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約得時間間隔沒多久。在這段時間之間,兩人微信沒說一句話。黎明甚至時不時懷疑那天的邀請只是一個幻想,她一直想要發訊息試探寧君義,可她畢竟還在懷疑寧君義這個人的真實性,如果突然取消這次的約會,她估計比誰都高興。黎明糾結著就到了約定的日子。
但就在約定時間的當天。
“今天下午三點可以嗎?有一場喜劇。你想看嗎?”
“可以。我都行。”
黎明還以為寧君義會選一個大多數男人都喜歡的熱血片或是諜戰片,再好點選個愛情片,文藝片。
差不多一點的時候,黎明準備化妝,拿出自已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或許你介意我沒有辦法接你嗎?我這邊還需要處理一些事情。”
“沒關係,你忙你的吧。”
其實黎明的心很大,她從來不介意這些小細節,甚至一開始她就覺得本應該自已去的。
黎明先去小區門口買了一杯熱可可,又打了計程車。
黎明到了影院便開始坐在大廳玩手機。
直到一個黑色身影擋住黎明的視線。黎明抬頭看,寧君義今天穿了一套正裝,像是剛從什麼正式場合趕過來。寧君義揚了揚手裡的電影票,“走吧。”
寧君義選喜劇是有原因的,他這個膽小鬼,想當面說清的事情,其實是很傷一個小女孩的心的,所以他希望黎明不要被影響。
黎明全程笑得很開心,寧君義也會笑笑,但卻沒有黎明那麼開心。他心裡憋著事,他甚至看著黎明亮晶晶的眼睛有一瞬地動搖,算了,這樣也挺好的。但他的理智又瞬間把他拉回來。
電影結束。
黎明推脫掉了寧君義想送自已的好心,打了車,在路邊等著,寧君義就在旁邊陪著她。
黎明雖然心很大但很喜歡觀察別人,她從看電影的時候就發現寧君義的不自在。
寧君義一直不願意說,心中糾結不止,他告訴自已那是不對的,但情到至深,難以自持。沒想到,是黎明先開啟了話題。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算是吧。”
“那說吧。”
冬天寒氣刺骨,黎明是一個很怕冷的人,她的鼻頭已經被凍得通紅,又對著手哈了口氣,搓搓手,黎明自從辭職待業後一直沒怎麼出來過,像冬天這樣站在大街上說話更是少有,寒冷的天氣讓黎明忍受不住,慢慢,黎明的眼睛開始變紅,像是要哭了一樣。
寧君義看著黎明的眼睛,內心的感受突然噴湧而出,隨心而為,口隨心談,“或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嗎?”
情到濃時,脫口而出的話語才是最真實的。
寧君義從小到大,很少靠感性來判斷對錯,他需要得是事實,是結果,是冷靜自持的理性。他第一次靠感性時,是在幼時父母吵架,他走到母親的身邊拉了拉衣角,換來得是母親的謾罵和無盡的悲痛;他第二次靠感性時,是念在兄弟情的面子上,剛出國時幫了一個闊別已久的朋友,他從寥寥無幾到身無分文;第三次就是現在。
黎明聽到突然的問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是呆滯,像是思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霎時,冬天的雪好像是宿命般降臨,就像他們第一次的相遇。
黎明低著頭,也不回答,鼻子的抽吸聲在兩人之間帶著兩顆不知所措的心跳動,毫無節奏得跳動著,寧君義也沒說什麼,今天的事確實是自已腦子不清醒並未想清楚而做出的決定,但他竟然意外地不後悔。
兩人之間無言交流,眼神糾纏,寧君義低著頭,黎明抬著頭,雪慢慢飄臨在兩人的髮梢,對視的目光像是一場隱形的擁吻。路邊車來車往,車的燈光陣陣來襲,夾雜著霓虹的亮彩,又無形中增添了一瞬的曖昧。
寧君義先耐不住,手心冒著汗,喉嚨中的口水一咽再咽,拿起手機在附近點了一杯熱可可。
好像是上天有意,黎明就這樣等著,可是車遲遲不來。黎明的手使勁得搓了好久,又跺了跺腳,天氣真得太冷了,往年徐城好像並非如此,或許也只是今日格外得冷。寧君義就站在一旁,等到手機上提醒可可做好,跑去拿又跑回來,拉住黎明的衣角,把可可往黎明手上一塞。
黎明就這樣看著寧君義的動作,什麼也沒說,她甚至像凍住了一般,就那樣注視著寧君義。
寧君義還以為是她不願意接受,低頭哄著,“天太冷了,拿著暖暖手吧。”兩隻手觸碰時似是帶動了黎明的心悸。
一個淡淡得“好。”字夾雜在寧君義的低聲細語中。
這是黎明自告白到現在的第一句話。
寧君義不過以為這是黎明應答他的低哄,緊接著,“我們交往。”
黎明從低頭看著手上那杯可可轉到突然抬頭對上寧君義的視線。這樣一看反倒讓寧君義不知所措。
寧君義往後退了兩步,調整好情緒,“你確定嗎?”
