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兩天後,祁冉君帶來了好訊息,說龍薌答應為祁氏效力後,祁凌峰決定將他赦免,虞人殊立刻提出帶龍薌一起去少鹹山尋找天級魂兵器,祁凌峰礙於虞人殊的面子,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兒,也只好答應。

出發的那一天,祁冉君提前派人將阮千宿藏在了他們的馬車暗箱裡,那馬車上裝著祁凌峰給他們準備的吃穿用度,是祁冉君專門命人打造的。

祁凌峰將他們送至祁府門口,而祁冉君則要護送他們出城。

走出獄法城十數里後,祁冉君叫停了自已的人馬,他翻身下馬,將阮千宿從暗箱裡放了出來。

阮千宿換了一身黑衣素裝,長髮挽了個最簡單的髻,一張白玉般的臉冷豔動人,高挑的個子讓她的身體顯得有些單薄,但同時又有一股掩不住的凌人之氣,比之男子還要颯爽幾分。

祁冉君難受地看著她:“千宿,你真的要走嗎?”

阮千宿淡然道:“即便獄法城還有我的容身之處,我也不想在這裡虛度時光了。”

祁冉君剛毅的臉龐滿是哀傷:“千宿,我想給你很多,你卻一樣不肯要,你為什麼這麼倔強?”

“二哥,很多話我們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別再說了。”阮千宿看著祁冉君,眼眸也有些黯然,“謝謝你多年對我的照顧,否則我在祁府的日子會更難熬,有生之年若還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祁冉君剋制不住地將阮千宿抱進懷裡,他拳頭握得死緊,身體微微顫抖著。

阮千宿輕嘆一聲:“二哥,謝謝你……對不起。”

祁冉君深吸一口氣,放開了她,從馬袋裡拿出兩把銀亮鋒利的鴛鴦鉞:“你的武器。”

阮千宿看到鴛鴦鉞,眼裡透出神采,她仔細撫摸著它們,珍視非常。

祁冉君後退一步,強迫自已轉身:“你們走吧。千宿,別忘了二哥。”

阮千宿輕聲道:“永不相忘。”她翻身上了馬,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江朝戈回頭看她跟了上來,豪氣地喊道:“出發。”

向著那未知的險地,出發。

離開獄法城之後,他們不敢休息,一口氣跑了一天一夜。

祁凌峰早晚要反應過勁兒來,他們要確保等他發現自已給別人作嫁衣、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時候,他們已經遠在千里之外。

當天晚上,他們在野外露營。

江朝戈的納物袋發揮了極大的作用,硬塞進去的幾頂防風厚帳篷是他們睡覺不被凍死的唯一保障。他們搭好帳篷後,就在帳篷中間升起火,烤肉乾,燉濃湯。

炙玄已經變回了豆丁形態,抱著酒壺喝了一會兒後,把瓶口對準江朝戈的嘴唇:“喝。”

江朝戈正在想事情,心不在焉道:“不用。”

炙玄粗暴地用瓶口撞了撞他的嘴唇:“快喝,驅寒的,不然會減壽。”

江朝戈哭笑不得,只得喝了一口。

阮千宿看著他們:“你沒告訴我你和皇子殊同行,你還有天級魂兵器,而且龍薌也不是你的朋友。”一天的相處下來,這個聰明的女人把一切都摸透了。

江朝戈道:“這些對你不重要。”

阮千宿聳聳肩:“到了下一座城,我們就分道揚鑣。”

虞人殊瞥了她一眼:“你一個女人,打算去哪裡?”

阮千宿淡道:“我是四級魂兵使,不勞殿下操心。”

江朝戈沒想到阮千宿居然有四級的實力,臉上一時有點兒掛不住,看來這幫人裡,就數他最弱。

虞人殊也頗為意外:“四級?”

阮千宿勾唇一笑:“殿下想試試嗎?”

虞人殊被她那諷刺的笑容刺激著了,低喝道:“不要再叫我殿下。”

阮千宿不再搭理他,而是好奇地問江朝戈:“炙玄是什麼異獸?”

江朝戈對這個問題已經厭煩了,不客氣地說:“保密。”

炙玄朝阮千宿翻了個白眼:“別打擾我們喝酒。”他把瓶口又一次推向江朝戈的嘴邊,“喝完酒吃肉,喝湯,不吃飽會減壽。”

江朝戈無奈道:“空腹喝酒一樣減壽。”

“真的?”炙玄怔了怔,怒把酒壺摔了:“人類為什麼這麼容易死!”

江朝戈揉著他的臉:“我還沒那麼容易死,你別緊張。”

炙玄也不知道生誰的氣,氣得小臉蛋鼓鼓的,拿腦袋直撞江朝戈的胸膛,江朝戈跟撫摸小貓似的順著他的毛。

阮千宿和龍薌略微驚訝地看著倆人,大概從未見過魂兵使和魂獸之間會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虞人殊和天戎倒是早已習以為常,而醉幽一臉笑意,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江朝戈也注意到了眾人的眼神,忙轉移話題:“阮小姐,你的魂兵器裡又住著什麼異獸?”

