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史爾特爾城內只有一座醫院,是位於中央城區的希望醫院,但理所當然地,姜元一因為沒有身份卡而與之無緣。

辛西婭希望拿點小積分去賄賂一下通向中央城區的門衛,然而碰壁之後無果,而後她轉而將突破口放在了去西城區的黑市上。

她打算從那裡弄點麻醉劑和青黴素來——不能就醫,她只能寄希望於憑藉自已的三腳貓功夫把那幾顆子彈從姜元一身上掏出來了。

在辛西婭和陳嬸兒眼裡,昨日在城門處姜元一憑藉自已的人脈救下楊玉華,她理應有能力去治療自已身上的傷,不應該像現在一樣落得如此境地。

這很奇怪。

但辛西婭兩人都沒有問她這種情況的原因,姜元一不說,她的兩個朋友也不問,只是盡心盡力地找辦法幫她治療。

但即使在西城區,這玩意兒也不是好淘的,政府對藥劑這些必須用品管控的頗為嚴格,除了醫院和研究院,連出城打獵和探索的政府外派人員也很少有申請得到的。

姜元一不抱什麼希望。

疼痛開始變得劇烈起來,她為了撐住不讓自已倒下,只能倚靠在道路兩旁的柱子上。

【你必須開始行動了。】系統的聲音也格外聒噪,祂道:【你已經扔掉了黑匣子,但陳歲真仍舊可以根據其上的定位系統拿到它。】

系統顯然對她的行動格外不滿:【你應該去找格拉維,讓他帶你去醫院。你不應該再拘泥於無用的兒女情長之中了。】

姜元一呵笑:【你為什麼相信他不會暴露我的行蹤?】

相處了幾日,她算是徹底摸清了格拉維的性格和能力。“原身”是這個傢伙的老師,格拉維沒有因此遭到清算應該是陳歲真的開恩了。

也或許是因為他太蠢,陳歲真認為他沒威脅。

姜元一有理由相信原身的這個學生會幫她,但她可不信任他有能力不走漏風聲。

她已經和對方捱得太近了,很容易引起某人的起疑。

而且——【我在救人,你不是說我的任務就是拯救全人類嗎?她也算全人類的一份子。】

【為了全人類,可以犧牲幾個無關緊要的人。】

姜元一忽地笑了一聲,這是一個不好的標誌,她道:【祁尊下令擊殺大富翁號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系統陷入了沉默。

打斷兩人談話的是轉角處突然出現的喧鬧聲,姜元一轉頭看去,只見一大群人烏泱泱地走來,領頭的幾個人舉著牌子拿著喇叭,似乎是在宣講著什麼。

隨著隊伍越來越近,姜元一也終於能看見這是個什麼東西了。

準確的來說,這是個遊行隊伍,人數不少,起碼有三四百個人,烏壓壓的佔據整整一條街,幾乎每個人手中都舉著牌子或者布條。

姜元一抬頭看了一眼最大的那個牌子,上面赫然用黑筆寫著祁尊兩個大字,然後被狠狠地在其上打了個叉號。

哦,看來我可憐的首席大人連民意都要漸漸失去了,姜元一甚至有些惡意地想到。

那群人的領頭者是一箇中年女子,穿著平易近人的運動套裝,深棕色的面板以及蜜糖色的瞳仁和臉上恰到好處的表情使她顯得格外的真誠。

女子手中拿著一個紅旗子,她衝著周圍人大聲喊道:“我們的訴求是什麼?”

那遊行隊伍就隨著她的話語呼喊起來:“廢除禁槍法令!”“開發輔助生殖技術!”

“……。”

姜元一不想惹到什麼麻煩,也毫不關心這群人的需求,她打算起身離開,但或許是她太過虛弱了,她疲憊的身體不僅沒有離開柱子,甚至整個身體都開始不由自主的向地上滑去,腿腳像是軟掉的麵條一樣使不上力氣。

“女士,您怎麼樣了。”走在隊伍前面的女人果然發現了看起來不太正常的姜元一,女人小跑著趕到跟前,伸出手來想要將眼前的可憐人拉起身來。

倒在地上的姜元一能感覺得到對方手掌的溫度,但對方卻一直沒有動彈,直到她聽到咔嚓一聲,伴隨著細微的有些晃眼的光亮,對方的手掌才開始用力,將她拉起來。

她有些虛弱的倚靠在女子身上,待眩暈的感覺消失,睜開眼睛後,果然發現不遠處有人正在舉著相機擺設。

陌生的機械,姜元一想,雖然這座曾經精密的城市為了節省能源將大部分諸如顯示屏之類的器械都關閉了,也沒有工廠去生產手機、照相機這些奢侈品了,但是西城區還是有報紙發刊的,中央城區的人民大廣場上上的螢幕仍舊每天更換著勵志的影片和昂揚的歌曲。

“您傷得好重,需要我來送您醫院嗎?”女子的站位和表情都恰到好處,每一幕都能將她幫助弱勢青年的動作完美的拍攝下來。

啊哦~~,我好像被當成某些人謀利的素材了,姜元一想到,到此時,她的表情已經十分陰沉。

即使面前的女子有幫助到她,女子謀私利的作為也不違反自已的價值觀,但被利用的那個人變成了自已時,姜元一就變得十分的牴觸了。

雙標是人之常情罷了。

剛才的委頓使姜元一的頭髮披散開來,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之中,女子抬起一隻手細心地將她的頭髮別再腦後,露出那張臉來,姜元一能感覺到幾息之間,對方的態度便已經不同了。

“呵呵,我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女子湊到她耳邊,聲線低下來,看上去並不像剛才那般天真無邪。

哦?又是個“老熟人”?看來原主的人脈還挺廣?姜元一回道:“我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遇見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女子攤手,聳了聳肩,說得格外直白:“如您所見,爭奪權力罷了。”

“爭奪權力?”姜元一偏頭朝女子身後的遊行隊伍看了一眼,牌子上的“生育權”和“持槍權”格外醒目。

女子呵呵笑了幾聲,臉上和平易近人已經完全不見,這位精明的偽裝者說道:“您怎麼搞得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我當然對這群庸人的訴求毫不在意。”

“他們推崇你,擁護你。”

“那又怎麼樣?他們擁護我只不過看中了我的能力,即使沒有我他們也會選擇另一個人作為他們的領導者,帶領他們去遊行示威。”女子臉上帶著諷刺的微笑:“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您看,”女子用手指了指身後的牌子,“那個希望政府開放生殖輔助技術的群體其實是一群男同性戀,他們只是藉著這個幌子去支援代孕罷了;

還有呼籲工廠恢復生產手機等電子產品的那群人,根本不瞭解城內的唯一一個能生產手機的工廠已經隨著當時西城區被寄生蟲侵襲後一起覆滅了;

希望開放持槍權的人也不關心城內的治安……”

“他們不關心那些被壓榨的孕母們,不關心沒有能力買槍的弱勢群體,不關心城內日益枯竭的資源……那我不關心他們又有什麼問題呢?待我被推舉為議會長,他們就是我用過的廁紙而已。”

女子絲毫不顧忌姜元一如劍一般刺向自已的目光,輕輕在她耳邊說道:“抱歉啦,‘為了全人類的未來’我真的做不到啊~雖然我投靠您的時候曾經對您宣誓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