“確定。”
包括回應,這是第三次確認,黎明清楚自已在做什麼。
雙目再次交錯對視,這一次時間彷彿靜止,無盡而綿長。
直到黎明已然羞紅的臉,連忙轉身,看到車的到來,飛快地逃走,“車來了,我走了。”
寧君義看著背影消失,嘴角洋溢著止不住的弧度。
從沒有人譴責他因為感性而喪失所有,只有他自已陷入無盡的深淵,當他剛從深淵中掙扎得起身,他無奈又陷入深淵,只是這次他清楚自已面臨的不再是無止境地逃亡。
電話鈴聲響起。
“寧總,Linda有動作了。”
“你說。”
“Linda聯絡市場裡的一小部分人準備買手中的散股。”
“好,我趕回去。”
黎明心砰砰跳個不停,她還沒有從剛才的表白中回過神來。
“我回來了。”
“去哪了?這麼晚。”
“出去看了個電影,吃了個飯。”
“這周的相親……”
陳麗媛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頭也不抬就知道自已的女兒回來了,她馬不停蹄得打聽著各方男士,內心似乎有著“恨嫁”的趨勢。
“我有男朋友了。”
黎明打斷陳麗媛的話。
“哦。那這周……”
陳麗媛照舊頭都不抬。
“我是說我有男朋友了。”
“哼,黎明啊,你這個相親無論如何都要去,別撒這種一聽就是假的謊話了。”
陳麗媛鼻子裡發出輕哼,根本不相信黎明的話,黎明說有男朋友在陳麗媛的眼裡無非是想逃掉這次的相親。
黎明換完鞋,鄭重地坐在陳麗媛的身旁,“我說認真的。”
“那你給我看看長什麼樣。”
“我……”
黎明顯然沒料到這件事,自已根本沒有寧君義的照片。
“好了,你看,黎明你上一段相親是被打擊了嗎?媽媽說啊,一個男人不好,不代表所有男的都不好。是,你爸不是好男人,但這總不能讓你否定所有的男人和婚姻。有的婚姻就是美滿的,而我的女兒就會擁有這樣的美滿,這是毋庸置疑的。媽給你求過簽了,人家說只要你一結婚,生活蹭蹭好。人是需要有個家的,你說我現在也不求你工作,也不求你賺大錢,我只希望你安安穩穩地能有個平常依靠的港灣。”
陳麗媛關上手機,手搭在黎明的手上,雙目慈愛溫柔地注視著黎明,像是在看一個至寶。
黎明理解陳麗媛的心情,陳麗媛之前上寺中所求的是她的一生將會如何,大師確確實實說只要結了婚就能好運來,這就是為什麼陳麗媛莫名其妙地瘋狂迷戀上讓黎明相親這件事。
黎明也是無奈了,那天真不知道自已是抽瘋了還是怎麼回事,竟然讓陳麗媛去求籤。
“害。”
“你要不去寺裡給我求個籤?保個平安?別天天唉聲嘆氣的了,媽,萬一我就是沒有富貴命呢。”
……
“吉人自有天相,小女如此,是貴人還沒到。”
“大師,我女兒怎麼才能遇到貴人啊。”
“莫急,你瞧這句,‘龍鳳成對即運成,佳人離單賜恩來。’。”
“這是什麼意思啊?大師。”
“這就是讓小女結婚啊,結婚自遇貴人啊。”
黎明嘆了口氣,她哪知道,一向唯物主義的陳麗媛女士在自已改運這件事上竟然如此唯心,不過黎明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來寧君義朋友圈好像有他們家的全家福。
黎明把照片翻給陳麗媛看,又指了指,攤攤手無奈道“我真談戀愛了,這個是我男朋友。”
陳麗媛把照片放大又放大,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研究什麼稀奇玩意。
“他叫什麼?”
突然的一句讓黎明猝不及防。
“啊?哦,他叫寧君義。”
“多大了?”
“比我大三歲。”
“幹什麼的?”
“小區門口咖啡店老闆。”寧君義還說過一個工作,但黎明的記性不太好,她想了想就乾脆說這個印象最深的職業。
“他這個全家福是沒有父母嗎?還是哪兩位老人是父母啊?年齡沒謊報吧?你小心被騙啊。”
“啊?”