阮千宿的鴛鴦鉞掛在腰胯兩側,她撫摸著那銀亮森冷的兵器,青蔥般的指尖輕輕從刀鋒滑過,指尖點到尖刺處時,魂兵器泛起了白光,一隻馬形生物的虛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虛影漸漸清晰,竟是一匹相當高大的藍色帶翼駿馬,同時長著蛇尾和人面。那四蹄矯健如柱,雙翼蓬勃有力,蛇尾修長強韌,那人面雌雄莫辨,詭美非常,狹長的眼睛慵懶而危險,如地獄冥妖般讓人不寒而慄。

阮千宿抱住他腦袋,用臉頰蹭了蹭:“征塵,我很想你。”

那孰湖竟說話了:“千宿,千宿。”聲音一如人面,低緩悠幽,分不清雌雄,只是他說話似乎很吃力,不斷重複著阮千宿的名字。

江朝戈驚訝道:“他竟能說人話。”

虞人殊道:“人面異獸都能說人話,只是玄級魂獸不能化人形,說話要教。”

化人形,聽似簡單,中間相隔的卻是數百年的修為,所以天級魂兵器數量極其稀少。

孰湖蹲了下來,安靜地趴在阮千宿身邊,阮千宿撫摸著他的毛髮,臉上的表情很平和,她就跟普通的戰士一樣,因為擁抱自已的武器而獲得安全感,這一點跟性別無關。

江朝戈看看她,再看看征塵,心裡打起了她的主意。他本來和虞人殊一樣,對女人沒抱什麼期望,可聽到她是四級魂兵使,魂獸看上去又如此強健,已經是不得了的實力了,這樣的人就這麼放走,似乎有點可惜。他清了清嗓子,道:“阮小姐……”

阮千宿打斷他道:“北方和其他地方不同,只有深居簡出的我們才稱呼小姐,我是魂兵使,你若要用尊稱,就要叫我大人。”

江朝戈啼笑:“大人,我想問問,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阮千宿輕嘆一聲:“還沒想好。我從未離開過北方,現在我要去天稜大陸的其他地方看看。”

“你是從未離開過北方,還是從未離開過獄法城?”

阮千宿怔了怔:“這有什麼區別。”

“對你來說,北方只侷限在那一座城,可北方如此之大,比東南西中部的任何一塊領地都要大,如此大的北方你還沒有仔細看看,何必急著去其他地方呢?”

阮千宿微眯起眼睛:“你想讓我跟你們去少鹹山?”

“你不想去看看嗎?一路上你也有個伴兒,我們也多一份助力,到時候你如果不敢跟我們上少鹹山,再分道揚鑣也不遲。”

阮千宿勾唇一笑:“不用激我,我是不會跟你們去送死的。”

“少鹹山有那麼可怕?”

“少鹹山有多可怕,與我無關,我把自已置於險境,有什麼好處嗎?”

“如果我們找到天級魂兵器,就讓你先試試能不能契合。”

阮千宿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平靜地說:“契合的機率太小了,不值得冒險。”

江朝戈聳聳肩:“我不強人所難,只是為了尋找天級魂兵器,我們也會踏遍天稜大陸的每一寸土地,跟你的目的剛好不謀而合。我看得出來,大人你不是能夠安居一隅的人,也非尋常女人,何不跟我們去探探那未知的險境?也算不虛度此生。”

阮千宿掃了江朝戈一眼,慢慢扭過了臉去,不再說話。

江朝戈話點到為止,也不再多說。阮千宿有祁冉君給她準備的足夠花銷一生的金幣,又有高階魂兵器傍身,他沒什麼能誘惑她的,只能聽天由命。

一直沉默地啃著饅頭的龍薌開口道:“如果少鹹山上真的有天級魂兵器,你們要怎麼運下來?”

虞人殊道:“如果不是我們想要的那一個,就送給祁凌峰,也算彌補他的損失吧。”

“你們想要的,究竟是哪一把?”

幾人都沒有說話,他們想要的,是那能毀天滅地的神級魂兵器。

龍薌見他們不說,也不再問,繼續啃饅頭。

醉幽打了個哈欠:“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類,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偏要跑到這天寒地凍的地方找什麼兵器,這種天氣就該軟玉溫香、美酒佳餚,要不是小薌沒有錢……嘖。”

龍薌臉一紅:“我賺錢也不是為了讓你享樂的。”

“那是因為你錢不夠,你又窮又倔強,要不是長得比較可愛,我早就不要你了。”醉幽勾了勾龍薌的下巴,媚眼如絲。

龍薌移開了臉,繼續埋頭吃飯。

醉幽笑嘻嘻地拿手指在龍薌背後划著什麼,龍薌一言不發,顯然是經常被這樣調戲,只能用沉默做反擊。

吃完飯後,他們各自鑽進帳篷睡覺了。

這時候江朝戈最喜歡炙玄小暖爐了,抱在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好好睡一覺。

炙玄突然哼了一聲,那小爪子拍著江朝戈的臉:“我只有這樣你才喜歡抱我,我要是變大了你就躲著我,為什麼?”

江朝戈笑道:“你變大了抱著就太熱了,這樣子又暖又軟,抱著舒服。”

“人類真矯情,這也挑那也挑,就這樣還是短命。”

江朝戈繞著他的頭髮玩兒:“人類就是這樣,有時候我也挺無奈的。”

“你為什麼想把那女人留下?”

“她是四級魂兵使,又有玄級魂兵器,如果她能留下,會是個很厲害的同伴。”

炙玄眯起燦金色的眼睛:“你不會看上她了吧?”

江朝戈失笑:“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人類大部分是這樣交配的吧?”炙玄的眼睛炯炯有神:“你是不是想和她交配?”

江朝戈哭笑不得:“我沒想過,你能少用這個詞嗎?”

“為什麼?”

“這個詞……嗯……粗俗,你既然能化成人形,言行舉止也該向人類學習。”

炙玄深深皺起眉:“飲川也說過一樣的話,我最討厭聽他囉嗦了。”

江朝戈哈哈笑道:“看來他果然是個有智慧的人……啊不,異獸。”

“身為一隻異獸,要智慧何用?反正還不是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幹什麼幹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人類的知識挖掘起來是無窮無盡的,哪怕飲川活過萬年,都無法讀遍世間所有的書吧?你覺得喝酒有樂趣,他覺得讀書有樂趣,這不是都很好嗎?”

