能勝出。
倆人過了幾十招,漸漸魂力不止,身上均受了幾處傷,而炙玄和銜雲的戰鬥已經快將山林摧毀殆盡,聲音響徹天地之間,恐怕就是鹿吳城也該聽到了,這麼久的時間壬王和重溟都沒有出現,江朝戈可以肯定他們被三隻兇獸纏上了。
江朝戈已經殺紅了眼,幾乎刀刀致命,他將劉擎逼到一棵槐樹之下,一刀刺向劉擎的左肩,劉擎倒地閃避,又翻身而起,江朝戈感覺剛才遭到攻擊的左臂已經漸漸恢復了知覺,急中生智,突然抓起掛在身上的探照燈,手指把開關往上一推,朝著劉擎的眼睛猛地照去。
“啊啊——”那探照燈是強聚光,對著人眼睛照,能直接照瞎了,劉擎猝不及防,痛苦地大叫一聲,用力捂住了眼睛,往後退去。
江朝戈扔掉探照燈,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上去,炙玄刀毫不猶豫地朝著劉擎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那一刀毫不意外地貫穿了劉擎的心口,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噴了江朝戈一身一臉,江朝戈被那腥臭的味道刺激得陣陣反胃,可心中卻痛快得想大吼大叫,他殺了劉擎!他殺了劉擎!
他不僅殺了劉擎,還救了阮千宿,甚至毀掉了銜雲現世的可能,除掉了一個強大的對手,這是他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江朝戈興奮地將刀鋒更加用力地刺入劉擎身下的土地,他會永遠記住今天!他控制不住地瘋狂大笑起來。
天上驚雷大作,銜雲憤怒的龍吟聲響徹天際,江朝戈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真有種末日要降臨的錯覺,可他什麼也不怕了,他殺了銜雲的魂兵使,銜雲很快就會消失!
炙玄大叫道:“怎麼回事?”
江朝戈抽出炙玄刀,得意地大吼道:“炙玄,我殺了銜雲的魂兵使!”
“不、不對!”炙玄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不對勁。
江朝戈正想說什麼,突然感覺到一股陌生的魂力在自已周圍蔓延開來,他心中一驚,低頭朝劉擎看去,只見劉擎的身體在發光,那微弱的白光漸漸變得越來越強烈,伴隨而來的是愈發強大的魂力,江朝戈瞪大了眼睛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突然,一聲巨響,一股龐大的魂力從劉擎的身體裡衝了出來,江朝戈在感知到危險的一瞬間,將身體裡所剩無幾的魂力都聚集起來,擋在了身前,饒是這樣,他也被那股魂力狠狠撞飛了出去,身體如脫了線的風箏,飛出去百餘米,咣的一聲撞在了一棵大樹上。
撞擊的一瞬間,江朝戈感覺五臟六腑都跟著移位了,喉頭髮甜,他連噴兩口鮮血,身體從樹上滑了下去,癱軟在地上。江朝戈的意識雖然還在,但整個人彷彿已經感知到了死神的召喚,他知道自已身上的骨頭、內臟恐怕碎了大半,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活動,口中不斷流出潺潺鮮血,堵住了喉嚨,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縫,看著不遠處的那團白光,白光裡什麼都看不見了,但江朝戈感覺到一股熟悉感,而他偏偏又什麼都想不起來,應該說,他實在無法再思考了,他的身體在快速地變冷,他感覺自已就要死了,他現在比任何一刻,都更接近死亡。
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已上一次在鬼門關打轉的經歷,那時候他為了修為加速,讓飲川為他打通奇經八脈,他也曾一度到達瀕死的境地,那時候,飲川教他的那句巫咒救了他,他顧不上多想,開始以最後的力氣誦唸那句他背了無數遍的巫咒,念著念著,竟覺得身體的溫度在緩緩地恢復!