黎明還沒有仔細翻過寧君義的朋友圈,這是第一次清楚看那張全家福:寧君義,寧君濛,兩對老人家。那兩對老人家一看就不像是父母。黎明想了一想,突然想起當時與寧君義的見面,寧君義坦誠相見地說過自已的父母離世了。對上陳麗媛的問話,黎明糾結著到底是實話實說還是裝糊塗。
“不清楚。”
黎明盯著陳麗媛已經嚴肅得不能再嚴肅的臉,又怕捱罵,只好面上裝糊塗,心裡默默道歉。
陳麗媛皺了皺眉。
“你們談多久了?”
“我上週還在相親,你覺得呢。”
“你們一開始就認識嗎?”
“沒有,偶然遇到的。”
“遇到多久了?”
……
一陣沉寂。不是黎明不說,是她怕她說了不到一個月,她的皮能被陳麗媛扒了。
陳麗媛看她這副樣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明天帶他來一下家裡,我看看。”
“哎哎哎,我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空呢,別這麼著急啊。”
“明天不行就後天,春節之前必須見一面,要是不行就給我分了。大家在春節才都放假的,可不能耽誤你下次相親。”前一句是嚴肅對黎明說的,後一句則是小聲的算盤。
黎明瞬間無語凝噎,真是越來越頭大了,早知道不讓陳女士給自已求籤了。
黎明回到房間裡,陳麗媛還在外面喊了一聲,“記得跟他說一聲啊!”
黎明直接身子抖了一下,瞬間感覺壓力倍增。
“你到家了嗎?”
黎明發了一個訊息,但內心有不安得感覺不斷滋生蔓延,坐立不安的她準備先躺下,等有回覆訊息了再拿手機。
手機過了許久都沒有聲音,一度讓黎明懷疑自已是不是關了靜音,黎明拿起手機匆匆看了一眼,沒有靜音符號,也沒有任何聊天提示。
黎明想寧君義可能在忙,又一瞬間後悔自已這樣貿然打擾他是不是有點不太好。黎明就這樣一直懷疑著,一直糾結著,心裡疑惑,眼皮卻因為睏倦開始打架,直至呼吸平穩得睡著。
因為前一天睡得早,所以第二天黎明很早就醒來了,看了一眼手機,一條訊息出現,她疑惑想著,誰這麼早給她發訊息。
【1:28】
“到了。”
黎明才想起來昨天自已的訊息,但看到這麼晚的回覆,怎麼這麼晚?他家很遠嗎?他……又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搖了搖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全甩出去。
“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來我家一趟嗎?我媽想見見你。”
他秒回“我最近工作有點忙,可以等到週末嗎?”
“那週六可以嗎?”
“可以的。”
對話戛然而止。
寧君義像是真得很忙,1點28時回覆黎明,現在6點53,算直接躺下就睡,也就睡了差不多5個半小時。
黎明回覆了陳麗媛一直的追問,“週末就來。”繼續像沒有男朋友一樣,開啟了自已的宅家生活。
陳麗媛終於在等待寧君義到來的某一天忍受不住了,“你就不能天天打扮打扮自已嗎?有男朋友的人了,還跟個邋遢大王一樣……”
黎明自動用“小邋遢真呀真邋遢……”來遮蔽陳女士的親媽吐槽。可最終還是耐不住,依著陳女士的話出門買了幾件新衣服。
寧君義自從到了c市後,就忙得連軸轉。本來是年假加上春節一起休了,結果休假中途又叫回來到公司加班。
寧君義那天打完電話後,連著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c市,根本沒空看手機,如果真有要緊事,助理一般只會打電話。
到c市的公寓時已經將近一點了,他又洗了澡,看到那條訊息時,他的眼神晦暗,看不出情緒。那句“你到家了嗎”真像一個離不開男朋友的小女友會發的話,至少對於沒談過戀愛的寧君義是這麼想的。寧君義之前對於談戀愛的人總有一種不清楚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粘著對方的迷惑。但這句話讓寧君義覺得或許就應該這樣。
寧君義顧不上疲憊的身體,回了訊息,甚至期待著黎明能夠回覆他。寧君義一邊拿著另一部工作手機,一邊又次次看著那隻私人手機。等了許久,寧君義才反應過來時間確實很晚了,但自已卻沒有意識到,只好無奈低頭自嘲,隨即關了私人手機,從臥室轉身進了書房,開啟電腦,開始認真做事,只是腦海裡還是迴盪著那句“你到家了嗎”。寧君義開完海外會議,拿起手機正好彈出一條訊息,是黎明的“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來我家一趟嗎?我媽想見見你。”
寧君義倒也沒多想,見個家長並非談婚論嫁,回完訊息,處理好事情的尾巴,便躺在床上開始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