炙玄揪著他的頭髮,不滿地說:“你又和他說了一樣的話,煩死了,你再學他說話我就不要你了。”

“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才沒有朋友。我只是時不時去向他挑戰,我要證明我比他強。”

“那結果呢?”

“結果是打了好久好久都沒分出勝負,後來我就被封印了。”炙玄的小腦袋在江朝戈的胳膊上碾來碾去,眼神放空,似是在回憶那悠遠的時光。

“真想見見那位白澤大人。”

“崑崙仙境離這裡很遠吧?”

“是啊,去了少鹹山,我還要去大涼城找那個王勤,那是孟老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我怎麼都要去看看。”江朝戈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那裡掛著孟老託付給他的懷錶,有朝一日他回到自已的世界,一定要完成孟老的遺願。

炙玄撥出一口氣:“醒了這麼久了,一個熟悉的人都沒見到……要是能快點見到飲川,也不錯。”

江朝戈感受到了炙玄的孤獨,也許是因為召喚炙玄的魂力是他給的,所以炙玄的情緒他往往能感受到,炙玄也從不掩飾自已的情緒,那種孤獨感讓他很有共鳴。他輕聲道:“我一定會帶你去崑崙仙境的。”

炙玄往他懷裡拱了拱:“好。”

江朝戈閉上眼睛,抱著小暖爐,安然地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的速度稍微放慢了,走走停停,來到了一個孤僻小城,他們決定在這個小城過夜。

江朝戈故意試探阮千宿:“大人,你要留在這裡嗎?”

阮千宿搖頭:“我要去大一點的城。”她頓了頓,“叫我千宿吧。”

“你知道大涼城嗎?”

“當然知道,那是北方的第二大城市。”

“離開少鹹山,我要去大涼城,你要同行嗎?”

阮千宿謹慎地說:“我可以考慮。”

江朝戈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吃過飯就回了客房。

晚上,他閉目修行,努力衝擊著第二條經絡的穴道,在皇都吃的那顆魂藥,現在還在發揮著作用,但已經不如剛開始那麼強烈了,按照這個速度,三五個月內他就能達到二級魂兵使的實力。可是不夠,他什麼時候才能召喚炙玄的真身呢?

他修行到半夜,炙玄就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睏乏不已,決定睡覺了,炙玄才跟著他躺下。

睡到半夜,炙玄突然一動,猛地從江朝戈懷裡坐了起來。

江朝戈警覺性很強,馬上道:“炙玄,怎麼了?”

“有異獸在附近。”

江朝戈馬上翻身下床:“多遠?”

“有點距離。”炙玄使勁嗅了嗅:“好像在天上。”

江朝戈想推開窗看看,可天寒地凍,窗戶早就封死了,他只好走出房門,剛一出門,他就覺出不對勁兒來,空氣中瀰漫著一陣淡淡的香氣,非常清淡,但冬天室內門窗緊閉,空氣不流動,所以還是能一下子聞出來,他忍不住聞了兩下,立刻就覺得頭腦有些眩暈。

他心裡一驚,馬上退回房間,關上了門,用力呼吸了幾大口,腦袋才清醒過來。

炙玄道:“怎麼了?”

“有人放迷藥。”江朝戈抽過自已的圍巾,往上潑了一壺茶,圍在臉上,抓起匕首衝了出去。他剛才感覺在阮千宿的房間的方向比較濃郁。他衝到阮千宿房門前,一腳踹開了門。

屋裡一個黑影頓了頓,甩手扔出了什麼東西,江朝戈只見銀光一閃,猛地一躲,他感覺眉角生痛,肯定見血了。他顧不上那些,猛地衝了過去,手中的匕首靈活如蛇,往那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身形靈巧至極,旋身躲過,反繞到江朝戈背後,一記肘擊撞在他後背,把他撞出了好幾步,黑衣人奪門就想跑。

江朝戈轉身撲去,飛起一腳踹向黑衣人的後背,這一腳正中肩頭,將黑衣人踹得踉蹌幾步,衝出了屋外。

這時,虞人殊和龍薌都聞聲趕來,黑衣人見形勢不對,猛地翻過樓梯,身體重重飛撞向窗戶,將那封得死死的窗戶撞破,飛身而出。

窗外,一隻大鳥低空飛過,堪堪將他接住,大鳥正要飛起,一道青白色身影從他們眼前飄過,接著,那身影躍出窗外,瞬間變成了美麗高貴的九尾狐,狠狠將大鳥連帶黑衣人撲向地上。

大鳥被醉幽咬住喉嚨,沒幾下就不動了,黑衣人想跑,也被醉幽三兩步竄上去給抓住了。

江朝戈趕緊去檢查阮千宿。那黑衣人把枕頭壓在阮千宿臉上,明顯是想悶死她,他掀開枕頭,一探鼻息,人還活著,只是還昏迷,他這才鬆了口氣。

醉幽叼著黑衣人回來了,往地上一扔,妖媚的狐眸輕眨:“死了,自殺的。”

龍薌掀開黑衣人的面罩,掰開黑衣人的嘴,只見他嘴裡碎開了紫紅色的藥丸,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個黑衣人沒有舌頭。龍薌劍眉微蹙,又去解黑衣人的褲帶。

虞人殊皺眉道:“你幹什麼?”

龍薌充耳不聞,解開褲帶後,撩起來看了看:“這是剎血培養的刺客,無舌,無根,已經被洗腦,絕對以任務為第一優先,任務失敗就死。”

“剎血是什麼?”

虞人殊神色有些凝重:“是北方一個神秘的刺客組織,據說沒人能逃過他們的追捕。”

江朝戈心有餘悸:“如果不是炙玄聞到了異獸的味道,阮千宿可能就在睡夢中被悄無聲息地暗殺了。”

“難道是祁凌峰僱來的?”虞人殊不解道:“祁凌峰要是想讓她死,為什麼不在祁府動手?”

