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之

儘管前路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喪命，但路仍舊要走。

於是沒過多久，姜元一等人就又邁開了雙腿。

腳下的鞋子有些磨損，前頭仍舊是望不到頭的折磨人的路程，一陣死寂之後，終於有人耐不住寂寞開口了。

身後的張獻壓低聲音道：“你們是研究什麼的?工資高麼？”

姜元一打算隨便糊弄過去，她盯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個一人多寬的地縫，道：“研究動物神經系統的，工資只夠平常吃飯的。”

身後人咂嘴，“原來你們工資也這麼低，看來都不容易啊。”

又問：“研究神經系統有什麼用，不如研究點新能源。”

聞此，姜元一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頭，作為研究者，她在原本的世界聽多了外行人大肆點評自已的工作，以往她都是根據自已的學位和專業理論知識狠狠地打對方臉。

但現在，她壓下了心中的那點不快，小聲說了一句什麼，聲音有點模糊。

“什麼？”身後的張獻聽不清，把身體靠過來，兩人一時間捱得極近。

此時眾人正在俯身過一個陡坡，身旁就是一個溶洞，像一張血盆大口，黑洞洞的看不到底。

姜元一微微俯身，兩隻手臂撐在地上讓行動更加便捷，在張獻湊過來的那一剎那，她忽地抬起手，狠狠地將身旁的人一推——

岩石中的溶洞，本質是長時間的風吹雨打或是雨水沖刷，將岩石的薄弱部分漸漸腐蝕成洞。

她不知道溶洞有多深，在經過此溶洞的上一秒她甚至還在考慮別的事情。然而她還是出手了，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下一刻，她就行動起來，快速利落的讓她自已都有些驚訝。

她殺了張獻。

直到被黑暗吞沒的前一刻，這個男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臉上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姜元一面無表情地俯身低著頭，看著他徹底消失在暗中，聽見緊接著響起的幾聲卓柏卡布拉的嘶吼，撕扯肉類的響聲，其餘的，便被這溶洞盡數吞沒了。

姜元一收回目光，表情不變。

“你做什麼！”但緊接著，一隻大手狠狠地揪住她的領子，對方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看起來很想往她臉上招呼下去。

姜元一抬頭，看見了這張憤怒的臉，“歐格斯特，放下我。”

“是你推下去的他！你為什麼要殺他！”

兩人的口角很容易引來了辛西婭的注意，她緩緩地挪到兩人中間，將姜元一和歐格斯特分開，雙手別住歐格斯特的手臂，來壓制住這個有些失態的男人。

“怎麼回事？”辛西婭環顧一圈，敏銳地發現了少了個人。

歐格斯特雙目赤紅，恨不得立馬就要置面前人於死地，連話語都有些破音：“是她！是她殺了張獻！我親眼看見她把張獻推下去了！”

不得不說，無論是性格還是體格，辛西婭太適合當一位領導者了，她輕鬆壓制住了這個處在暴怒邊緣的男人，眼神凌厲地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了姜元一身上。

“他說的對嗎？”沒有半點寬宥的意思，彷彿只要姜元一點頭或者猶豫片刻，她的審判就接踵而至。一點也不因為她們曾經相識而講情面。

姜元一還處在有些愣怔的時候，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殺人，沒有瀰漫的血腥味，亦無激烈的搏鬥，就這麼輕鬆地……

“我是不會殺害自已的同伴的。”她聽見自已的聲音，她的靈魂像是衝出軀殼俯瞰著眾人，而她的肉身卻波瀾不驚地撒著謊。

與激動的語無倫次的歐格斯特相比，她無疑是冷靜的。

她看見了暴怒的歐格斯特，神情躲閃的楊玉華，以及臉色凝重的辛西婭。

【還有別人看見我的動作嗎？】她問系統。

得到一句：【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歐格斯特還在掙扎，楊玉華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表情，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直到辛西婭嘆了一口氣，道：“先走出這片地方再說。”

於是，眾人圍在那個溶洞周圍默哀了幾秒，再次上路時，已經是歐格斯特在前（為了防止他找姜元一的麻煩），辛西婭楊玉華等人緊隨其後了。

接下來的休息時間，沒有辛西婭再到她旁邊跟她談話、和她討論烏莫加的事了。她獨自倚靠在石柱邊，孤寂地望著遠方的太陽。

【我不會後悔的。】她對系統說。

石柱地貌的邊緣緊挨著一片密林，高聳的灌木遮蔽了半個天空，被子植物幾乎覆蓋了每一個石塊，石柱上長滿了植被，溶洞無跡可尋，這代表著卓柏卡布拉的聚集地已經遠去，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辛西婭等人拿了地圖，密密麻麻的畫線和小字之間極危和安全等識別符號格外顯眼。

