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跑了好久,感覺實在堅持不住了才停下來,她在不停地逃,手機的亮光已經在口袋裡不知道閃了多久。

黎明拿出手機,看到螢幕上紅色的未接來電,是三個陳麗媛的電話。

黎明深吸一口氣,回撥回去,幾乎是秒接。

“媽。”

“阿黎,你怎麼還沒回來啊,你爸爸說吃完了啊。”

“哦,我沒吃飽,看到關東煮,就買了一些吃。”

“哦哦,那你快回來啊,這麼晚了,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的。”

“嗯,我知道了,掛了,媽。”

陳麗媛那邊還在嘮叨什麼,黎明已經聽不見了,她結束通話手機,回想今天發生的事,真是太玄幻了。

父母離婚,人性的利益化,陌生的表白,生活的驚嚇感,突然讓黎明有一陣後怕,在高二文理科分班之前,自已還要待在那個班一年,這一年該怎麼面對裴之惜。

昏黃幽暗的路燈下對映著影子,把地面上的黑色影子拉得又高又長,夜晚的涼風輕拂過黎明的衣角,心中的煩悶遲遲不下,黎明乾脆胡亂地攏了攏頭髮,不再想這些破事。

黎明回到家,陳麗媛也沒多說什麼。

第二天上學,黎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教室。

其實,看起來是黎明想多了,裴之惜也沒有對黎明有特別尷尬的感覺,反而比黎明這個被表白的人自然多了。

黎明看裴之惜這麼自然,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來,該幹什麼幹什麼。

訴訟離婚要先試著勸調解,但陳麗媛拒絕調解,而過不了多久,陳麗媛和黎誠良的官司便開始打起來,黎明對於自已的父親即使有所傷心,可是仍然把黎誠良對自已的好看在眼裡。

按理來說,離婚後債務應該一人一半,可是陳麗媛與黎誠良各執一詞,陳麗媛說黎誠良並沒有用在家庭生活中,並不算共同債務,而黎誠良卻相反得認為自已就是用在家庭生活中了。

所以作為中間人的黎明,真得無法去做評價,但她卻仍要在其中周旋。

黎明真得是一個頭兩個大,本來上了高中就有好多事要忙,她的家事也要讓她擔心著,陳麗媛拒絕與黎誠良和解,黎誠良就來找黎明,想讓她勸勸陳麗媛,可是在這件事上,陳麗媛態度特別強烈,她就是拒絕和解,並且她還讓黎誠良要多遠滾多遠,不要再打擾黎明。

導致黎明父母學業三頭跑,忙得她腦子裡總繃著一根弦,連之前裴之惜的表白都忘在腦後。

裴之惜自從表白被拒後,就以為是上次表白不夠正式,正在籌備一個正式的表白,不過這些黎明都不知道。

十一月的天高氣爽,桂枝香漫漫,傳遍整個校園,運動會要開始籌備起來了,大家也都熱血沸騰地報名。

黎明本身也不是一個很愛運動的姑娘,所以準備放棄競爭運動會的名額。

周舟不常與黎明說話,說得話也都是些必要的客套禮貌。

“你要報名嗎?”

柔柔的女聲傳進黎明的耳朵裡,黎明停下正在寫得筆,微微仰了仰頭,嘴巴嘟了嘟,似是在思考。

隨後黎明看向對面的女孩,搖了搖頭,“不參加,太浪費時間了,而且我也沒有什麼運動細胞。”

“哦,好吧。”周舟看起來失落了一下。

黎明客套,“那你參加嗎?”

“我……”周舟像是猶豫不定,面上糾結。

“想參加就參加唄。”黎明隨口安慰道。

“嗯。”周舟低著頭思考。

黎明聽到回答就不說話了,又低下頭寫作業。

“那我去參加,你能在終點接一下我嗎?”

微小的女聲從身側傳來,黎明甚至還以為聽錯了,但她還是重新看向周舟。

周舟的話語聲越來越弱,“我,我,沒有認識幾個人,就……”

周舟的話語還未說完,便看到面前的女孩勾唇一笑,明豔大方地說,“好啊!”