江朝戈搖搖頭:“看來只能等她醒來再問了。”

醉幽化作人形,款步走到阮千宿窗前,微微俯下身,輕吐一口氣,軟聲道:“美人,醒了。”

阮千宿羽睫微顫,慢慢睜開了眼睛。她醒來後,眼神很快從迷茫恢復了清明,她猛地坐起身,看著一屋子男人,愣住了。

虞人殊見她只穿了裡衣,自覺地轉過了身:“你先穿上衣服吧。”

阮千宿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似乎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她一聲不吭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蹲到屍體面前,跟龍薌做了一樣的事,掰下巴,撩褲子,整個過程都超乎尋常的冷靜。然後她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江朝戈道:“有什麼想說的嗎?”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阮千宿。

阮千宿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終於決定殺我了。”

“誰?”

“傳說是我父親的人。”

“祁凌峰?”江朝戈前後一尋思,醒悟了:“他怕你洩露祁氏魂力功法?”

阮千宿點點頭。

江朝戈心裡一動:“難道功法還在你身上?”他雖然有大國師生前贈予他的初級功法,但依然對別的功法好奇不已。

“在我腦子裡。”阮千宿一腳將那屍體踢開,將征塵鉞掛在胯骨兩側,眼神變得兇悍:“被剎血盯上的人,幾乎沒有能逃脫的……不過,一旦過了北嶽山,就出了北方,剎血的勢力就會減弱很多。”

“少鹹山離北嶽山只有不到兩百里。”江朝戈笑道:“看來你註定要和我們同行了。”

阮千宿看著江朝戈:“謝謝你救了我,這份人情我一定還。”

“好,那我就不客氣地記下了。”江朝戈剛說完,就感覺有人拽他衣服,他低頭一看,炙玄正仰著脖子看著他,“怎麼了?”

“你的臉,是不是流血了?”炙玄踮起腳,也幾乎很難看清楚。

江朝戈這才想起自已剛才被剎血刺客的暗器劃傷了,他伸手一摸,臉上有一道血痕,他蹲下身,兩手掐著炙玄圓滾滾的腰:“一點擦傷吧?”

炙玄深深皺起眉:“你這樣又要減壽了。”

江朝戈笑道:“一點擦傷怎麼會減壽呢?”

炙玄捧著他的臉,湊了過去,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著他的傷口。

江朝戈愣了愣,就想移開臉,炙玄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別動,我的唾液可以加速傷口癒合。”

“真的?”

“廢話。”炙玄認真地舔著他的傷口,口水糊了他半邊臉。

江朝戈雖然無奈,卻也不能拒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有點不好意思,趕緊一把抱起炙玄,回自已房間了。

炙玄專注地把那傷口舔了一遍:“你的血是甜的,肉應該挺好吃的。”

江朝戈打了個冷顫:“聽說血越甜的人,肉越酸,一點都不好吃。”

“你吃過人肉?”

“呃……”

炙玄輕哼道:“焚念吃過各種人肉,我相信他說的。”

江朝戈皺眉:“焚念是誰?”

“你們人類叫他饕餮。”炙玄摸了摸下巴,“那傢伙比較有趣,至少酒和美食能湊到一起去。”

“上古十二異獸,每一隻你都認識嗎?”

“活了上萬年,該認識的都認識了。”

“那有沒有跟你有仇的?”萬一他們不小心找到一隻跟炙玄有仇的,還召喚出來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忘了……”炙玄歪著腦袋想了想:“如果有機會,真想把它們都咬死,最強的異獸,有我一個就足夠了。”

江朝戈一抖:“是不是其他上古異獸也這麼想?”

“當然,就算沒有天地之元,我們也會爭鬥不斷,你們人類不是說一山不容二虎嗎?這個世界怎麼能容下十二隻上古異獸。”炙玄握緊了小拳頭,燦金色的瞳眸炯炯發光,“早晚要把他們都吃掉。”

江朝戈不是第一天意識到炙玄好鬥,只不過他常常被炙玄此時的形態所矇蔽,他現在只能祈禱別的神級魂兵器的魂兵使比他還菜,不然怎麼想他都是在自掘墳墓。

經過這場有驚無險的刺殺,眾人自然不能再在客棧待下去了。醉幽迷惑了店主和為數不多的幾個住客,他們收拾好行李,匆匆離開了。

路上,阮千宿和龍薌給他們再次科普了一下剎血。他們所培養的那種無舌無根的刺客,從小就接受嚴酷的訓練,並長期洗腦,對首領唯命是從,是完全無情、無慾、無懼的殺人機器。

剎血透過外人無法想象的方式控制著這些刺客,潛伏在天稜大陸的各個城市,為他們蒐集情報、執行任務,被這樣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冷血組織盯上,幾乎就等於被判了死刑。

看來,祁凌峰要殺阮千宿的決心很強,就不知道祁冉君知不知道這件事了。

虞人殊嘆道:“剎血的殘忍冷酷是天稜大陸上出了名的,還好他們沒在皇都作過亂,否則怎麼都要剷除他們,不過……皇都肯定有他們的人。”

江朝戈笑道:“你既然已經不是皇子了,就不要這麼憂國憂民了。”

“我雖不是皇子,卻始終是天稜大陸的子民。”虞人殊正色道,“只要我有能力,一定要守護這片大陸。”

通常沉默寡言的龍薌,突然冷哼一聲:“天稜大陸的子民把海外人當猴子般取樂,這種地方有什麼可守護的。”

虞人殊皺眉道:“天稜國是不允許買賣奴隸的,但天稜大陸幅員遼闊,很多地方疏於管制,也是沒辦法的。”他看著龍薌稚氣的臉龐,本還想辯駁幾句,卻突然有些感慨,這少年被賣到異國他鄉,肯定吃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苦吧,他道:“你家鄉在哪裡?或許我們可以幫你回去。”

