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之上,金宮銀殿,雲霧繚繞,靈氣嫋嫋,綿延無盡碧空。

萬植園,九重天上最夢幻仙境之處。

白七雪正蹲在一片靈植叢中,給藥田拔草。

一身紅色流仙裙,配上清純又明媚的長相,是這綠意盎然的靈植叢中,一抹最鮮豔奪目的顏色。

絕美的長相和天生的親和力,讓剛生出靈智的藥植們不由自主地想要朝她靠近,拼命伸長了葉子,拂蹭著她的小手。

白七雪一邊託著小腦袋發呆,雪白的小手一邊無意識地揪著野草。

她現在很無聊。

超級無聊。

身為這六界之中獨一無二的紫晶冰蘭,白七雪是這萬植園的小仙醫兼小主人。

原本以為她會很繁忙,每天都要給修習仙術不當而落下後遺症的神仙診病寫藥方。

畢竟仙界本來神仙就多,從人間飛昇上來的也不少,剛出生的小仙童也多,按理說需要治病求藥的各路神仙應該也很多。

然而。

自從她當上小仙醫以來,五百多年的時間裡,需要她親自醫治開藥的神仙,一個巴掌都能數完。

原因是,她有一群勤快且遵從師命的師兄師姐們,爭著搶著去醫治那些神仙病患了。

她只能每天自已到處尋找機會,不是看看登園求醫的神仙中有沒有什麼難診斷治療的仙病。

就是纏著師父帶她出醫,或是跑到司命和月老那裡例行一問。

她這個小仙醫真的當得,實在是太清閒了。

閒得她這朵仙花都快要枯萎發黴了。

“早知道這仙醫一職這麼清閒,她當初就答應那位神尊去神界閉關修煉了,起碼還能學學各種神術。”

白七雪鬱悶地喃喃自語時,一道靛青色身影憑空出現在了她身旁,一把把她拉了起來,聲音粗獷響亮,

“我的小祖宗誒,你能不能別又來搗亂了?師兄我剛辛辛苦苦種上去的,你轉眼就給我拔了?”

這是個長相妖豔的年輕男子。

他是白七雪的‘好’師兄之一,桑仲。

白七雪不解:“好端端的你種雜草幹什麼?”

“搶肥啊!你忘了你前天干了什麼好事了?”

前天?

白七雪沉思片刻,終於想起她前天無聊跑來玩,看到他留下的肥料,就幫他施了。

結果好心辦壞事,重複施肥過量,都快把藥植們肥死了。

白七雪低頭懟手指:“我又不是故意的……”

桑仲嘆氣:“小祖宗,你要是實在太閒了,就去找仙幼園的小仙童們玩吧。”

白七雪瞬間擰眉不悅:“桑師兄!本仙女才剛來,你也要趕我走?”

“本仙女偏不走!哼!”白七雪說著就蹲下自覺把草給種回去。

也?

她這是又被園長三求四請‘趕’出來了吧。

總是拉著小仙童們陪她玩,耽誤人家課業,不趕她走才怪哉。

找他玩和聊天都可以。

搗亂不行。

搶他活更不行。

堅決不行。

若被師父知道了,他就又要挨罰了。

桑仲一邊把她給拔出來的草重新種回去,一邊勸說:“小祖宗你要是實在沒事幹,不如迴天山玩一玩?想必你也很久沒有回過天山了吧?聽說如今的天山長出了很多獨特的奇花異草,小師妹不如去尋一尋,找一找有沒有什麼奇特的藥植可以帶回來?”

“天山?”白七雪的指尖無意識地摸著下頜,蹙著眉望著金光燦燦的天際,思緒出遊。

“自一千四百年前被那位神尊從天山帶了回來之後,本仙女就再沒有回過天山了……”

她曾經只是一朵長在天山雪巔之上的藥花,花開花落了不知多少年,才終於生出了靈智,努力汲取天地日月精華,最終在兩千年前化形成功。

被途經天山的神尊發現,不僅一舉助她成仙,還把她帶回了仙界,封她為萬靈仙尊。

但因為她剛成仙也還未成年的緣故,那位神尊就將她交給了萬植園的現任主人,義灼仙姑,也就是她的師父。

每天從頭開始瞭解各界資訊,學習各種禮儀規矩和處世之道,以及修習各種仙術醫術等等。

五百多年前,她終於學成出師,信心滿滿想要在仙界幹出一番大事業……

結果……

不提也罷。

天山除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就只有那些動植物,壓根就不好玩。

“四師姐不是月前才剛從天山採完藥植回來麼?”

白七雪睨著他,隨手又拔起了一棵草扔過去,“桑八仲,你這是在敷衍打發本仙女呢?”

哦,這特別的名字還是她師父先喊的,她老人家喜歡用排行叫她那些師兄師姐們。

他排行第八,八仲,桑八仲。

桑仲最不喜歡別人這樣喊他。

但他現在沒空理會,只能連忙伸手接住她扔來的東西,小心翼翼捧在手裡,“小祖宗,拜託你看清楚再拔,這可是棵才剛生出靈智的龍葵,可脆弱著呢……”

白七雪抬眼望去,小龍葵離了靈土果然開始變得蔫蔫的了,她連忙接過來,重新把它埋回了土裡,還催動仙力助它恢復。

一道道漸變紫色的柔和藥力,隱約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小祖宗,快住手!”桑仲臉色變了變,伸手阻止她,“你是不是忘了師父說過的話了,讓她老人家知道我們倆都要受罰。”

記得。

她怎麼會不記得。

沒有師父的准許,她不可以隨便動用醫術。

不可輕易使用自身的藥力。

不可……

不過這裡又沒有別……

“桑仙醫,你就別勸了,全仙界都知道,小仙尊肆意妄為慣了,不聽師父話都算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嬌笑女聲。