其實黎明是有些驚喜的,她以為這麼久的同桌坐下來,周舟與自已也只能這樣疏離淡漠了。

周舟一臉驚愕,她未曾想到黎明如此爽快,心下一驚,“唉,要不還是算了,我也跑不快的。”

黎明倒是故作沉思,“試試吧,總沒錯的。”

周舟頓頓地點了下頭,轉身開始動筆寫作業,只是身形有些慌亂。

黎明沒怎麼放在心上,以為是周舟太緊張了,所以她就沒再打擾周舟,想讓她自已平復一下心情。

最後,周舟還是報上去了,高一女子八百米。

黎明不禁感嘆,“你也太厲害了,周舟,八百米哎。”

周舟臉微微泛紅,嘴裡說不出的緊張,“中考的,的時候,考體育,練過,的。”

黎明撇了撇嘴,點了點頭,“那也很厲害了,報上去就很需要勇氣了。”

周舟悶悶“嗯”一聲,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周舟自從那天問完黎明報不報名運動會後,就對黎明有著說不出的躲閃。

黎明以為是周舟害羞,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她和周舟只能算普通朋友,如果真是周舟害羞了,自已點破,多不給面子。

運動會的風清涼,帶著專屬秋天的爽利,黎明差一點就以為周舟忘記了八百米自已要去接她的事,正要跟跑步的周舟說話,發現周舟在熱身,也只好站在一旁,但黎明無事可做,觀察起了周舟。

周舟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女孩,平常來講,不摘下眼鏡,倒看不出底子那麼好,現在運動會摘下眼鏡,穿著短褲,短袖,越發顯得少女的秀麗,剛好到肩的發隨手紮起,露出潔白的脖頸,總讓人感覺是一個連跑都跑不到終點的女孩,更別說是比賽了。

黎明心裡發軟,竟生出勸周舟不要跑了的念頭。

周舟抬頭,見到黎明盯著自已,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乏力,只是還微微笑,“你去終點等我吧,謝謝。”

黎明聽著女孩軟糯無力的聲音,心都化了,但還是擔憂地看著女孩,“你,能跑嗎?可以棄賽的。”

周舟又弱弱一笑,看起來十分勉強,“我可以的。”

黎明也不多說,雖然擔心但還是去了終點。

黎明站在終點,看著周舟跑了一圈又一圈,嘴裡還不停地為周舟加油。

她把周舟當成了真正的朋友,嘴上為她著想,心裡為她著急。

周舟竟然真得跑得不錯,跑了第四。

周舟的身子落入黎明的懷裡,可是卻不讓黎明扶著走,而是一直靠著,直到大家都跑完散去,周舟卻脫了身,獨獨走到一邊,低著頭,“我的衣服還在那邊,我去拿。”

周舟走得快,黎明本想趕緊扶上週舟的身子,“你等……”

話語未落,一群人圍了上來,最中間最突出的是裴之惜。

黎明皺皺眉,抬眼看著裴之惜的花樣。

頃刻之間,裴之惜走近黎明,身上的金牌一閃一閃地在太陽下發著光,紅色的無袖馬甲,上面還寫著大大的“7”的數字,好像是籃球隊的隊服,純白的短褲,今天這一身比之前的醜衣服簡單,卻真得不失少年快意的樣子,反而穿在裴之惜的身上,是一種別樣的青春靚麗,一頭被汗水浸溼的頭髮,頭微微抬起,步伐輕佻,有著少年肆意張揚的氣息,眼角彎起,眉毛微微上挑,音色帶有少年的青澀,勾唇笑道,“沒什麼能送的,送金牌,行嗎?”

說實在,黎明一開始其實是平靜無瀾的,只是旁人的叫聲實在讓她不舒服,她心裡還掛著周舟,即使她已經明白這可能是他們的“計”。

黎明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礙著裴之惜的面子,踮起腳尖,靠近面前這個少年的身體,感受到身體的瞬間僵硬,虛虛地輕抱住他,在裴之惜的耳邊輕聲細語,“算了吧,我連早操都懶得做的人配不上金牌。”

裴之惜笑意一置,旁邊的鬨鬧聲並未看到這一變化,只以為黎明與裴之惜的相擁是兩人之間愛戀的證明。

八百米是最後一場跑完,連老師都撤了,所以人群才肆無忌憚,但這也讓黎明無法輕易離開,真是讓她頭大,她腦子中有根筋一跳又一跳,抱完後該怎麼逃走呢。

正當黎明想著,卻感受到裴之惜的回擁,黎明有點想發怒了,可這面子都給了,還沒來得及發怒,她就聽見裴之惜一聲怒吼,“熱鬧看夠了,還不走?”