龍薌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的皚皚白雪,過了好半天,才用極小的聲音說:“我不知道。”

醉幽揉了揉他的頭髮。

“我那時候很小,已經記不起自已來自哪裡。所以我要攢很多錢,買一艘大船出海,去尋找我的家鄉。”

江朝戈跟他同病相憐,對這個老成的少年也平添了幾分好感。

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所以接下來不再用馬代步,而是用異獸做坐騎,飛速往少鹹山行去。

天戎和醉幽的速度自然不用說,征塵的奔跑速度居然也一點不落後,而且還能飛,這把江朝戈羨慕壞了,跟著阮千宿蹭了幾次“飛馬”,感覺相當爽。

一路上,為了隱藏行跡,他們不敢再進入城市,一律野外宿營,吃江朝戈納物袋裡的乾糧,只是那納物袋的空間也有限,他們的食物日漸減少。

虞人殊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現在跟著他們風餐露宿,過著野人般的生活,短時間內消瘦了一圈,一頭銀髮都有點失去光澤了。此時此刻啃著饅頭,簡直味同嚼蠟。

天戎實在看不下去了:“殊,我去給你獵些東西吧。”

虞人殊愣了愣:“哦,不用,我吃這個……挺好。”他說完,硬著頭皮啃了口饅頭,結果尊貴的食道不接受這麼幹硬的東西,他猛地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

天戎抱胸皺眉看著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醉幽正好在旁邊,給虞人殊順了順背,他嗔怪地白了天戎一眼:“你不知道怎麼照顧人類嗎?”

天戎不太高興:“我為什麼要知道。”

“他們活得好好的,你才有魂力啊。”醉幽扭頭就逗了逗龍薌的下巴,“所以我對小薌可好了,對不對,小薌?”

龍薌移開臉:“吃飯,別鬧。”

天戎僵了一會兒,一巴掌拍在虞人殊背上,虞人殊正咳得難受,差點兒被拍吐血了,這下臉紅得更厲害了。天戎驚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我去給你找吃的。”說完瞬間化作獸形,很快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中。

醉幽又遞給虞人殊一碗熱水:“來,喝一口,順順氣。”那聲調之溫柔,連阮千宿這個女人都要自嘆不如。

龍薌警告地看了醉幽一眼,醉幽笑眯眯地說:“你們這些人類真奇怪,沒有一個會體貼別人的。”

炙玄扭頭看著江朝戈:“你會體貼我嗎?”

江朝戈順嘴道:“會。”

炙玄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喝酒去了。

龍薌沉聲道:“本就是半路相逢,互相利用,有什麼體貼的必要?”

醉幽撅了撅嘴:“可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他們我都喜歡。”

龍薌微怒道:“你一隻狐狸,為什麼如此以貌取人?”

醉幽勾魂一笑:“我天生多情,要不是你這麼可愛,我才不和你結契呢。”

阮千宿支著下巴看著他們,突然狡黠地來了一句:“你們是怎麼結契的?”

龍薌怔了怔,突然惱羞成怒,高聲道:“當然是血液,你想什麼呢!”

江朝戈和虞人殊都哈哈大笑起來,炙玄轉著眼珠子,小手緊緊揪著江朝戈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什麼。

醉幽咯咯直笑:“我倒是想用第二種方式,可是小薌不願意,真可惜。”

龍薌臉憋得通紅,簡直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來,他怒道:“你再說、再說就回兵器裡。”

“不回去,外面多好玩兒,我才不要悶在裡面。”醉幽笑嘻嘻地摸著龍薌的腦袋,“你生氣的樣子最可愛了,我喜歡。”

龍薌被他戲弄得簡直要爆炸了,看上去還真有一點可憐,不過大人們都只想看熱鬧。

阮千宿道:“說真的,聽說第二種結契方式,能讓魂兵使魂力大增,你們真的不想試試嗎?”

天稜大陸上男男、女女情事是稀鬆平常的,就跟近親通婚一樣自然,所以沒有人覺得不對,全看願不願意。

虞人殊啼笑:“若天戎是個清秀少年,我也許能試試,但他的樣子實在不符合我的審美。”

炙玄冷哼一聲:“天戎還看不上你呢,你畢竟只是個低等的人類。”

虞人殊也不惱,畢竟相處這麼久,他又知道炙玄的真身,狂妄一點,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阮千宿看著龍薌臉紅的樣子,覺得有趣,就不依不饒地問道:“小弟弟,你呢?為什麼不願意?”

龍薌咬牙道:“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醉幽一副失望的樣子:“真是固執。”

阮千宿的目光落到了江朝戈和炙玄身上,饒有興趣地問:“你們呢?你們還沒結契吧。”

江朝戈立刻就想把話題岔開:“天戎應該很快就能獵來食物,我們把火生大吧。”

炙玄瞪著阮千宿:“母的人類就是愛多管閒事。”

阮千宿忍不住一笑:“你說得有道理。”

醉幽也好奇道:“對呀,你們還沒結契呢,如果需要我傳授經驗,一定別客氣。”他眨了眨眼睛,赤紅色的眼眸妖異動人。

炙玄好奇道:“什麼經驗?”

“交配的經驗啊。”

江朝戈生怕炙玄往那方面想,這隻臭狐狸還不停地說,他真想拿饅頭把那張嘴塞住。

炙玄卻已經被提起了興趣:“交配還需要經驗?為什麼?”

醉幽修長的手指輕抵唇畔,眼含秋水,媚聲道:“如果你做得好,那就是世界上最歡愉的事。”

炙玄燦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顯然相當感興趣。

龍薌喝道:“醉幽,夠了!”