江朝戈大喜,心想還好雲息把那句巫咒記下了,並告訴了他,而他也沒有偷懶,始終牢記於心,否則這次雲息不在,他真的要死翹翹了。他繼續誦唸,不遠處的白光,銜雲與炙玄的吼聲,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思維中了,他進入了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空靈之境,彷彿天地間什麼都沒有,只有他自已,他能聽見自已微弱的心跳、血液的流動、脈搏的跳動,他在感知自已,感知自已身體內的一切,並能感覺到那巫咒在一點點挽救他破損流血的內臟和殘破的骨頭。
這時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江朝戈感覺自已活了,雖然身體的疼痛並沒有減輕,而且依然無法動彈,但他知道自已的內臟保住了,只要一時死不了,找幾個厲害的魂導士,總有辦法把自已修補好!
精神從那空靈之境回到現實後,他又開始能聽到、看到周圍的一切了,劉擎屍體的方向還在不斷地發出白光,什麼都看不清,但陌生而強大的魂力卻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噴湧,如果不是他知道劉擎是個人,他簡直要以為另一隻上古異獸要現世了,可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股霸道的魂力,差點弄死他!
炙玄和銜雲又怎麼樣了?江朝戈抬頭看向天空,發現炙玄和銜雲還在苦戰,他如此渺小,恐怕炙玄都沒有發現自已受傷了,而銜雲卻是知道自已的魂兵使出事了,所以拼命想擺脫炙玄去檢視,可炙玄知道這時機難得,緊咬著他不放。
江朝戈想朝炙玄喊一聲,卻力不從心,他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實際他們也無力打下去了,炙玄是知道自已魂力枯竭,所以才想拼盡最後一秒將銜雲拿下,可他知道劉擎的異象必有異因,他不能再繼續冒險,劉擎發出的那股令他熟悉又陌生的魂力,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
銜雲一直分心往劉擎的方向看,此時方寸大亂,炙玄將他從天上狠狠撲向地面,張開血盆大口,鋒利如劍的巨齒咬向了他的脖子。
銜雲巨大的龍身掙扎了起來,卻讓炙玄的爪子更深地陷進了肉裡,那巨齒兇殘地刺破他的龍鱗,扎破了他的皮肉,頓時鮮血如泉湧,銜雲怒吼一聲,龍尾用力拍打著地面,將地面擊出長長的裂紋,他用爪子抓撓炙玄的頭臉,炙玄卻咬死不放,鐵了心要將銜雲的脖子咬斷。
兩隻龐然大物在地上翻滾、撕咬,血流成河,炙玄能感覺到自已體內的魂力馬上就要流光了,可哪怕不能真的把銜雲咬死,也要讓銜雲徹底失去戰鬥力。劉擎的方向散發出來的陣陣氣息讓他越來越心驚,他知道自已必須速戰速決。
炙玄幾乎力竭,而銜雲的扭動也越來越微弱,就在炙玄興奮地以為自已贏了的時候,原本已經油盡燈枯的銜雲,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身體裡魂力暴漲,彷彿絕地復生,瞬間恢復到了全盛狀態,力氣大得驚人,一爪子就將炙玄的腦袋拍開了,而那被巨齒刺穿的脖子,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傷口。
炙玄惡狠狠地瞪著銜雲,身體漸漸變得無力,再也沒了一戰的氣力。銜雲一個扭身飛了起來,他似乎自已也感到不可思議,看看自已,又往劉擎的方向看了看,整條龍都愣住了。
炙玄的身體開始快速縮小,再縮小,最終變回了幼童的模樣,他坐在地上,身形狼狽,只有眼神依舊狠辣無比。
如此好的機會,銜雲卻沒有趁機把炙玄踩成肉泥,甚至沒有嘲弄他,只是不停地朝劉擎的方向看,江朝戈喊著殺了劉擎的那句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他也確實在一瞬間感覺到了自已的身體正在消失,可當那白光亮起時,他的魂力又恢復了,直到現在……他飛身就想往劉擎的方向去,可又想起來還有炙玄沒有解決,一咬牙,又朝炙玄撲去。
炙玄平靜地坐在地上,醞釀著魂力,打算召喚真身,他被撕碎了一點都不要緊,但他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江朝戈,可他現在也因為那股熟悉的令人厭惡的魂力而心神大亂,何況剛才苦戰一場,魂力虛弱,一時竟然無法做到,他憤怒地大喊一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銜雲的血盆大口襲來。
“銜雲——”天上突然傳來一聲雌雄莫辨的喊聲,那聲音清澈透亮,帶著一點點嬌媚,聞之叫人心曠神怡,彷彿遠在天邊,又似近在耳畔。
銜雲猛地回頭,訝然道:“紅淵?!”