桑仲臉色瞬間凝重,白七雪立刻收了手,兩人對視一眼後,同時轉身。

一抹同樣身穿一襲紅衣卻過分嫵媚妖嬈的身影佇立在藥田外。

果然是與她同樣生長在天山上的——

浴血雪參。

仙界初見就莫名其妙對她懷有敵意的媚煙仙子。

“不知媚煙仙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守門小仙也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有客登門也不事先通稟一聲。”桑仲神情異常嚴肅。

媚煙顯然聽出來他在暗諷她沒規沒矩,臉色僵硬一瞬後,歉意一笑,

“抱歉,是媚煙一時失禮莽撞了。”

“實在是一時太高興,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訊息分享出去。”

“小仙尊,媚煙後日就要下凡了,不知小仙尊是否為我高興?”媚煙望向白七雪,眼底是隱藏不住的得意。

高興。

她現在都高興得快炸了。

心心念念期盼已久的下凡日子,她堂堂萬靈仙尊都還沒等來。

她一個破仙子居然先等來了。

竟還親自找上門來。

氣死她了。

白七雪卻沒發怒,臉上似笑非笑,“媚煙仙子的禮儀規矩確實應該好好學學了。”

桑仲立馬附和道:“是啊,媚煙仙子見了小仙尊怎麼也不行禮?目無尊長,這可是仙界的大忌。”

“媚煙拜見小仙尊。”媚煙僵硬著身子向白七雪屈膝頷首。

“免禮。”白七雪笑眯眯受了這禮。

她平時一直不喜歡擺仙尊的架子,畢竟仙界上絕大部分的仙都比她年齡大了一大截。

但偶爾擺擺,感覺似乎還挺不錯的。

看她這‘不喜歡卻又奈何不了她’的忍氣吞聲的憋屈樣,她就舒心。

突然,一白色的小糰子咻地一下撞入懷裡,伴隨著由遠及近的怒罵,被白七雪下意識伸手抱住。

“白小白,你給老孃站住!”

“有膽子偷吃,有本事別跑!”

“等老孃逮住你,老孃要把你大卸八塊,入藥!”

糟了。

“桑師兄,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白七雪說完,就迅速飛身離開了。

一穿著天藍色仙袍的女子追至藥田,只來得及看到白七雪攜寵逃跑的背影。

她氣急敗壞落地在桑仲身旁,

“又給跑了!桑仲你怎麼也不幫我攔著點?”

他攔得住嗎?

攔?

桑仲挑眉,“攔下這小祖宗,在這藥園裡繼續霍霍?”

看她沒話可說,桑仲笑了笑,轉而拉著人轉身,邊說邊往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好了,我們回去清點藥材吧。”

媚煙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又抬眸看了看白七雪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也轉身離開了。

白七雪一個閃現,到了司命殿前,才鬆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見懷裡睡得香噴噴的小白團子,氣得一巴掌拍醒了它,

“白小白,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我看你是豬投錯胎了吧!”

小白團子滿含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就消失不見了。

白七雪也不和它計較,轉身悠哉悠哉地往司命殿裡走去,卻被仙侍告知司命仙君昨晚外出至今還未歸。

白七雪立馬轉道去了月老宮,宮內卻靜悄悄的,連仙侍都不知道去哪了。

哼。

躲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有本事,他們兩個就一輩子別回仙界!

白七雪生氣氣,剛想離開,轉而又興奮了起來。

她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一圈,立馬有了新的主意。

她今天勢必要找到她紅線的另一端牽著誰。

輕輕推開一側寢殿門,白七雪就看見了兩人倒頭趴在了圓桌上,呼呼大睡。

正是月老和司命。

桌上和地上都歪歪倒倒了好幾個酒壺。

原來是找月老頭喝酒來了。

白七雪輕哼了哼,走上前去,正打算大聲喊醒兩人,卻被桌上的一物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質的玉盒,盒子周身還流轉著晶瑩的流光。

好奇心起,白七雪小手慢慢伸了上去,還小心翼翼左右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兩人。

剛一觸碰到玉盒,指尖就一陣刺痛傳來,白七雪下意識收手,卻發現怎麼也抽不回來了,指尖彷彿被什麼東西咬住,還在瘋狂汲取她的血液。

白七雪冷起小臉,另一隻手蓄力一掌打向玉盒,卻被一道保護結界擋下。

“這是什麼鬼東西?!”

兩個醉酒的老頭被她弄出來的動靜嚇得一激靈醒了。

白七雪立馬求救:“月老頭,快救——”

話還沒說完,玉盒就發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白七雪下意識抬手遮擋,並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拉扯著她,將她吸進了某個地方。

白光很快消散,兩老頭也睜開了眼睛。

兩人面面相覷,看看玉盒,又看看對方。

相顧無言許久,白髮老頭才吶吶出聲:“司命老弟,你剛剛……有沒有聽到那小祖宗的聲音?”

頭髮半白的司命仙君嚥了咽口水,還沒來得及回答,耳邊就傳來了白七雪氣呼呼的聲音。

“本仙女被困在這破玉盒裡了!快想辦法開啟它讓我出去!”

她剛一被吸進來就懵了,不過一瞬她就冷靜了下來,想要施法跑出去,結果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打破結界。

月老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盒,終於確認了白七雪真的被關在了玉盒裡,淺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卻又提了起來。

因為這玉盒他打不開,司命也打不開,一旦開啟,只能等時機到來方能再次開啟。

以這小祖宗的脾氣,一旦知道了……

正當月老猶豫著要不要想個辦法先暫時安撫住她時,腦海裡響起了一道聲音。

同時,一團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金色光暈出現在了玉盒上方,又被玉盒迅速吸收。

在白七雪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徑直撞入她的眉心。

然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