醉幽撇了撇嘴,一臉無趣的樣子:“我可是狐,可自從跟了你,我就再沒享受過那些人間極樂。”

龍薌騰地站了起來:“我沒攔著你,你愛和誰交……我懶得管你,你自已找去!”說完怒氣衝衝地進帳篷了。

醉幽聳聳肩,挪到了虞人殊身邊,纖指勾著虞人殊的下巴,薄唇輕吐:“我喜歡你的銀髮,真美。”

醉幽的媚功,只對心智薄弱的人獸有用,若是碰上高等級魂兵使,效力要大打折扣,所以虞人殊只是怔了怔,眼神就恢復了清明,他拉開了醉幽的手。

醉幽笑道:“你既不喜歡天戎那樣的,難道我這樣的也不行?”

阮千宿興致盎然地欣賞著,江朝戈不禁感嘆,這醉幽雖是男子的外表,卻比女人還騷還媚,不愧是狐狸,還是狐狸裡的祖宗,九尾狐。

虞人殊笑道:“眼下沒有這個心情。”

龍薌突然衝出了帳篷:“醉幽!”

醉幽無奈道:“你不是懶得管我嗎?”

“我要把你收回……”

“好了好了,我不玩兒了嘛。”醉幽哀求道:“我不回兵器裡,我喜歡在外面,我不玩了嘛。”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又讓人於心不忍。

龍薌深吸了幾大口氣,有火發不出,差點被憋死。

江朝戈愈發同情這個少年了。

炙玄暗暗觀察著醉幽的舉動,兩眼放光。

這時,天戎回來了,嘴裡還叼著一隻豪豬,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醉幽歡呼道:“有肉吃了。”

眾人合力把那豪豬剝皮剔骨,放到火上翻烤,終於吃上了幾天以來的第一頓鮮肉。

吃飽喝足後,江朝戈抱著炙玄回帳篷睡覺。

炙玄躺下之後卻不閉眼睛,拿細細的小手指勾著江朝戈的下巴,凝視著他的眼睛。

江朝戈笑道:“怎麼了?”

“臭狐狸真討厭。”

“嗯。”

“交配到底要什麼經驗呢?”

“他瞎說的,他是狐狸,嘴裡哪有真話。”

“可他好像很有經驗,還說很歡愉。”

江朝戈訕道:“他騙人的。”

“我不是人。”

“他喜歡的未必是你喜歡的,你可是麒麟,他只是狐狸罷了。”

炙玄搖搖頭:“我好歹也活了萬年,你別想糊弄我,我聽說,那事是很歡愉的。”

“那你以前怎麼不試試?”

“我沒有同類,我又討厭人類。”

江朝戈警覺道:“難道你現在感興趣了?”

“沒有!”炙玄高聲道:“我只是好奇騷狐狸的話。”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什麼可好奇的,早點睡吧。”

炙玄用胳膊肘往前蹭了蹭,臉蛋湊到江朝戈臉邊,小聲問:“你……交配過嗎?”

江朝戈差點兒吐血。

炙玄見他不回答,急道:“說啊。”

江朝戈嚥了咽口水:“我說過,這個詞不好,很粗俗。”

“那你們怎麼說?”

“我們說‘做愛’。”

“那你做愛過嗎?”

江朝戈囧道:“你為什麼今天好奇這些。”

炙玄怒道:“你回答就是了,你是僕人,哪兒那麼多問題?”

江朝戈只好“嗯”了一聲。

“跟男人還是女人?”

江朝戈有種被女朋友逼供的窘迫感,他無奈地說:“女人。”

炙玄怔怔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狠狠推開他的臉,扭過了身去。

江朝戈嘆道:“你生氣幹嘛?”

“不知道。”炙玄沒好氣地說。

江朝戈累了一天,就敷衍著哄了兩句:“小祖宗別生氣了啊,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炙玄眯起眼睛,金眸中閃動著異樣的思潮。

經過幾天的奔襲,他們頂著風雪來到了少鹹山腳下。少鹹城物資充沛,他們終於可以補給。

江朝戈去採購的時候,一邊掏銀子一邊肉疼,現在幾乎所有人都靠他養著,雖然他從虞人殊的寢宮順了不少金幣,可進了他口袋,他就預設是自已的了。現在流水一樣地往外掏,簡直太傷心了,而且一想到他還要付給龍薌高額的酬金,他更加肉疼。

少鹹山海拔三千多米,山脈連綿不絕,此次上山,不知道何時才能下來,也說不定根本下不來,所以食物和禦寒的東西必須準備齊全。那鱅鱅魚納物袋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可惜它容量也有限,江朝戈為了騰空間,把很多獸料都倒騰了出來,低價賣掉,拼命往裡面塞吃的。他想著,如果此行還能下山,到了大涼城,他一定要買一個空間更大的納物袋,無論多少錢。

採購完畢,江朝戈回到了他們包下的客棧,他去採購的同時,虞人殊和天戎去城裡打聽線索,看有沒有熟路的能帶他們上山。

他前腳剛進門,虞人殊和天戎也回來了,說找到一個識路的當地人。

龍薌問道:“少鹹山那麼大,你們怎麼找一把兵器?”