炙玄抬頭一看,天邊飛來一隻金紅巨禽,渾身浴火,鸛顙鴛腮,燕頷雞啄,翼展足有千米,字尾九條曼妙的鳳尾,它全身覆蓋著的翎羽赤中帶金,金中帶赤,展翼飛過,天邊留下簌簌燃燒的羽毛,如最華麗的煙火般短暫卻華美地綻放,來者正是上古異獸朱雀。
江朝戈幾乎不能動彈,但也從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那隻華麗麗的大鳥,他張大了嘴巴,從來沒見過這樣自帶背景效果的出場方式。
炙玄怔道:“紅淵……”
飛得近了,能看到紅淵身上站著一個修長纖瘦的身影,腰板挺得筆直,衣袂隨風飛舞,身後揹著一把看不清全貌的武器。
紅淵在飛到銜雲頭頂時,一陣甜笑:“銜雲,好久不見了,有點想你呢。”
銜雲怒道:“你來做什麼?”
“不是我要來呀。”紅淵道,“是我的魂兵使要來。”
紅淵背上的人突然一躍從百米高空跳下,一把抽出了背後的武器,“嘩啦”一聲,竟是一把長柄大傘,傘面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金紅翎羽,傘骨全由鋒利的翅骨削尖而成,傘柄有兒臂粗,那人就藉著傘俯衝,落到了地上,金紅大傘唰地一下合攏。
炙玄驚訝道:“阮千宿?”
來人正是失蹤多時的阮千宿,她一身紅衣,乾淨利落,比起平時著深色勁裝,身上沒有一點女兒裝飾的她,此時被一襲紅衫襯托得愈發膚白勝雪,明眸皓齒,端方而瀟灑,清冷而絕麗,和赤金的朱雀彷彿渾然一體。
聽到“阮千宿”三個字,江朝戈強忍著劇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的瞬間,眼圈都熱了。
阮千宿看了炙玄一眼:“你去找找江大哥,他可能受傷了,我來對付他。”
炙玄怒道:“不準命令我!”他心裡掛念江朝戈,也不想浪費時間,蹣跚著進山林找人。
阮千宿傘尖直指銜雲,冷酷地說:“你對我的攻擊和冒犯,我今天一併還給你。”
銜雲冷道:“我當是誰,你這個人類倒真有點本事,能從我眼皮底下逃跑,你竟然是紅淵的魂兵使……”
紅淵嘟囔道:“又不是我願意的,她雖然漂亮,可一點都不好玩兒呢。”
阮千宿厲聲道:“銜雲,你和劉擎受死吧!”
提到劉擎,銜雲一怔,眼看又來一個強敵,而劉擎的狀況不知如何,他已經一點戰鬥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冷冷地道:“今日算你們運氣好,我有更重要的事,下次再戰吧!”他一個巨龍擺尾,抽向紅淵,紅淵展翼而起,一團巨大的火球從兩翼帶起來的風中升起,朝著銜雲砸去。銜雲遊身躲過,一頭扎進山林裡,把那團散發著白光的人抓進了爪子裡,朝著遠方飛去。
紅淵道:“要不要追啊姐姐。”
阮千宿眯起眼睛:“算了。”她把傘插進背後的傘籠裡,朝著山林深處跑去。
很快,她就在一片倒塌的樹木間,發現了江朝戈。
炙玄摸著江朝戈身上的血,簡直要哭出來:“朝戈你別死,我帶你去找魂導士,我帶你去找整片大陸最好的魂導士!”