裴之惜把黎明的頭深埋在他自已的肩上,用一隻手捂住靠近聲音的耳朵,所以讓黎明對於那聲怒吼的聽覺感受並沒有多大震撼力,只是感受到裴之惜的肩被吼聲帶動著一聳一聳的,側目的視線裡脖頸的青筋漸漸暴起。

人群一鬨而散,不一會就都離開了。

待人都走乾淨,剛才束緊黎明的大力才緩緩鬆開,黎明發現裴之惜鬆手後,猛地一推,又退了幾步,眼神陰鷙,像是在看什麼罪大惡極的敵人。

面前的裴之惜眼睛因為怒吼泛紅,汗水似乎比剛才還要多,面上的表情像是緊張,輕啟唇瓣,“謝謝你。”

黎明聽到道謝雖然震驚但還是微微頷首,“不客氣。”

黎明欲要跨步離開,裴之惜再次開口,“剛才沒嚇到你吧。”

“沒有。”

黎明找不見周舟的身影,而裴之惜話好像很多,黎明為了勸裴之惜放棄自已,乾脆跟面前這個人聊起來,準備套套話。

“你為什麼拒絕我呢?”

“你為什麼喜歡我呢?”

“不知道,就是一瞬間的事,一見鍾情,那個詞是這麼說的吧。”

黎明並不認為裴之惜是一見鍾情,就開學第一天那個態度誰能跟誰一見鍾情,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是哪裡做了讓面前這位大少爺新鮮的事了。

“你讓周舟帶我來這的?”

黎明對於周舟還是有一定的感情的,她還是想給周舟一個機會,只是命運就是這樣弄人。

“嗯,本來說想讓你跑,如果你不願意,周舟說自已上。”

“你是真想得出來。”讓黎明不僅跑步,還要比賽,無疑是想殺了她。

“那你為什麼拒絕我?”

“不喜歡還要理由嗎?”

“可是我跟你表白兩次了。”

“並不是表白了就會喜歡的,好嗎?”

“那你怎麼樣才會喜歡我?”裴之惜斜低著眸子,手摸了摸後頸,語氣越來越低,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小狗。

輪到黎明饒有興趣了,她以為自已這麼明確地拒絕,面前的小狗就能快點回家找主人了,沒想到賴上她了。

“不知道,你還是先跟我做朋友行吧,別亂表白了好嗎?”

黎明雙手環胸,搖了搖頭。

裴之惜睜大眼睛,“我們還不是朋友嗎?”

“不是。”黎明再次篤定。

裴之惜撇了撇嘴,悶悶地說,“知道了。”

黎明以為終於可以走了,裴之惜還是非要請她喝奶茶,說什麼朋友之間都這樣。

黎明硬不過他,又加上放學的時間段都是人來人往,黎明不想再丟臉了,就跟著裴之惜走了,周舟的事等下次再問吧。

黎明在奶茶店點了杯可可,裴之惜好奇,也跟著點了一杯。

其實可可這種飲品,說喜歡的人很喜歡,但要是一般的人只會越喝越難喝,太膩了。

裴之惜就是一般人,他喝了兩口,就苦著臉,但看到黎明很喜歡的樣子,連自已手裡不願意喝的可可也不敢扔。

黎明看得出來,又加上不想欠裴之惜的,“喝不了就別喝了,你再去點一杯喜歡的,我付錢。”

裴之惜不清楚這麼多,以為是黎明想跟他做朋友,興高采烈地跑去點了一杯橙汁。

兩個人坐在面向窗的單人座位上,黎明喜歡這樣,然後看著窗外發呆,裴之惜見黎明不說話,自已也一直不敢說話,就那樣跟著黎明看窗外,只是時不時地看黎明幾眼。

窗內的少年髮梢還是溼潮的,幾口就能把面前的橙汁喝完,但還是攪了又攪面前杯子裡的冰,少女一身藍灰相間的校服,低低的馬尾垂落在肩頭,嘴中咬著吸管,手耷拉在桌子上交錯著摳手指,看得出來摳得很費力,不一會就放棄了,便把手放在杯子上,小口小口地喝著可可。

安靜和諧的畫面是青春的靚麗風光,無限的斜陽散落,微塵在腳邊洋溢,昭示著美好。

青春,該是無雜的,亦是純粹的,只是有人憂生活無奈,有人喜生活恣意。