虞人殊道:“大國師占卜到了大概的位置,有天級魂兵器的地方,是能感受到魂力的,地貌也會和其他地方很不相同,畢竟它極重,如果靠得更近了,還能被魂獸們聞出來。”

阮千宿道:“所以你們也沒有太明確的目的,就是漫山瞎找。”

天戎冷哼道:“你可以不和我們上山。”

阮千宿笑道:“我現在被剎血追殺,寧願和你們上山面對異獸。”她纖手一順,掛在胯間的鉞就不著痕跡地到了她手上,那鉞在她手裡轉了個圈,就被狠狠釘在了桌子上,她淡笑道:“征塵也很久沒有聞到血的味道了。”

江朝戈環視眾人:“有你們在,山上有什麼異獸我都不害怕了。”

夜間,他們在客棧休息,天戎守在阮千宿門外,醉幽守在屋裡,明天他們就要踏上少鹹山了,如果剎血的人現在不動手,上了山就更沒辦法動手了,所以這一夜眾人格外緊張。

江朝戈對於明日的旅途感到有些忐忑,畢竟除了在胡安城外遇到肥遺那一次,他再未正面和異獸戰鬥,聽說少鹹山上異獸成群,不知道是不是跟進了虎狼窩一樣,自已會有命回來嗎?

江朝戈看著背對著他躺著的炙玄,想起熊孩子一天沒理他了,就戳了戳炙玄的脊樑骨:“祖宗,睡著了嗎?”

炙玄跟被觸動了機關一樣,抖了抖肩膀,沒說話。

江朝戈忍著笑:“沒睡吧,反正你也不需要睡覺。”

“閉嘴。”

“你生什麼氣啊,明天就要上山了,萬一我死在山上,你還和我生氣嗎?”

炙玄猛地轉過了身:“你不準死。”

“我盡力。”

炙玄定定看了他半晌,低聲道:“絕對不準死。”

江朝戈笑道:“我,盡力。”

帶著充足的裝備、食物,一行四人四獸,浩浩蕩蕩地登上了少鹹山。

山上積雪及膝,也只有這些高大的魂獸能夠健步如飛,嚮導將他們帶上了大國師占卜出的那座山峰,剛好和祁凌峰調查到的疑似天級魂兵器的線索不謀而合。

他們走了半天,來到了半山腰,嚮導道:“大人們,我只能將你們送到這裡了,翻過這座山頭,就有好多兇惡吃人的異獸,請你們多加小心。”

江朝戈多打賞了嚮導幾枚銀幣:“謝謝,你回去吧。”

嚮導邊鞠躬邊騎馬往山下跑去。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走吧。”

大國師占卜出魂兵器在少鹹山雙子峰的中間地帶,聽嚮導說,由於有兩座山峰遮擋,那裡終年不見陽光,陰冷黑暗,生長著不少奇怪的植物和異獸,從來沒人敢去那裡打獵。

這倒是個絕佳的埋藏神級魂兵器的地點。

往雙子峰的方向走了一天,氣溫越降越低,江朝戈被凍得血液都要結冰了一般,抱著炙玄直哆嗦。反觀虞人殊和龍薌,因為有魂力護身,穿著厚襖已經足夠禦寒,就連阮千宿都比他瀟灑很多,這讓他有些沮喪。炙玄幾次要求變成成年形態給他取暖,他都不同意,此時上了山,隨時可能發生危險,他的魂力要省著用。

炙玄怒道:“你這樣會減壽。”

江朝戈苦笑:“我要是打不過異獸,那才減壽。”

醉幽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我給你取暖?我也很暖和哦。”

炙玄猛地扭過頭:“騷狐狸,滾開!”

醉幽也不生氣,只是自言自語著:“你到底是什麼呀?好奇死了。”

龍薌道:“你過來坐吧,醉幽的尾巴真的很暖和。”

此時江朝戈正和虞人殊一起坐在天戎身上,他看了看醉幽那九條毛茸茸的蓬鬆的大尾巴,真有點心動。

炙玄一言不發地瞪著他。

江朝戈對炙玄的領地本能很瞭解,只好道:“算了吧。”

炙玄沉默了一下:“過去吧,免得你減壽。”

“真的?”

“別廢話。”

江朝戈趕緊抱著炙玄跳到了醉幽背上,然後抱起醉幽的一條尾巴圍住自已,那濃密厚實的皮毛保暖防風效果一流,幾乎是瞬間就讓江朝戈感覺自已活過來了。

炙玄彆扭地轉過了身去,明顯是在生氣。

江朝戈圍著狐狸尾巴,抱著小暖爐,凍僵的身體在緩緩復甦,心情也好了一點,下巴抵著炙玄的小肩膀,輕哼起了歌。

炙玄扭過頭看著他,小聲說:“你唱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

炙玄看著江朝戈凍得發白的、乾裂的雙唇正一下一下地碰著唇瓣,纖長的睫毛上沾著雪露,眼中染著一絲疲倦,他心裡突然泛起一股異樣的感受。他不喜歡看到江朝戈不舒服的樣子,因為那樣肯定會減壽。

醉幽甩了甩尾巴:“小薌,我還有八條尾巴喲,都是你的。”

龍薌端正地說:“不用。”

積雪越來越厚,他們前進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江朝戈身體暖和之後,就開始修行,少年時混道上,他總是拿著砍刀、匕首衝在最前面,否則小弟怎麼會服他?可現在的他,只能儘量不拖別人後腿。他這輩子最厭惡的事,就是孱弱無力,偏偏他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

異獸靠著天生靈敏的方向感,以及觀星看月,找到了少鹹山的雙子峰。此時風雪漸弱,雪幕後,兩座高聳的山峰比肩而立,如巨人的身影,此時估計雙子峰離他們至少還有半天的路程。

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岩石露營,因為不敢生火,只能繼續啃肉乾饅頭,再難以下嚥,也只能硬著頭皮嚥下去。

炙玄看他吃得實在難受,小手的掌心裡生起一團火,烤著那豪豬肉:“熱一熱再吃吧。”

醉幽一驚:“你究竟是什麼異獸?”他想了半天,也一時想不起來控火的天級異獸。

不僅是醉幽驚訝,龍薌和阮千宿也投以狐疑的目光,一路上炙玄的身份引起他們重重猜測,顯然虞人殊和天戎是知道的,但都守口如瓶,彷彿是什麼大秘密,這反而讓他們更加好奇。

突然,風中傳來一陣詭異的嚎叫聲,那聲音似是人在笑,又似鬼在哭,夾雜著風雪飄進眾人的耳朵裡,讓人汗毛倒豎。

阮千宿騰地站起身:“把火熄了!”