阮千宿蹲在江朝戈身旁,探了探他的脈搏:“心脈沒事,暫時死不了,江大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江朝戈怔怔地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自已在做夢,阮千宿回來了,不僅沒有落在劉擎或者任何歹人手裡,還喚醒了一隻上古異獸,這如果不是夢,是不是現實也太美了?
“江大哥?”阮千宿著急地在他眼前擺著手。
江朝戈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哽咽道:“你沒事就好。”
阮千宿愣了愣,一向冷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竟是也紅了眼圈:“江大哥……”
炙玄拍開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快帶朝戈回城。”
阮千宿把江朝戈背了起來,放到了紅淵的背上,炙玄仰起脖子看著紅淵。
紅淵也低頭看著他,笑嘻嘻地說:“小矮子,你上不來吧。”
炙玄怒道:“破鳥,你找死是不是!”
“現在最可能死的是你呀,哦,對,我忘了,我們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死了。”
“你才死了,我只是被封印了。”
“以人類的標準來說,我們就是死了,不過縱觀六界,我們沒去過冥界,就不該算死了,哎呀,有點複雜。”
“白痴,快帶我們回城!”
紅淵用爪子將炙玄抓了起來,扔到了自已背上:“抓穩了。”他展開巨大的雙翼,朝著鹿吳城飛去。
炙玄抓著江朝戈的手,把小臉蛋貼著他的掌心,擔憂地說:“朝戈,你一定要堅持住,鹿吳城肯定有很多魂導士。”
江朝戈虛弱地說:“我不會死的,放心吧。銜雲和劉擎呢……他們怎麼樣了,劉擎是怎麼回事?”
說到劉擎,炙玄臉色微變:“我不知道,但我從劉擎身上感覺到很熟悉的魂力,那是巫祖的魂力,而且……”
“而且……”
“我似乎聞到了……共工的氣息。”
江朝戈一驚:“共工?”
炙玄壓抑著憤怒,牙齒都在輕輕碰撞:“對,雖然很微弱,但是……那種讓人厭惡的味道,不是普通的巫祖,很可能是共工……劉擎可能就是共工轉世!”
紅淵驚訝道:“你說銜雲的魂兵使是大巫祖轉世?怎麼會那麼巧?”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當時我感覺到了巫祖的魂力。”
“不,確實有可能。”江朝戈皺眉道,“我明明殺死了劉擎,炙玄刀貫穿了他的心臟,他應該是當場斃命的,可他卻沒死,或者說,那一刀好像釋放了什麼,總之,他突然爆發出巨大的魂力,把我彈飛了出去,我本來沒受這麼重的傷……”江朝戈想到那一瞬間,還心有餘悸,若不是他有那句巫咒保命,現在恐怕已經肝膽俱裂而亡了吧。
“如果劉擎是巫祖轉世,那就沒那麼容易被殺死,因為巫祖也曾經是異獸,也是不死之身,只是不知道他轉世之後,還有多少魂力。”炙玄惡狠狠地說,“他極有可能就是共工轉世,我一定要殺了他!”
江朝戈原以為天大地大,炙玄一輩子也不可能碰到共工的轉世,沒想到有一天真的碰上了,而且也沒用多少時間,剛巧那共工轉世,還是他們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
紅淵喃喃道:“真巧啊,真巧。”
炙玄趴在江朝戈身上,眼睛一片血紅的殺意:“他不僅殺了我,還重傷你,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他揪緊了江朝戈的衣袖,恨意滔天。江朝戈相信,如果劉擎現在就在眼前,炙玄一口一口吃了劉擎也不奇怪。
紅淵突然“呀”了一聲:“鹿吳城怎麼又著火了。”
幾人抬頭看去,鹿吳城火光沖天,不時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響。
阮千宿凝重道:“那些兇獸在鹿吳城。”
紅淵嗅了嗅:“不,他們已經走了,剛走不遠,城郊有壬王和重溟的味道。”
“快去找他們!”
紅淵朝著鹿吳城城郊飛去,遠遠地,就見壬王等人正坐在小山下,均是衣衫帶血,面容憔悴。
紅淵落了地,阮千宿一躍跳了下去:“寺斯!”