辛西婭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語氣久違的放鬆：“很好，前方的路已經沒有危險，我們還需要走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可以進城。”

姜元一瞥了一眼，危險等級為II的淺黃色圖示已經在眾人身後，除了左邊的區域被標紅，其他地方都是代表著安全的綠色識別符號。

天色已晚，眾人皆已筋疲力盡，辛西婭決定分別讓自已和楊玉華守著上下半夜，其他人沒有異議。

【張獻之死的事，她不該拖延的。】姜元一想，畢竟是剛成年不久的小姑娘，做法有些瑕疵也在意料之中。

後半夜時，閉目歇息的姜元一被人喊醒了，來人是歐格斯特。

她並沒有驚訝的意思，跟著對方走到一處遠離辛西婭兩人的無人之地。

“楊玉華沒撐住睡著了。”歐格斯特道。

男人很不客氣，從腰間的口袋內掏出一柄小刀，抵住姜元一的脖子，大有要殺她之意：“泥不要狡辯了，我都看見了。”

姜元一併沒有反抗，低著頭一語不發。

“泥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歐格斯特問。

有時候辛西婭說的沒錯，男人就是自大自狂，以自我為中心，尤其是對於女人，他們總是在心中輕視——即使他們表面上並沒表現出來。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為了詢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來耽誤時間。”低垂的頭顱之下，是一副微彎的嘴角。

她掏出早已續上子彈的槍，轉身開槍。

幾人之中，有槍的只有辛西婭，張獻兩人的槍早在被困時就已經被用光了子彈。姜元一的多疑敏感救了她一命，從沒有展現出後手的她自然被歐格斯特認為是沒有武器的。

這把槍是帶有消音器的，但姜元一還是被開槍的聲音嚇了一跳，消音器只是把槍聲偽裝成平常的聲音，並不是完全無聲，心驚之下她又連開了幾槍，直到對方再也不動了才停。

她看著地上的血跡，有些頹然，差點支撐不住站著的身體。

【廢物，這麼大的聲音……】系統的話語在腦內響起。

【閉嘴！沒用的東西。】姜元一劈頭蓋臉罵了一句系統，心中暢快。

她打算把歐格斯特的屍體藏起來，然後對辛西婭謊稱他自已走了。楊玉華是個聰明人，作為下半夜的守夜者，看到兩個人離開卻只有她回去的一瞬間，此人就應該知道自已該怎麼說話。

姜元一確實瘦小，體型比歐格斯特差了整整一圈，加上舊傷，她搬運屍體的速度格外緩慢。

她甚至想引來大型食肉動物來吃掉歐格斯特屍體的想法。

【別傻了，溫迪戈喜歡吃活物的內臟，先被吃的怕不是你。】

確實，姜元一抹了一下脖子，抹出一手的血跡——是歐格斯特手上的那個小刀劃開了她的皮肉，並不深，但湧出的鮮血引起狩獵者的興趣是綽綽有餘了。

姜元一撕下屍體身上的一塊布充當止血的繃帶了。

她繼續拖著這位老兄的遺體，在綠植之中穿梭，還沒待她找到一塊滿意的藏屍之地，就忽地聽見身後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是怪物嗎？

她果斷地棄屍逃跑，身後的狩獵者猛地從茂盛的草叢之中竄出，俯下身聞了聞屍體後沒有停留，朝著姜元一追了過去。

是一隻成年溫迪戈！

姜元一在草叢之中翻滾，但對溫迪戈的作用不大，畢竟她身上的血腥味可是最好的標記。

我還有搶……然而身後溫迪戈的速度讓她來不及拔槍射擊，姜元一隻得向前奔逃，另尋他法。

前方有個植株，模樣奇怪，枝幹分叉縱橫交錯，沒有樹葉，像是海里的珊瑚，末日後的生物跟平日她所熟悉的種種皆不相同。

姜元一用樹幹借力，從其中細小的縫隙之中穿梭而過，只聽身後一聲撞擊聲，那個不太聰明的生物果真被密密麻麻的枝丫卡在中間。

她不敢耽擱，趁著枝丫沒被怪物扯斷，舉起手槍衝著對方的頭顱射擊。

看到怪物的軀體軟軟地下垂，卡在樹之間不動後，姜元一才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一個更為險峻的問題擺在她眼前——她迷路了。

往前看，縱橫交錯的植物覆蓋了每一寸土地，隨著微風微微晃動，像是活物一般。這些植株還與辛西婭休息的地方的植株不同，自已周圍的植株明顯種類更為豐富，聒噪的蟲鳴響徹耳邊……

蟲鳴！這該不會是……

系統接下來的話語叫她從頭到尾涼到了極點：【沒錯，你現在到了紅色極危地區，一般人來這需要穿戴隔離服，以防被寄生。】

祂說：【祝你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