炙玄熄了火,剛好一朵陰雲遮住了月亮,四周頓時又陷入了漆黑。

“什麼東西?”

天戎感受了一下:“不止一隻,是一群。”

龍薌道:“這聲音,應該是山犭軍。人面狗身的異獸,通常一出來就是一群,趕緊走吧。”

虞人殊果斷道:“不行,現在烏雲遮月,很難辨別方向,我們要是跑散了就麻煩了。”

阮千宿搖搖頭:“對,不用跑,山犭軍很聰明,一定會想辦法包圍我們,如果我們跑了,就很容易被它們衝散,逐個擊破,我們要堅持到月亮出來再撤退。”

腳下的積雪在顫動,明顯有不少東西從各個方向朝他們跑來。虞人殊和龍薌都是身經百戰的,此時目光如炬,絲毫不膽怯,阮千宿雖然從來沒離開過獄法山,但從小打獵習武,也不懼異獸,只有江朝戈心跳加速,握著炙玄刀的手心,在寒冬裡也冒出了冷汗,他畢竟是個現代人,想著成群的異獸正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撲來,他就直打寒戰。

雪幕中,漸漸出現了一對對綠色的眼睛,數量之多,可能達百隻,將他們圍在了岩石下,粗陋的人面和肌肉糾結的高大狗身讓它們看上去猙獰不已,那似哭似笑的叫聲連成一片,在黑夜中可怖極了。

天戎仰天大吼一聲,山犭軍中出現了一點騷亂,但很快又聚攏起來,顯然它們餓壞了,飢餓已經完全戰勝了恐懼。

虞人殊抽出天戎鐧,高喝一聲:“殺!”他坐在天戎身上衝了出去,山犭軍撲了上來,他一鐧揮過,一隻山犭軍被打得肋骨盡斷,口吐血霧,飛出去就不動了,虞人殊和天戎如同虎狼衝進了兔子群,大殺四方。

龍薌和醉幽也衝了出去,醉幽一嘴咬住一隻,尖牙刺透脖子,狠狠甩出去,龍薌一支長戟幾乎和他人差不多高,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攻擊範圍大是長兵器最大的優點,但短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難以控制,尤其以龍薌的身高,簡直像小孩子耍花槍,可偏偏那醉幽戟像是長在他手上,刺、挑、割、劃,使得虎虎生威,不一會兒就沾滿了血。他雖然只是個三級魂兵使,但小小年紀,實力驚人。

阮千宿騎在征塵身上,兩手抓著征塵鴛鴦鉞,雙腿一夾馬腹,往前奔去,那鉞即是近身武器,又可作暗器擲出,阮千宿右手一甩,一隻鉞化作鐵飛碟,弧形飛出,在山犭軍群中肆意歃血,轉了一個大圈後,又飛向阮千宿的腦袋,阮千宿纖臂一伸,將它牢牢抓住,她再一次將鉞雙手擲出,同時駕著征塵衝撞山犭軍群,征塵鉞所到之處,盡是慘叫聲一片,彷彿有眼睛一般屠殺著這些雪山中的狩獵者,然後老老實實地飛回阮千宿身邊。

江朝戈看著三人奮勇殺敵,自已躲在後方,臉頰發燙。

一隻山犭軍注意到了他,從後方繞了過來。

江朝戈目露寒芒,在山犭軍衝過來的瞬間,拿捏好時機,舉刀就劈,炙玄刀所附帶的魂力產生了強有力的殺傷力,那山犭軍還未靠近他,已經被刀氣劈開了肚子。江朝戈大喜過望,那一刀並未耗費他太多魂力,這讓他有了自保的自信。他低頭看了看炙玄:“你去後面躲起來吧。”

“為什麼?我又不會死,我要驗收一下你這段時間修煉的成果。”剛才江朝戈那一刀之威,讓他還算滿意。

江朝戈咧嘴一笑:“好,那你就來驗收吧。”

山犭軍死傷大半,但仍有不少遲遲不肯撤退,它們狡詐地發現了江朝戈是最弱的,開始頻頻向他攻擊。

江朝戈舞著大刀,半步不退地迎敵,在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已能砍中速度如此之快的怪物,可身體裡魂力在流動,他感覺自已的視力、力量、體能、速度、敏捷度都比以往提升了數倍,難怪他們不怕冷,難怪虞人殊可以在空中“飛”,越高等級的魂兵使,身體素質恐怕就越接近超人了吧。

這時,遮月的烏雲開始飄散,月華灑在白雪上,被白雪發射,地面直髮亮,虞人殊叫道:“走吧,數量太多了,不要跟它們糾纏。”

天戎經過江朝戈身邊,江朝戈一手抱著炙玄,一手抓住虞人殊的手,跳上了天戎的背,他們藉著月光,衝破重圍,往遠處奔去。

江朝戈回頭看著一地的山犭軍屍體,唉聲嘆氣:“這一地的地級魂兵器啊,能賣多少錢啊。”

虞人殊無奈道:“你真是個財迷。”

“殿下,你別忘了你現在靠我這個財迷養著呢。”他原本跟著虞人殊回皇都,是想抱金大腿,撈小錢錢,結果到頭來卻變成他要出血本養這麼多人和獸,想想真是心酸。

虞人殊哼了一聲。

他們把山犭軍遠遠地甩在了後面,連夜奔襲了數個小時,離雙子峰更近了一大步。

最後,他們實在疲乏不堪,既不能支帳篷,也不敢再生火,就一人蓋一條醉幽的尾巴,幕天席地地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