寺斯正趴在地上哀嚎,一聽到這聲音,不顧疼痛地爬了起來,激動地大喊:“千、千宿姐!”
龍薌也是眼睛發亮,不敢置信地看著阮千宿,他不善表達,只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阮千宿跑過去,一把抱住了衝過來的寺斯,見他一臉血汙,很是心疼:“你們怎麼了?”
寺斯看到阮千宿,哇地哭了出來:“千宿姐啊,我以為你死了呢……”
阮千宿摸了摸他的頭:“你們是不是遭到攻擊了?”
重溟已經完全睡著了,壬王喘著氣道:“三兇獸來了鹿吳城,寺斯射中了焚唸的魂兵使,龍薌又差點殺了遊釋的魂兵使,他們同時又感覺到你來了,就撤退了,你們也……”
阮千宿點點頭:“我趕到的時候,銜雲已經和炙玄鬥過一場,銜雲的魂兵使似乎是大巫祖轉世,突然爆發了很強的魂力,銜雲不知所措,就走了。”
壬王瞪起眼睛:“你說什麼?巫祖轉世?”
炙玄道:“那個人類被朝戈貫穿心臟後,卻沒死,我感覺到他身體裡散發出很強的魂力,還有非常討厭的氣息,那氣息一定是跟巫力有關的,魂力又那麼強,只可能是巫祖。”
壬王若有所思:“這不可能……怎麼會是巫祖……”
江朝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每咳嗽一下,都覺得骨頭要散架一般疼。
炙玄忙道:“快去鹿吳城給朝戈找魂導士!”
眾人快速地回到鹿吳城,鹿吳城的東南角已經徹底被毀了,就像被什麼大石頭碾壓過一樣,支離破碎,但比起大涼城,鹿吳城的損失並不算什麼。他們進城後,就開始到處瘋狂地重金找尋魂導士,終於找來了三個,一起給江朝戈治療。
江朝戈除內臟完好外,身上幾乎沒有不斷的骨頭,疼得他像只油鍋裡的魚,不停地想掙扎、翻滾,擺脫這種疼痛,但其實他連手指頭幾乎都動不了。
炙玄心疼得差點流眼淚,一直抓著江朝戈的手,反覆說著要為他報仇。
治療的過程持續了一天一夜,三個魂導士都累得要歇菜了,才總算把江朝戈幾處大的傷治好了,剩下的就是漫長的恢復期。
江朝戈心想,能保住命以及見到完好無損的阮千宿迴歸,他已經很知足了,眼下只差虞人殊和遠在崑崙山的雲息了。
想到雲息,就不免想到飲川,江朝戈心中一陣煩躁,越是接近真相,那密佈的陰雲反而愈發濃郁。
由於所有魂力都供給江朝戈恢復身體了,炙玄幾天來一直都是三頭身的模樣,他端著一大盆水,搖搖晃晃地開門進來了。
江朝戈正側臥在床上想事情,一見他進來就忙道:“祖宗啊,你端得動嗎!”
炙玄白了他一眼:“一盆水我都端不動?誰讓你起來的,給我……”他一腳踩到了自已的頭髮,小腦袋猛地往後一仰,身體失去重心,往後倒去,那一盆水毫不留情地扣在了他身上。
江朝戈咂舌,有種想捂住眼睛的衝動,一時之間,一個字兒都不敢說。
那木盆還扣在炙玄臉上,炙玄一動未動,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江朝戈嚥了咽口水,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你不準下來!”炙玄怒吼一聲,一把推開木盆,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腳跳上木盆,狠狠地跺了起來,“孽畜!混蛋!去死吧!”
江朝戈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炙玄發洩了一會兒,才氣哼哼地跳了下來,把木盆從地上撿起來,滿臉怒火地往門口走去。
“炙玄,你幹嘛?”
“你不準下來!我給你倒水擦臉。”炙玄拎著木盆,摔門走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端了一盆回來,這回他學聰明瞭,把頭髮紮了起來,只是辮子扎得非常簡陋,在腦袋後面一晃一晃的,煞是滑稽。
他把木盆放到凳子上,沾溼了毛巾,爬到床上,給江朝戈擦臉。
江朝戈笑著把臉湊了過去,讓他擦了個痛快。
擦完臉,炙玄又仔細地給他擦胸口,擦手,一邊擦一邊嘟囔:“人類真沒用,人類的小孩兒更沒用。”
“小孩子們,本來就做不了什麼,你讓裂羽或是龍薌來就好了。”
“龍薌被醉幽按在床上休息去了,前幾天一戰,他傷口又裂開了,寺斯?哼,那個蠢猴子,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龍薌傷口裂開了?”
“你管他幹嘛?”
江朝戈笑道:“他是我小弟啊,做大哥的不關心小弟,怎麼服人啊?”
“什麼大哥小弟的,聽不懂。”
“這個啊,是我們那個世界的規矩。”
“什麼規矩?”
“以後再慢慢跟你說。”
炙玄擦完之後,把毛巾一扔,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親了親,幽幽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江朝戈撫摸著他肉乎乎的後背:“很快就好了。”
“騙人,那個魂導士說,要全恢復,怎麼也要兩個月呢。”
“未必,千宿去找更多的魂導士了,只要有錢,我肯定好得快。”
炙玄點點頭:“你快點好,我不要這個樣子,煩死了。”
江朝戈笑道:“這樣挺好的。”
“這樣連盆水都搬不了,也不能給你報仇。”炙玄說到這裡,又是咬牙切齒,“劉擎,劉擎,共工,你說,我要怎麼殺死他才好呢?是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還是用麒麟火一寸一寸地燒焦他的面板?”
江朝戈道:“若他真是大巫祖轉世,不是跟你一樣是不死之身嗎?”
“哼,不死之身,難道就不會疼嗎?若他不死,我就殺死他千萬遍,讓他嚐盡千種死法。”炙玄目露兇光,“最後,等我玩兒膩了,就將他的魂魄徹底粉碎。”
“你要怎麼把他的魂魄徹底粉碎?”
“用麒麟真火,那是以我的魂力凝聚的真火,輕易不能使用,因為對我損耗相當大,如果麒麟真火都不能粉碎共工的魂魄,我就需要焯煙的火精。”
“火精?”
“焯煙天生口含火精,那火精通冥,能直接繞過肉身,灼燒魂魄,若是普通人類或異獸的魂魄,我用麒麟真火就能焚燒殆盡,但大巫祖的魂魄……總之,麒麟真火結合火精,一定能將共工的魂魄徹底消滅。”
“可……焯煙怎麼會把火精借給你?”
“不借我就搶。”炙玄說得理所當然。
江朝戈順了順炙玄還潮溼的頭髮,若有所思道:“若劉擎真是大巫祖轉世,恐怕真的只有這個辦法能消滅他了,也不知道焚唸的魂兵使究竟死了沒有,寺斯說他一箭正中胸口,當時肯定沒有,因為焚念沒有消失,但若不能及時找到醫治,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最好死了……”炙玄又道,“可如果真的死了,我以後豈不是見不到焚唸了,那我該怎麼咬下他的肉,所以還是不死得好。”
江朝戈苦笑道:“還是死了好,焚念實在兇殘,能少這樣一個敵人,對我們大有利處。”
炙玄握拳道:“可惜我不能恢復萬年之前的力量,否則,就可以和他們戰個痛快。”
江朝戈也跟著嘆了口氣。
炙玄忙摸了摸他的臉,在他下巴上啜了一口:“你幹嘛呀,我沒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江朝戈笑了:“你可難得誇我啊。”
“胡說,我總是誇你。”
“你誇過我什麼?我還想聽聽。”
炙玄轉了轉眼珠子:“我誇過你的腰很細很軟,你的面板很滑很香,你的那個地方……”
江朝戈捏住他的嘴唇,瞪著他:“夠了,閉嘴。”
炙玄含糊地說:“唔亥木縮完……”
江朝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